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 177 章

第177章 第 177 章

最先交換的人質,便是傷員,老弱病殘與婦孺等不適合長途跋涉的人群。

這對李洵和西戎雙方,都是一種便利。

西戎方面,本就是不願意帶着這些累贅離開的。

李洵這邊,也希望能提前救治傷員,以及少些路上照顧護理這些人的成本。

所以,西戎送回第一批人質,李洵則允許一位西戎降將,帶着距離乾山最遠的伊爾喀城的平民與俘虜撤離。

當然,除了人,他們不能帶任何財物,反正路上還有野草野菜,餓不死。到了下一個沒被李洵佔據的西戎的部落,能否爭取到其他物資援助,便是他們自己的事。

而長寧城中,那些老弱病殘的平民和傷殘士兵們,也在西戎士兵的驅趕下,被遠遠地送出了長寧城外。

符勇便是傷兵里的一個,他發著燒,渾身虛弱無力,周圍都是和他一樣的人。

他們當中像他一樣還能走的,便勉力自己走,不能走的,則由其他人攙扶着。

除了他們,隊伍前方,還有很多老人,孩子,婦孺。

所有人在兇狠的西戎兵的驅趕下,帶着滿心的恐懼往前走着。

他們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卻不得不以最壞的情況進行猜想。

他們這樣的人,活着也是浪費糧食,除了讓他們去做交戰最前線的炮灰,抵擋敵方的弓箭炮彈,還能有什麼別的用處呢。

麻木地絕望地往前走着,過了護城河,又往前走了大約十里路,他們果然看到了慎郡王大軍。

人不是很多,只有上千人,卻遠遠地能看見曾經讓許多人送命的可怕武器。

那高高飄揚的蛟龍旗,像是催命的鬼符一樣讓人心顫。

“我的死期就在今日了!只希望西戎蠻子看在我未曾反抗的份上,給我家裏人一條活路。”

符勇心如死灰地想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雙方竟然並沒有打起來。

那驅趕他們來的西戎士兵長官,走上前去與對面的將領說了些什麼,然後便命令他們繼續向前走。

西戎士兵們則掉轉馬頭往城裏跑去。

符勇和其他人,都很迷茫,不知道當下是個什麼情況。

慎郡王那邊那位騎着馬的三十齣頭的將領,越眾上前,拿着一個錐形筒對眾人宣告:

“各位父老鄉親,我乃慎郡王麾下駐蕃平守將伍汲,現在我正式向大家宣佈,郡王將你們換回了大啟,你們已經安全了!接下來,只要聽從安排,就有飯吃,有好日子過!”

所有人都愣住了。

好一會兒后回過神,這才個老人顫顫巍巍地問:

“將軍,你真的不殺我們嗎?”

伍將軍和氣地道:

“大叔放心,在我們郡王治下,百姓只要遵紀守法,就不會有任何人敢打殺欺辱你們。”

說完,便讓人組織他們繼續前行,回四十裡外的營地。

大家這才確定,他們是得救了。

“聽起來是慎郡王救了我們!”

“太好了,我們安全了!”

“以後不用再擔心被西戎蠻子隨意打殺了!”

人群中瀰漫著由死到生的巨大喜悅。

像符勇這樣的傷兵,被單獨分在了一邊,留在了最後。

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果然,像他們這樣註定要死的人,是不值得被帶走的吧。

以為要被拋棄在荒野,最終被野外的狼與獵狗吃掉,卻沒想到,峰迴路轉。

一個小將指着不遠處那些由高大馬匹拉着的木板車和馬車,下令道:

“所有傷員,重傷者上馬車,每車八人。其餘人上板車,每車三人。”

直到坐上了板車,符勇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把他們留在最後,是因為體恤他們病着,讓他們乘車趕路。

符勇充滿恐懼絕望的心,被一股暖流包圍。

到了營地,他們這些剛救回來的人質被安置在了距離軍營一里遠的地方。

軍中士兵運來了許多糧食,在他們中找出了些尚且能幹活的人熬粥。

天黑的時候,每個人都分到了一碗香噴噴的粥。

如今還是初秋,晚上也還不算冷,他們這種吃慣了苦的人,在外頭露宿也沒什麼。

但身為傷員,符勇等人還是住進了氈帳。

晚上有穿着統一藍布外套,臂膀有一圈白布的幾個人,背着箱子走進了氈帳,說他們是軍醫,來為大家看病的。

符勇的傷勢被判定為可以治療,但要剜肉,符勇想活着,咬牙同意了。

治傷的時候是真的很痛,痛到恨不能咬舌自盡,可符勇吃了葯,第二天晚上就退燒了,是真的撿回了一條命。

而另外一些傷勢更重的,軍醫們則問他們想吃些什麼,營里有大米飯,有燒肉,還有雞蛋,糖水。

那些人沒幾天都死了,可抬出去的時候,符勇在他們臉上是看到了笑意的。

是啊,回到了母國的土地上,被如此關懷着死去,真的很滿足了。

而他自己和家人們,則要更幸運一些。

他聽慎郡王麾下的兵說了,郡王會救回所有處於西戎掌控下的百姓,他的家人只要還活着,他們就能有團聚的一天。

*

李明月被綁在刑架上,面料華麗的外衣上到處是點點血跡與汗水,滿臉涕淚,疲憊地閉着眼睛。

聽到走近的腳步聲,她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一看竟是那彥圖,頓時跟看到了救星一樣:

“台吉!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我保證以後什麼都不敢再隱瞞,一心一意為你效忠,求你放了我吧!”

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他們離開了長寧城,一路上有許多人在同行趕路。

每到晚上駐紮的時候,那彥圖就會讓人折磨她,逼問她關於震天雷與慎郡王那可怕的新式武器的事。

震天雷,她知道的都說了。

至於新式武器,她根據描述猜測是炮,但也僅限於前世在影視劇中見過,只知道要填裝火藥,要拿火把去點火,根本不知道那東西具體是怎麼做的。

可那彥圖不信她,一直刑訊逼問,叫她每天晚上都無比痛苦。

即使如此,她也不想死。

刑訊的過程中,她有時候會被人把頭按進水裏,感受窒息的恐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瀕臨死亡的那一刻有多可怕,她連自盡的勇氣都沒有,只希望那彥圖能相信她,進而大發慈悲放過她。

但除了哀求,她想不到任何辦法。

負責刑訊的西戎兵走過來,對那彥圖耳語了幾句。

那彥圖審視地盯了李明月一會兒,道:

“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別的東西了?”

這女人本就沒骨氣,經歷了這麼些天的刑訊,更是乖順無比。

她甚至連自己那些算計的小心思都說了,卻說不出關於武器的多少信息,天天只會求饒,可見真的已經被榨乾了。

“對對,真的不知道!”

李明月連忙道。

那彥圖露出殘忍的笑意:

“很好,這樣一來,把你交還給慎郡王,本王也不覺得可惜了。”

李明月頓時如遭雷擊,好一會兒后才回過神來:

“交還給慎郡王……那彥圖你什麼意思……”

然而,沒有人能解答她的疑問。

李明月驚懼不安地猜測着,第二天一早,便被人推着往幾十萬人組成的,浩浩蕩蕩的隊伍末尾走。

她朝遠處望去,草原上地勢平坦一眼就能看到很遠,她看到一支兩千人規模的軍隊遠遠地,綴在那彥圖的隊伍後面。

她被推上了一輛馬車,等馬車走近了,她才終於看到那軍隊打着黃色的蛟龍旗和慎字旗。

那真的是慎郡王的軍隊!

除了她以外,還有密密麻麻的大啟平民與士兵,和她一起被送到了慎郡王的軍隊這邊。

這些平民先前就一直混在那彥圖的軍隊之中,被綁着手,連成一串串,像牲口一樣被鞭子驅趕着走。

她先前一直不明白那彥圖在做什麼,現在依舊不明白。

她只知道,自己是真的要被送到慎郡王那裏了,心中十分驚恐。

身為大皇子的慎郡王,可是和她有仇啊!

正是因為這樣,慎郡王襲擊西戎五萬大軍時,她才寧可回西戎,也不願意留下來等大皇子救援。

“不,我是那彥圖的人,你們不能把我送給慎郡王!”

她擔心慎郡王公報私仇。

隨行的西戎兵冷冰冰地道:

“這是台吉的命令。老實坐着,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說著,對方就拔出了刀以示威懾。

李明月頓時就不敢再說話。

走進了慎郡王那邊的隊伍,她才發現雙方是在交換人質。

慎郡王那邊推出來好些個雖然渾身臟污,卻衣着華麗,貴族打扮的西戎人,除此以外,還有被綁着的西戎士兵,看起來足有上千人。

而慎郡王這邊接收的人更多,似乎有近十萬人。這些人被西戎人打殺怕了,又綁着手,規規矩矩就按照指令繼續往前走。

兩千人的軍隊也很容易就維持住了秩序。

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將領,特意策馬來到了李明月的馬車前,讓人打開了車門。

他仔細看了李明月幾眼,威嚴地問她勤政殿門口有幾尊石獅子。

李明月不知道此人身份,也不敢囂張,老老實實回答有八尊,左右各四尊。

便聽那年輕將領轉頭對旁邊的人吩咐:

“去跟郡王說,他們確實把六公主送回來了。”

然後又指派了兩個兵:

“你們兩個上車看着她。”

眼見兩個士兵爬上車,嚴陣以待地盯着她,李明月連忙衝著那個已經準備離開的年輕將領喊道:

“等等!你等等!我要見李……我要見我大皇兄慎郡王!”

生死危機面前,李明月的腦子向來要比平時轉得快。

聽剛才那將領的意思,李洵就在附近,並且他還關注着她是否被送回來,是不是意味着事情沒有她想的那麼糟糕。

她知道,李洵這邊能發明出火藥和大炮,百分百是有個穿越者的。

如果李洵是那個穿越者的話,那他是不是就不會因為七公主和親的事情記恨她?甚至會因為他們來自於同一個時代而優待她?

若穿越者不是李洵,而是他的屬下,那她就依舊是李洵同父異母的妹妹,多少有些香火情,哪怕曾經有些恩怨,可七公主畢竟沒有去和親,那隻要她好好認錯,求他原諒,說不定他也不會對她怎樣。

以前她以為那彥圖對她一片深情,才不想在李洵和七公主那裏卑躬屈膝求原諒,可如今,她在西戎受了那麼多苦,便不那麼在意顏面了。

只要李洵能原諒她,她憑着妹妹的身份,過點正常的富家小姐的生活是沒問題的吧。

若是能將她送回京城就更好了。

她憑藉對震天雷製法的了解,更是能重新獲得嘉佑帝的寵愛與看重,依舊做那個高高在上的六公主。

至於泄露震天雷配方的事,聽那彥圖的意思,那震天雷有問題,根本沒有在戰場上發揮作用,那她也可以推說自己是迫不得已,故意給了西戎錯誤的配方。

想得很好,那年輕將領卻並不那麼好使喚:

“郡王事務繁忙,你要是有要緊事,可以直說,由本將軍代為轉達。”

六公主哪有什麼要緊事,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堅持她要親自跟慎郡王說。

年輕將領也就是林樂慶,瞟了她一眼,似乎將她的心思看穿,然後便一句話沒說,直接打馬離開了。

他可沒那個水磨功夫理會六公主那些欲說還休的算計。

也不過是因為他先前在郡王身邊做過護衛,見過六公主,所以才親自來確認。

既然人確實換回來了,給郡王那邊稟報一聲,他也要忙自己的正事去了。

這一批次換回來十幾萬人質,郡王之前說,這麼多人,食宿都是大問題,直接就近安排在附近已經變成空城的西戎城池裏。

這些城池裏有糧食,可以發放給人質們吃,還有那些西戎牧民留下來的近百萬牲畜,正好便可以安排這些換回來的人質照顧。

文官還沒有過來,他得暫時肩負起民生大計,這可不是個輕鬆的活兒。

還有,這麼多人無法一一核查身份,他必須要防範混進來西戎的姦細引出亂子。

*

“郡王,林將軍叫人來傳信說,六公主已經被送過來了。她鬧着要見您。”

對於李洵來說,六公主李明月確實是必須要爭取的人質,因為她知道震天雷的製法,是個不安定因素。

如今人已經處於掌控之中,便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了。

“先把人好生看押着,本王回來再處置。”

李洵隨意吩咐了一句,又着重問起了林樂慶那邊接收的人質的情況。

接收人質,總體來說是一件有些風險的事,所以不能用大部隊去接收。

前面已經交換過兩次,第一次是伍汲帶人接收的。

第二次是夏金良。

第三次則是林樂慶。

他自己主要是帶着絕大多數兵馬和重火力進行遠程的監控,震懾。

一旦有異常,則必須立刻用炮火轟擊,打擊那彥圖的主力軍。

所以,人員安置上,也是誰接收誰負責主持大局。

林樂慶這小子獨當一面也有些時間了,見過肅城安置流民,也見過如何整頓初佔領的城池,大方向上是不至於出問題的。

如此,他便可以比較專註地處理最後一批次的人質交換。

眼下西戎那邊,有安和公主還有原長寧守將嚴崢等關鍵性人質。

他這邊也還有西戎汗和一些有分量的大貴族。

除此之外,雙方都還有不少的平民和士兵在對方手裏。

最後一次人質交換,要在乾山下五十裡外的一個部落城池外進行。

在帶着人質平安返回西戎王庭之前,他都必須全神貫注地防範那彥圖或者其他的部落使壞偷襲。

當然,要是能在安全換回人質的前提下,重創那彥圖所率領的這幾萬大軍,就更好了。

不過,那彥圖看起來十分謹慎,全程都讓大啟的人質與他的兵混合行走,很難找到機會。

這次基本上只能以營救人質與平安撤離為主要目標。

*

李洵這邊從長寧一路交換人質前往乾山期間,位於北邊高旗的楊朔,也密切關注着慎郡王與西戎之間的戰事。

然而,慎郡王用兵向來不按常理出牌,他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蕃平的戰局上,根本沒想到李洵竟然冒險分兵西去,直取西戎王庭。

他眼睜睜看着慎郡王大軍主動出擊,西戎節節敗退,滿以為那叫伍汲的將軍會一鼓作氣攻下長寧,卻沒想到,打着打着伍汲就不打了。

他正準備看他們玩什麼花樣,根本沒看出個頭緒,就發現雙方竟然開始交換人質了!

楊朔是兩三天後才接到消息的,此時那彥圖早就已經帶領着幾十萬人浩浩蕩蕩地撤出了長寧城。

楊朔還不知道此事,卻也氣得夠嗆:

“慎郡王他這是什麼意思,打算與西戎和談?這麼大的事,他竟是一點都沒知會老夫!”

楊犇上次與慎郡王正面遭遇,自覺受到慎郡王輕視,心中對其也十分不滿。

聞言立刻道:

“我看他根本就沒把您放在眼裏!”

想了下,又給李洵扣上更大的帽子:

“不,他甚至連陛下也沒放在眼裏!擅自與西戎和談,這與叛國何異!爹,我們必須立刻將此事稟告給陛下!”

楊朔沒有反對。

李洵若與西戎停戰甚至合作,首先要倒霉的,便是屯兵高旗的自己。

他必須要讓朝廷有所準備,以便隨時調集大量兵馬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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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究竟何時回來奪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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