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沒有緣分
鄭氏離開宮裏之前還要再去叩拜章太后的。
章太后是在含章殿中見的她。
今日的鄭氏一身素雅,再不見了平日裏的精心裝扮。
她那樣子跟之前大不相同。
不過卻讓章太后想起來鄭氏剛來金陵城那個時候了。
那時候鄭氏剛嫁過來,還像是在家裏時候,一切都還沒有習慣了宮裏面的生活。
那些富麗堂皇,華貴無方的事情,一事一物,她其實都還不習慣也不適應。
鄭氏還像是從前那樣子。
本來鄭氏也就是嬌軟的模樣。
所以實際上那個時候的鄭氏還是很討喜的。
章太后也喜歡她。
雖然以前錦虞她不是這樣的。
錦虞年紀還小,養在京城的那些年,她因為是從小被嬌養長大的孩子,自然是那種最喜歡富貴的。
身上一事一物都金貴的不得了。
她也確實很喜歡那些金銀玉器。
素樸清雅,其實很少在她身上看到的。
她也就是偶爾到廟裏去供奉的時候,才會穿的清雅些。
不過清雅裝扮下,也很俏麗。
當初章太后一眼看見鄭氏,就想起了那時候的霍錦虞。
然而也還不至於把兩個人混為一談。
只是打從心眼裏對鄭氏會有所偏愛。
今天再見鄭氏,又想起從前的那些事,章太后眸色中平添了些許柔婉。
鄭氏當然沒能看見章太后那樣的眼神。
畢竟她一向恭敬,自從上次有了安慶宮那件事情之後,她對章太后就更是心存敬畏。
因此對於章太后,鄭氏從來都沒有辦法把她當成真正的長輩看待的。
章太后更像是高高在上,值得人去敬畏敬仰且信封的神明。
而且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
至於說自家長輩,做婆母,鄭氏是真不敢那樣想,也從來都沒有那麼想過。
鄭氏略略抿了抿唇,同章太后已經請安見過了禮,等到站起身來的時候,眉眼仍舊是低垂的:“太后,妾……臣女就要離宮了。”
她在章太後面前那樣說順口了,也習慣了。
脫口而出的話,叫人心頭一沉。
章太后也是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你呀,也確實是孤耽誤了你,平白耽擱了你兩年的時間。”
鄭氏連忙搖頭說沒有,更說不敢的:“太后當年賞識臣女,那是臣女的福分,也是整個滎陽鄭氏的福分,哪裏有什麼耽擱不耽擱的。
其實走到今天這一步,臣女肯定也是有責任的。
如果臣女能夠再出色一些,再優秀一些,那穎王殿下或許就會喜歡上臣女,自然也就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臣女自幼讀書識禮,若是能在穎王殿下·身邊規勸,有許多事情,臣女能夠出一份力,也許未必能夠改變最後的結局,卻總歸是臣女盡了綿薄之力。”
她又拉平了唇角,略略咬着下唇,深吸口氣的時候,眼皮往下壓了壓:“橫豎也已經到了如今這樣子,臣女對您,對穎王殿下,都是心懷感激的。
當日臣女一時糊塗,做錯了事情,險些對明儀郡主做了錯事,差點兒就利用了郡主,來成全自己的那一點私心。
是您不跟臣女計較,肯高抬貴手,所以才對臣女不說那許多。
如今又肯放臣女與穎王殿下和離,叫臣女返回原籍去。
這是殿下的恩德,也是您的成全。”
鄭氏總算是抬起頭來,視線正對上章太后:“臣女祝您平安康健,順遂無憂。”
章太后聽了這話,心下不免也有所動容:“鄭氏,你來。”
她坐在羅漢床上,衝著鄭氏招了招手。
鄭氏只是略遲疑了一瞬而已,就提步上前去。
裙擺是被她提在手心裏的。
她上前去,也並沒有敢與章太后肩並肩的坐下去,而是略低了一些,蹲坐在腳踏上。
章太后還是拉了她起身:“實在不必這樣子,起來坐吧,一會兒就要走了,坐下來說一說話,這一走,也未必能見得着面兒了。
你只管有什麼便說什麼,今兒個說什麼都恕你無罪,也不用拘謹着。”
鄭氏一面說了聲好,可實際上並沒有敢真的太過放肆。
她順着章太后的意思往羅漢床的另一側坐了下去。
等到坐下去之後,鄭氏才抿着唇角又望過去:“其實這兩年的時間,都沒能在您跟前盡孝,也沒能好好說上幾句話。
如今就要走了,臣女做了些綉活兒,交到了內府去,等到內府依着章程檢查好,就會送過來。
手藝自然是比不上宮裏面的綉娘,只是盼着太后您不嫌棄罷了。”
“你的手藝孤也是有幸見識過的,所以就大可不必說這話了。”
章太后遞了一隻手過去,在鄭氏的頭頂上揉了揉:“從前孤也聽聞過,你女工是一絕的,何必要跟孤這樣自謙呢?
你做的東西,倘或真的拿不出手,也不敢敬獻上來了。
你的確是個好孩子,是阿釗他自己沒有這個福氣。
否則就算是到了今天這一步,他改封穎王要遷往潁州去,也有你陪在他的身邊。
你性情也好,又能包容他,若是能夠好好的相處,將來一定好好的。
哪怕他再也不想着那些事情的時候,你們小兩口自己的小日子最起碼也能過得不錯。”
章太后一面說,一面搖着頭嘆了口氣:“孤是覺得沒有什麼,你們過去兩年的時間培養什麼感情,往後時間多了去,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孤也是實在沒有想到,阿釗會找到孤,自己敢孤說著,求着孤放你自由,讓你與他和離,放你回去滎陽去。
而且還求着孤,叫孤往後多回護你一些。
因為有了先前陳娘子的那件事情,他大約是怕鄭家也會這樣子對你,所以想着叫孤肯護一護你,高抬着你一些,鄭家就算是覺着你同阿釗和離了,也不敢輕慢你,小看你。
孤把阿釗一手養大的,阿釗的性情再沒有人比孤更清楚了。
他其實對你還是上了心的,否則也不會替你着想這些,還來求着孤如何如何好好待你。
孤現在告訴你這些,也不是叫你心裏有什麼負擔,只是叫你知道,你沒有不好,阿釗心裏也不是沒有你,只是你們沒有那個緣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