壹 打架的時候不到危急關頭絕不登場
夜色正酣,竹林內一片寂靜,聽不清風聲。
月光透着青綠的葉片,往地上雕琢出斑斑駁駁的花紋。風不動,竹葉不動,卻在一眨眼,十幾個人影快速掠過,身形飄過帶出的疾風晃得竹影顫動不止,但只頃刻間,便又停住了。
沖在最前面的兩人身着黑布袍,一前一後,血跡在深顏色衣料的遮掩下顯得並不清晰,腳下步法連換,已把采寧山莊輕功《不吹綿》用到極致,竟仍躲不過身後殺敵!
“咻咻”破空之聲響起,三顆狀似佛珠的銀白物體已飛至後方黑衣人的腦後,那人暗道不好,登時抽出腰間軟劍格擋。
“嘭!”“嘭!”“嘭!”三聲巨響,打在劍身上的珠子瞬間爆裂,黑衣人只覺胸口悶痛,立馬哇地吐出一大口血,被珠子炸開的力量沖翻在地,向旁邊重重摔去。
“容楚師兄!”,原本跑在前頭的鹿亦鳴見狀急忙停下,腳步變換來到蘇容楚身邊,伸手拍滅他衣襟上剛燃起的火苗。蘇容楚臉頰被熏得發黑,他厲聲道:“是流火小炮!”
流火小炮,將硫磺、硝石等物煉成的烈性火藥藏於薄皮鐵片之間,因輕叩機括髮射時外圍一圈會生出叢叢火焰故得此名,真氣激蕩下,一丁點碰撞的力道便可使其轟然炸響。
鹿亦鳴乃采寧山莊莊主長子,此次同師兄蘇容楚帶領一隊弟子下山,為的是清掃近日不斷騷擾周邊百姓的魔道孽障。
誰曾想惡鬥數戰,敵人不減反增,最後竟只剩下他們二人幸運逃竄至這片竹林。
鹿亦鳴內力幾乎耗盡,已是力竭氣弱,再也逃不動了:“這些鬼道士難纏得很,我們......”
話還未說完,十名難纏的鬼道士便急速掠來,白得不正常的面色下透不出一點活人氣息。
沒有任何廢話,又是一排流火小炮飛射而去,火藥味離得很近了,鹿亦鳴心知怕是不死也得半殘,腦中卻是半點辦法也想不出來。
便在此時,一把虎紋匕首忽地划至眼前,硬生生向流火小炮撞去,震出一連串劈里啪啦的巨響,連帶出的強悍風勁愣是折落一地竹枝,將地上二人臉上、身上劃出了一道道不深不淺的血痕。
煙嗆得他們咳嗽不止,耳旁傳來一個懶懶的聲音:“喲!怎麼是這些小白臉啊。”
真不能冤枉說話之人不尊敬對手,主要是那些鬼道士跟紙一樣白的臉色實在是難以直視,有時候甚至會有人懷疑,他們的臉若是再白一點,是不是聚集起來就可以在夜裏放閃,直接照亮天空,正可謂“此臉只應地獄有,人間哪得幾回瞎”。
來人說話間才慢騰騰走出,煙霧中隱隱約約能夠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估摸着只有十八九歲,一身墨藍暗紋衣袍,並無太多的裝飾,只有幾塊黑布條亂糟糟地纏着小臂。
鹿亦鳴勉力望去,雖眼前恍恍惚惚只能看見個影子,但景存鈺,自家爹的便宜私生子,這聲音鹿亦鳴就算被炸進土裏也認得出來。
全然沒有救命的感激,他擺出一副老大架子命令道:“扯什麼皮,還不趕緊收拾了那幫蠢貨!”
景存鈺聽他對自己這個恩人沒好氣也不惱,先是尋到匕首收入鞘中,然後緩緩轉頭看向地上狼狽的兩人,扯了扯嘴角:“是是是,師兄打不過的,就我來打吧。”
鹿亦鳴聽罷險些被氣得倒地吐血,沒等張嘴回擊,就見景存鈺箭步衝散煙霧,朝鬼道士奔去。
流火小炮照例射來,景存鈺懶洋洋一側身,堪堪將那貼得極近的火焰避開,沒等那幾顆溜過肩頭,少年雙眸又迅速被火光佔滿,他來不及多想,當即身體後仰用左手撐地,而後借力一翻轉又繼續行雲流水地向前駛去,沒有一點慌亂的樣子。
可景存鈺實際上怕得要死,心跳哐哐有如擂鼓。他雖不是第一次與魔道爭鬥,卻是第一次和鬼道士正面對上。
之前他只聽說這幫小白臉是三大魔頭之一玉神道長的手下,是拿南疆奇葯泡出來的活死人。
他們不會說話無法交流,功夫也一般,但是勝在身體硬如磐石,普通兵器很難捅個對穿,最喜歡的戰術就是硬拼硬把對手拖死,拖到內力耗光了才罷休。
如此一看,他們全身上下竟無一處可以輕易攻破,如今手裏還有流火小炮這種棘手的暗器可用,更是不好對付。
景存鈺心裏盤算了一番打算速戰速決,瞬時踏地而起攻向前方身影,電光石火間,鬼道士慘白的面容便已貼在眼前,一人一“鬼”幾乎臉挨着臉。
只見他右手胳膊已然彎曲抬起,內力灌注於手掌,併攏五指直直斜刺上去!肉掌碰上如石頭般堅硬的軀體,一觸之下竟發出刀劍鏗鏘之聲,只可惜沒留下半點傷痕,單單衣裳被扯了個口子。
景存鈺見狀一招便撤,方才交手不過是試探性地出招,他也想看看這些小白臉是否果真如旁人所說的那麼古怪。
此時有了結論,他便不再猶豫,甫一站定又燕子似的飛去,同時雙掌翻湧而起。
寂寂竹林中忽有風來,卻只纏繞於少年周身。
塵土飛揚,碎石滾動,掌心左右轉折,恰似飄忽不定的風中柳絮,沒有一分力量。然而霎時,景存鈺猛地揮掌襲去,掌風所到之處形成一道勢似包含萬物的織網,將鬼道士們統統裹了進去。
這招“知雨掌”看似強勁實則動作極輕,走的便是采寧山莊那波柔和路數,遠看還以為是在伸手擷取路邊竹葉的雨水。
他下手不可謂不快,從試探到出掌不過剎那,對面手指剛夾住流火小炮,還沒來得及射出,就只聽得鬼道士們接二連三倒地,連發數聲“噗通噗通”的悶響。
然而這些聲音迅速淹沒在一連串爆炸之中,景存鈺適才虛晃一招僅用了三成功力,真正目的是為叩開他們手中流火小炮的機括,過後只等落地成響,從銅牆鐵壁似的身體炸出逃跑的時機。
不知何時躲到竹林深處的蘇容楚半眯起眼,在未完全消散的煙霧中,吃力追隨着眼前少年的一招一式嘆道:“阿鈺多年前發誓不用兵器,要把《知雨劍》當掌法來用,沒想到真給他練成了。”
鹿亦鳴則不做評價,惡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他爹的...“,突然又想到什麼趕緊閉上了嘴,是了,他倆是同一個爹。
化雨割風破,劍自心中留。
景存鈺的功夫雖比不上真正的高手,卻也算是出眾的了,要是有什麼《江湖少俠武功排名》的榜單,他非常確信自己能排在前十名以內。
可景少俠此刻卻笑不出來,因為他分明看見在一堆倒地掙扎的鬼道士中央,居然還有個刷白的人影正定定立在陰暗之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向這邊。
景存鈺心驚,他萬萬沒料到還有火藥搞不定的情況存在,以他的耳目,在方才出掌時竟沒察覺分毫不對勁。
不是對手。
想到此處,景存鈺不自覺向後退了兩步。
暗暗光影倏地晃了晃,是那鬼道士動了!
一步,兩步,三步,他越過地上正爬起的同伴緩緩走近,腳下竹葉被踩得窸窣作響。
晦暗月光下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唯有嘲諷般的笑聲顯得格外清晰,猶在耳邊響起。
耳邊?
景存鈺後背發涼,明明對手離自己還有一丈開外,哧哧笑音卻恍若擺鐘沉鳴,一下盪進腦里。
而且他聽以前與鬼道士打鬥的人說過,這幫小白臉應當是發不出聲音的,現在看來,要麼就是那些同門俠士不靠譜,要麼就是眼前這位是玉神道長煉製的新玩意兒,實力深不可測。
不祥的預感陡然升起,到這時景存鈺才發覺,想逃已經逃不了了,不知怎的,他手腳根本挪不動半步,全身好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繩索捆得結結實實。
“小公子長得不錯,可惜了,盡想着找死。”
鬼道士話音剛落,景存鈺便見眼前白影消失,他忽而瞪大眼睛,只覺有手輕輕撫上後背,幽幽嗓音傳來:“不如跟着我做事,”
聲音又跑到右邊,“我一定好好待你,”
左邊!“不然等我把你殺了,”
前邊!“這世上可就少了張俊俏的小臉。”
後邊!”我可捨不得呀~“
這一句尾音拖得老高,多的是千嬌百媚似水柔腸,然而說話的是個男人。
“只消在盡妄散里泡上十天十夜,你的身體你的心,就全都聽我使喚了。”短短几句,有如鬼魅般的身形速度愈快,又前後左右輾轉了幾個回合。
聲音時而如大鐘彈在地上發出迴響,似是遠在竹林盡頭,時而如銀針懸在耳邊響起輕鳴,像是近在咫尺之間。
說罷鬼道士又咯咯笑了起來,要不是言語間儘是些殺啊死啊的,那語氣還真像在求愛小情郎。
“小公子覺得,如何?”
如何你大爺!景存鈺心裏暗罵,他不知中了什麼葯,手腳動不得,腦袋動不得,嘴也動不得,這殺千刀的道士明知如此還故意啰里八嗦地侮辱人,着實可恨。
人影停了,腳步來到景存鈺跟前,鬼道士噙着笑,眼神落在俊俏公子的眼睛上。他方才說他好看,好看就好看在這雙眼上,眼梢略微上挑,眸子烏亮,狐狸似地勾人。
要不是眉毛也跟着眼尾一塊揚起,橫在上方平添了幾分銳氣,這廝倒真像小倌館裏胭脂塗面的男花魁。
這麼好看的眼睛可不能浪費了。
他伸出手扣住景存鈺的頭顱,大拇指覆上右眼,力氣一點點加大,森森然道:“或者,把你這雙眼挖下來陪我也好呀。”
眼見名義上的弟弟陷入危機,鹿亦鳴又自詡正道,不出手幫一把實在說不過去,私情舊仇什麼的先放一邊,免得到時候給人落下話柄。
他本在旁觀摩了許久,心下計較着要是來個出其不意,興許還是有些勝算的。
剛要上前,後面有人拉住他的袖子,只見蘇容楚搖搖頭道:“有人來了。”
錐心的痛意一陣一陣侵蝕着景存鈺,太陽穴突突跳動着,胸腔里的聲音格外清晰,他感到手指力道重了又重,彷彿就要嵌進眼眶,穿破骨肉。
逃不過去了。
這樣想着,過往點點滴滴如同走馬燈一樣浮現在景存鈺腦中,他看見一素衣女子遠遠抱胸靠在樹下,成了漫天翻卷的枯黃枝葉中唯一一抹亮色,日光刺穿厚重雲層,三三兩兩光明落在她飄飛的衣袂之上,挾着一身風塵。
“木姐姐。”景存鈺心裏喃喃道。
突然,一股異香飄進鼻腔,景存鈺原本僵硬的身體一下子鬆了下來,他試着動了動,手指已經可以勾起來了。
鬼道士自然也察覺到不對勁,他嘴唇微動,“誰”字還沒說完整,陣陣叮噹聲便從黑暗中躥了出來。
只見一紅影躍起,輕飄飄打了個轉翻到鬼道士頭頂,雙手向下鉗住頭顱再一側身落地,竟直接把個七尺高的男人扔了出去。
景存鈺只動了下眼皮,便覺右眼力道消失,身體被連帶着的勁兒甩在地上。
一身異族打扮的女人邁了邁步子,幾條細長的小辮垂在鬢邊,上面還綴着幾顆鈴鐺,動起來丁零噹啷的,右側腰間掛着一把閃着精光的巨大鐵傘。
片刻,紅衣女子清亮的嗓音響起:“玉神,殺人的時候廢話太多,倒霉的可就是你自己了哦。”
聽到名字,景存鈺怔了一下,玉神?是那個魔頭,玉神道長?
他從旁望去,竹子已經斷了幾根,葉子打着旋兒往下落,玉神歪着脖子顯然還沒回過神來,紅衣女子繼續道:“我本以為你早改了三更半夜出來偷漢子的毛病......”
正說著,女人偏頭向著景存鈺這邊,月亮懸在她頭頂上,上半身看得不真切。景存鈺又動了動,身體已經感覺完全恢復,便慢慢站了起來。
“怎麼的?家裏那位又不要你了?”女人挑眉,像是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你!”,彷彿被觸到逆鱗,方才還滿面春風挖人眼的玉神頓時斂起笑容,眼神一寸寸暗了下來。
半晌,忽又聽得他嘁了一聲,壓下嘴角:“先管好你自己吧!”
他拍了拍手,隨即一閃便遁入黑暗消失了。
那拍手聲鼓動起原本被景存鈺制服在地的鬼道士,眨眼間,數不清的流火小炮連成一條密不透風的線齊齊射來!
景存鈺瞳孔驀地微縮:“小心!”
一道精光便在此刻閃電般地展開,轟隆隆的炸裂聲不絕於耳,火力卻全被紅衣女子身前黑乎乎的東西擋了下來,硝煙隨着那團東西的邊緣向外散開。
是那把鐵傘。傘面撐開后巨大得不像話,讓原本就黑沉的夜色又暗去半分。
不僅鐵傘承受住了流火小炮能將人炸得面目全非的猛烈攻勢,那紅衣女子看起來竟也輕輕鬆鬆,全身籠在傘影之間,絲毫不受衝擊力的影響,身形紋絲不動。
未等景存鈺吃驚完這是何等神兵利器,這人又是何等氣力武功,他轉眼向左,忽然瞥見紗裙掩映下還藏了一把黑劍。
那劍以神獸睚眥為劍格,銅鈴眼瞪得奇大,上下通體漆黑如墨,卻在夜裏泛着一層詭異的金色。
景存鈺微眯了眯眼:“居然是浮金劍?”
此劍得名於其鍛造原料——浮金隕鐵,這浮金隕鐵來歷多了,有人說是女媧補天剩下的石頭,有人說是山神爺爺向老天求來的定風珠,絕對的奇珍異寶,常人難以尋得。
且打造工藝極其複雜,傳聞需要鑄劍工匠日夜看守,摺疊鍛打八萬餘次,一旦鐵鎚停止敲打,就不得不重新熔了再來一回。一旦製成,便是這天下數一數二的無上至寶。
景存鈺見了暗暗吃驚:浮金劍一共就三把,一把收歸於朝廷,一把存在天朗樓主人那裏,最後一把是魔女森宛宛的佩劍。
而能跟魔頭玉神扯上點關係的就只有......
“森宛宛!?”
看到浮金劍的不只有景存鈺,鹿亦鳴咬牙切齒地喊出這個名字,他沒想到能在這碰上仇人。
六年前森宛宛屠師門時鹿亦鳴年紀尚輕,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老爹是武學世家掌門,師姐震驚江湖,就算他自己沒什麼太出挑的本事,但少年人的虛榮心總是能得到滿足,平時出門倚靠着別人那點能力,眼睛都能頂到天上去。
直到一場大火徹底斷了幻想,門派中人傷的傷死的死,地位一落千丈,投在鹿亦鳴身上的目光從艷羨轉為可憐,旁人嘴裏的話從誇讚變成嘲笑。
“我殺了你!”鹿亦鳴眼冒怒火,氣勢洶洶作勢就要劈過去,卻是沒想過有沒有能力可以報得了這個仇。
蘇容楚是個明事理的,他制止道:“慢着!先不說你能不能打得過她,她現在救了阿鈺一命...”。
話說一半,鹿亦鳴就聽不下去了,恨恨插嘴:“殺百人,救一個,她這算盤打得真是好啊。”
“所以她不是衝著我們來的,眼下唯獨森宛宛能製得住流火小炮,若是沒有她,我們三個都得死在這。”
聞言,鹿亦鳴稍微冷靜了一點,他自己可以不顧性命報仇雪恨,但要連累了其他人也沒法交代,尤其這人還是蘇容楚。
他瞥了眼那邊依然兇猛的攻勢,握劍的手微微顫抖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去把阿鈺找回來。”蘇容楚道。
鹿亦鳴還是沒說話,五官皺成了一團,獃獃盯着地面出神。
流火小炮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不知道就這麼幾個道士到底帶了多少存貨,景存鈺腦子被震得嗡嗡響,但視線始終沒有從傳聞中的魔女森宛宛身上移開。
他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不過當時他因着私生子的身份被藏匿於後山禁地中,並未親眼目睹血染山莊的場面。
森宛宛對他來說原只是唾沫星子裏的人物,如今見到真的,他對這人的好奇遠超過其他情緒,沒有憎惡,更是忘了害怕。
蘇容楚恰巧這時候趕來了,他臉色因為失血過多有些不好看:“阿鈺,我們走!”
急切的話音短暫收回了景存鈺的目光,他是個年輕的,良心還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就算那是個臭名昭著的魔女,但好歹也救了他。
“就留她一人?”他蹙起眉頭,忙着跟道德理義打架,沒注意到有刀子一樣尖銳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蘇容楚聽到言語間的遲疑,腦袋又暈了暈,他先前挨了流火小炮一擊,傷勢不小,現在有些撐不住了,虛虛地道:“她不需要我們。”
聲音一點點弱了下來,景存鈺忽然感覺身體一沉,竟是蘇容楚倒在他肩上,嘴唇緊閉止不住地發抖。
“師兄?”
他手忙腳亂地將人背起,又聽到前面轟鳴中,森宛宛不耐煩的聲音清晰傳來:“走!”
傷勢拖不得,這回算欠她的了。景存鈺遲疑了一會兒,對着紅衣背影開口:“我會還你的。”
一抬眼,豈料四目相接,一下撞進了烏沉沉的眼眸里,景存鈺一時心虛飛快轉移目光,終究還是離開了。
剛掠去一段路,他聽到爆炸聲停了,回頭望去,原本被鐵傘擋住的白煙此刻已吞沒森宛宛,留下一個虛無縹緲的紅影。
那紅影隨着時間逐漸變成一個點,沉溺於茫茫塵世之中,渺小得不等風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