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姜還是老的辣”（上）

郭瑞不但當了胡市長秘書，還提了一級，任市zhèngfu辦公廳綜合處副處長，這可是實職，而他以前只不過是正科級主任科員，屬於非領導職務系列。

“兩辦”的秘書們私下裏只能感嘆：它nn的，“病秧子”比“姜大牙”還幸運。

這些天，前任市長秘書方清平一直堅守在專為市長服務的綜合處，隨時等候新市長召喚，雖然內心也知道這種事不大可能發生。道理很簡單：新來的領導，一般都不大會繼續使用前任的秘書，這也是一種官場“潛規則”。

另一個事實是：領導離任之前，一般都會安排好自己的秘書。這裏也有幾種情況，一種是領導高升，秘書跟着水漲船高；另一種情況是領導退居二線，退下來之前，也要安排好身邊的人，只要提出來了，這個面子，組織上是要給的。

但是，這一回情況不同，呂梁成是突然被換掉的，也不算高升，未來也不是很確定，而呂梁成實際上又跟姜書記面和心不和，遇到這種情況，呂梁成也沒心思安排方清平，即便他有這個心思，姜書記也不用反對，只要拖一拖就行了。

所以，方清平沒能得到另外的安排，表面上是一成不變，繼續擔任市zhèngfu辦公廳綜合處副處長，但誰都知道，這個部門和這個職務，都是專為市長服務的，現在，市長都換了，方清平還能在這個位置上捱多久呢？

方清平只能寄希望於新市長還會繼續使用他。

一想到新市長可能會給他打電話，吩咐一聲：“你來一下”，方清平就有些心跳加速。

事實上，讓他“心跳加速”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新市長一個電話都沒有給他打，這些天在新市長身邊忙前忙后的。都是秘書長祝建華。

當然，方清平也不是很失望，因為他知道，指望新市長會啟用他，本身就是奢望，為“奢望”而失望，豈非自尋煩惱？

但是，在組織上還沒做出正式決定之前，方清平還得堅守。

現在，組織上終於做出了決定。郭瑞將替代方清平，擔任綜合處副處長，方清平則改任市zhèngfu調研室副處級調研員，從領導職務轉成了非領導職務。

對於方清平來說，這個結果不太好。但也不算太壞，關鍵是這事由不得自己。只有被動接受。

市zhèngfu秘書長祝建華把方清平叫到他辦公室。郭瑞已經等候在此。

祝建華道：“清平，你跟郭瑞辦一下移交。”

方清平道：“好。”

郭瑞是個厚道人，此時不好說什麼，就只好低着頭。

郭瑞隨方清平來到辦公室，其實，也沒什麼好“移交”的。就是辦公桌、椅，幾個文件櫃，再就是辦公室鑰匙，方清平個人用的電腦。經秘書長同意后可以帶到調研室去。

從今天起，郭瑞有了單獨的辦公室。

平時，方清平跟郭瑞的關係還算不錯，兩人都有才，尤其是文字功底，方清平自認不及郭瑞，所以，方清平對郭瑞道：“老郭，恭喜！”

郭瑞有些感動，道：“謝謝！”

方清平道：“你能讓胡市長挑中，很多人都感到意外，其實，我不覺得意外，以你的能力，早該有今天了。”

郭瑞又說了一聲“謝謝。”

方清平指了指文件櫃：“這裏面，有我多年來收集的一些領導講話資料，暫時不帶走，你先看一下，覺得有用的，拿去複印一份，過幾天我再來拿。”

對秘書來說，積累各種資料也是提高工作效能的法門，方清平能做到這樣，這可是一份不小的人情，郭瑞真有些感動了，道：“好，謝謝你。”

方清平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提醒胡市長，姜還是老的辣。”

“姜還是老的辣”，本是一句俗語，用在工作、生活上，是說老同志處理問題老到，但在琴島政界，這句話卻有着特殊含義，這是因為，琴島現任市委書記姓姜。

姜姓在齊魯省算得上是大姓，這個“大”並不是指的人口，而是因為古代齊國的始祖，就是扶助周文王、周武王建立大周王朝的姜子牙。

姜曉光的祖先是不是就是姜子牙，這個沒法查證，但有人在酒桌上確實聽姜書記說過：“我們老祖先可是姜子牙。”

方清平說的“姜還是老的辣，“姜”無疑是指姜曉光，而“辣”則可以理解為“老辣”甚至“毒辣”。

郭瑞點點頭，表示聽懂了。

第二天，郭瑞還真找了個機會，把方清平這句話轉告了胡市長。

胡晨陽聽了，若有所思，微微點了點頭，道：“郭瑞，你告訴方清平，靜下心來，多讀點書，多研究些發展問題。”

“好。”

胡晨陽又道：“我也給領導當過秘書，我以前的領導下台時，我四個多月沒有分配工作，後來被搞到縣宗教局去當副局長。”

郭瑞心裏暗自驚異，這才知道，胡市長也有過倒霉的時候啊。

郭瑞還真把胡晨陽的話轉告給了方清平，方清平是個聰明人，完全聽懂了胡市長的意思，胡市長讓他“靜下心來，多讀點書，多研究些發展問題”，包含了未來會啟用他的意思。當然，這其中有一個等待的過程，正因為需要等待，才讓他“靜下心來”。

等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的等待，只要有希望，等待的過程就並不那麼難熬。方清平要的就是一個希望。

方清平有些激動，道：“老郭，找個時間，咱們聚一下，我告訴你一些事。”

“好。”郭瑞記住了這事。

這天，郭瑞隨胡晨陽走訪回來，看看還有點時間，便給方清平打電話，約他出來喝茶。方清平欣然答應。

茶樓還是方清平選的，叫做“德馨茶樓”，設在“恆和國際”大廈內。

“恆和國際”算是琴島市的高端建築了，離市zhèngfu不遠，總面積超過10萬平米，公寓30多層，寫字樓40多層，再加上酒店、商場、地下車庫什麼的，加起來應該超過80層了。

“德馨茶樓”的“德馨”取唐朝劉禹錫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之寓意。為擴大知名度，茶樓的主人還經常邀請一些社會名流在此進行免費的公益講座，這也成為“德馨居”的一大特色，確實提升了茶樓的品味。

這種既高檔又有品味的地方，郭瑞以前還真沒來過。

兩人進了一個包廂，一位穿着青色碎花布衣服，打扮就象“村姑”的女服務員過來伺候客人，方清平點了一壺“明前龍井”，又要了幾樣小吃，等茶上來后，方清平對服務員道：“行了，你出去，有事再叫你。”

等服務員退出去后，方清平才道：“老郭，這地方，以前沒來過？”

郭瑞道：“還真沒來過。”

郭瑞道：“你知道，這個恆和國際的承包商是誰的關係？”

能搞這麼一座商貿大廈，肯定是有來頭的，不過，郭瑞還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聯想到此前方清平要郭瑞轉告胡市長“姜還是老的辣”，郭瑞腦子裏靈光一閃，道：“姜太公的後人？”

方清平伸了一下大姆指，表示讚賞。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細細品茶。

方清平放下茶杯，輕聲道：“那位姜太公的後人，你別看他道貌岸然，似乎是很廉潔，時不時地去機關食堂吃個飯，去貧困家庭慰個問，常常把廉政掛在嘴邊，其實呢……”說到這裏，方清平搖搖頭，不往下說了。

郭瑞道：“不管怎麼說，這個恆和國際也算是招商引資項目？”

“沒錯，是招商引資項目，”方清平道，“既撈取了政績，又分享了巨額利益，這就是我們琴島第一公僕的真實嘴臉。”

郭瑞聽了，暗自驚心，同時，也有點想不明白：方清平為何對姜曉光如此痛恨？

難道，他將呂梁成離開琴島的責任都歸咎於姜曉光？或者說，姜曉光才是反呂、倒呂的幕後指揮？

郭瑞覺得，也只有這樣想，才能說得通。

因為，方清平是呂市長秘書，如果呂還是市長，方清平就還是市長秘書，就還屬於市長那個核心圈子裏的。

那麼，方清平把這種“核心機密”告訴郭瑞，又是什麼目的呢？他難道不知道，他說出這番話，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如果郭瑞想討好姜曉光，那方清平就慘了。

當然，郭瑞不會做這種事。方清平也應該料定郭瑞不會做，做不出。

此時，方清平也在揣摩郭瑞的心思。走到今天這一步，方清平也是有心理準備的，沒辦法，他無法接近胡市長，就只能通過郭瑞向胡市長傳遞某種信息。

這些天，方清平也是沒少研究胡市長。他在網上搜索到不少有關胡晨陽的新聞或帖子，有二點給他印象很深：第一是政績突出，無論是在他當縣長，還是當縣委書記，還是當市長、市長書記，當地經濟都發展很快；第二就是口碑甚好，這可以從一些有爭議的帖子中體現出來，每當有人試圖在網上攻擊胡晨陽時，總有些他曾經工作的地方的網民站出來為胡晨陽說好話，說他是好官。方清平有自己的判斷力，他太清楚了，網上更多的是網民罵當官的，類似胡晨陽這種情況，網上並不多，正因為不多，才顯得可貴。

ps：感謝rabit2011、柳綠痕、雨帆的打賞和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