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嗟來之食
“聽說了嗎？他們藝術生校考成績出來了，我們班封丞這次在宿安大學考了第一！”
“天哪！宿安大學啊！不愧是封丞！”
黎靜握着筆低頭抄寫，乍然聽到這話，手裏的筆頓時定住，耳朵卻是悄悄豎起來聽着。
“他們校考考完就等於一隻腳踏進了大學的門檻，剩下的就剩高考了？”
“可不是嘛，算算我們還比他們多考好幾門呢。”
“誒，我聽說有人去請長假了，說是要在家自習呢。”
“還能這樣？那我也想回家自習，在學校省得我天天吃泡麵吃地都要吐了。”
“你得了吧，封丞請假那是因為他總考年級第一有資本，你有嗎？上次上上次你月考直接一個大反水，老夏都氣得嘴上燎泡了。”
剩下的鬥嘴打岔，黎靜沒心思再聽，心裏只記着一句‘封丞請長假在家自習’。
最初她上門空手而歸，又在夏老師那兒吃了個教訓，黎靜想着給他留言總能得他一個表情包吧。
結果，這都快過大半個月了，微信的對話框中除了沒有紅色感嘆號外，其餘就像是黎靜一個人在玩單機。
黎靜垂下眼眸，低頭沉思。
早春時節，太陽落下的早，黎靜一放學就徑直打車來到東方小區門口。
此時，街道兩旁的路燈齊刷刷亮起，小區里茂盛的樹蔭遮擋住路燈，映得黑夜愈加幽深。
黎靜雙手捏緊書包肩帶，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樓下，抬頭仰望二樓窗戶口。
漆黑一片。
連一絲光芒也無。
人不在家。
“小姑娘，看什麼呢？”一拄着拐杖的老大爺正要進樓，停下步子詢問。
黎靜收回視線，轉向他，心頭一動，“大爺，您是這棟樓上的住戶嗎？”
見對方點頭，黎靜因着心底的急切，試探道：“您知道二樓的這家人去哪兒了嗎？我看都好幾天沒回來了？”
老大爺還沒說話，就見一穿着睡衣的女人下樓扔垃圾。只見她不錯眼的看黎靜，出聲道：“又是你啊，上次來的人也有你，別問了，那家人從救護車拉走之後就一直沒回來過，估計是不回來了吧。”
“他怎麼可能不回來，他肯定會回來的！”黎靜心底憋着氣，一跺腳轉身跑開了。
出了小區門，黎靜腦子裏不斷回想那女人說的話。
怎麼可能不回來，他還高考的。
他今天還過了宿安大學的校考！
他還要考宿安大學的！
他說過要一起去宿安的！
他說過的！
黎靜雙眼模糊的咬牙狂奔，衝到家門口樓下，她雙手狠狠地擦着眼眶，吸了吸鼻子爬上五樓插鑰匙開門。
“苗苗回來了？今天怎麼晚了？正好洗洗手吃飯吧。”楊秋嫻端着剛盛好的飯碗，溫聲道。
黎靜垂着頭用半長的頭髮擋住火辣辣的雙眼，換完拖鞋匆匆丟下一句，“我還不餓，你們先吃。”
紀炳華洗完手出來，正巧和黎靜迎面相撞，她腳步一錯竟是靈巧的扭身回了房間。
“往房間跑什麼啊，吃晚飯了！”紀炳華忙扭頭扯着嗓子喊道。
沒聽見應聲，紀炳華沒覺得有疑，抬腳剛到客廳就被楊秋嫻招手喊過去。
他彎下腰側耳聽她說：“苗苗沒事吧？我剛聽她說話，好像是哭了。”
“不能吧，又沒罵她，哭什麼？”紀炳華直起身，有些不信。
楊秋嫻抬手擰了他的腰肌，低聲瞪眼道：“你當我什麼人，沒事動不動罵她？”
紀炳華忙小聲求饒道：“我沒這麼說，我的意思是咱倆又沒罵她，難不成是老師罵她了？”
楊秋嫻看了看他，又看向緊閉的房門，“要不你打電話問問？”
紀炳華猛搖頭，“我才不問，屁大點事，她哭左不過考砸了，開小差被老師罵了，再不就是想她媽了，就這點事找人夏老師不丟人嘛！”
“有你這麼當爸的嗎！萬一被人欺負了呢？”楊秋嫻沒好氣地伸手擰了他的后腰，咬牙道。
紀炳華面色猶豫，“那我打？”
楊秋嫻徑直拿過手機撥號，將電話遞過去，紀炳華見狀無法，心底嘆氣，嘟聲接通后，他立馬揚着笑，“誒，夏老師您好，我是黎靜的爸爸，真是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是這樣……”
紀炳華僵着笑掛完電話，對上楊秋嫻的視線，他將手裏的手機往她面前送了送，“你看，我就說沒事吧，他們現在高三，臨考了哪能不緊張，這情緒可不就是說變就變。”
楊秋嫻回想鄭瀚那時候，似乎也沒這情況，但見夏老師也說沒什麼，她便稍稍放下心來，“那不喊她吃飯？”
紀炳華想了想，“算了，我們先吃，等會兒給她留點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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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靜回到房間，紅得像黃杏的雙眸轉向台上的牌位，吸了吸鼻子，頹喪地將書包丟在地上，徑直倒在床上，將臉埋在枕頭裏。
她隱約知道自己是在哭什麼，但又不甚清楚。
那大概就是，好朋友突然消失的不舍吧。
封丞跟學校請假之後，她就沒聯繫上他。
原以為封丞就是請長假，也會有空回家，結果今天他鄰居卻說，封丞不會回來了。
這怎麼能行！
明明還欠了她好多東西，嗯，欠條不算，那還有他們之前打的賭她還沒贏呢，他怎麼能說走就走！
她哭，純粹就是捨不得即將到手的賭約，沒錯！
自覺想通后，黎靜雙手撐着床坐起來，吸了吸鼻子下床去盥洗室洗臉。
腫得像是核桃般大小的雙眼，黎靜有些沒眼看，用洗臉巾浸透了冷水捂了捂，便頂着兩隻充血的眼球提着書包掏作業本。
黎靜舔了舔嘴唇，握筆寫作業，忽的肚子一陣咕嚕叫，她扭頭看向身後緊閉的房門，轉手掏出抽屜里的小鏡子一看。
紅腫程度一點都沒消下去。
黎靜抿了抿嘴，抓起書包翻找零食，打算先墊墊等晚些時候再出去吃飯。
剛摸到一顆陳皮糖，黎靜腦中想起封丞給她塞糖的場景，頓時情緒轉變，反手就將糖塞了回去。
哼！她才不受嗟來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