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我並非你苦苦追尋之物(下)

拾壹·我並非你苦苦追尋之物(下)

金盞花啊!金盞花啊!您降下了痛苦與悲傷!您落下了哀嚎和哀痛!

瑪伊雅彌!瑪伊雅彌!請看向我!請給予我您的恩澤,請讓我窺探您的一角,讓我觸及您的一角,讓我窺探到您的一點可能性!只需要一點……只需要一點,我願意付出我的所有,不……我已經付出了我的所有。

我付出我的軀殼,我付出我的靈魂,我付出我的信仰,我付出的思維和我的理想,我否認了我過往的一切,我以您的名字作為我的提燈,我所看見的光,都是您的色彩指引的方向,我們以同一份思維來聆聽您的言語。

請告訴我……

瑪伊雅彌!瑪伊雅彌!

它猛地一顫,那深入骨髓的刺痛感化作了一種灼燒的麻木,有東西正在它的身上灼燒,猛烈灼燒,那是一種將它的渾身撕扯下來的疼痛感,它在地面上攀爬,它已經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樣是什麼……它的外殼已經被拋棄,它信仰的天使褪去了它的外層,扭曲了它的軀體。

將骨骼化作根莖,將血管化作枝葉。

瑪伊雅彌!瑪伊雅彌!

它朝着某一個方向移動,它的視野能夠看見一個正在運動的事物——一個模糊的事物,雖然不清晰,但確實是在‘活動’的,是人也好,是別的的東西也好,它遵從着自己的本能,朝着那一個正在動着的物體移動。

“瑪伊雅彌!瑪伊雅彌!”

——烏倫比爾。

“混賬啊!”

知更鳥用手杖拍開那些枯萎的根莖,身後那哀嚎的聲音讓他無法停下腳步,正如他怒罵的,他現在很難從這個地方脫身,最主要的原因其實並不是速度那些東西,而是他自己,知更鳥是五十星人,他並不是拉芙蘭人。

他沒有信仰。

這意味着他沒有信仰的天使,得不到天使的恩澤,得不到庇佑,他無法通過肉燭或者各種類似的事物為自己爭取到那份幫助,現在,他只能夠依靠自己。

還有等待幫助。

誰會來幫助他?那當然是烏倫比爾的守燭人,馬蒂斯,知更鳥記得這個名字,這位烏倫比爾的守燭人,他最開始用手杖傳遞信息的那個人,馬蒂斯已經收到了這一個信息,所以,港口的警報聲才會響起來。

要賭馬蒂斯先生回來救他嗎?

……不。

這隻能夠是一個備選項,不能夠成為他唯一的依靠,不要把所有的籌碼全部放在一個格子裏,也不要把所有的可能性押在同一個人身上,馬蒂斯來殺死這個異端固然是一種有着極大可能的結果,但他不能夠賭這個結果是否會‘必然’出現。

想一下,知更鳥,好好想一下,是否還有方法?是否還有別的方式?

這種時候,烏倫比爾的弊端也就出現了,這裏生活的人實在是太少了,這也就意味着這裏的房屋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分散的,這種分散在某些時候自然是好事,但在此時就並不是什麼好兆頭,那些房屋的門窗都緊閉着,在警報沒有解除之前……那些門應該是不會打開的。

思考,思考,別停止思考。

他聆聽着回到自己耳中的聲音,那些聲音在他的大腦之中繪製着景色,疊加在他的眼睛看見的斑駁世界之中,左……右?後面的那個東西已經完全脫離了人的範疇,那就是一個怪物,一個巨大……也不是那麼巨大的怪物。

體型往往是衡量一種差距最常用的方法,體型上的差距在很多時候都能夠決定所謂抗衡的結果,正如現在,那正如現在身後的那個東西,那個體型確實遠超‘人’的體型,但還沒有到一個令人絕望的地步。

有辦法的。

那個東西的視野並不是‘完整’的,它那本應該是眼睛的部分已經被枯萎的枝葉扭曲了,現在那個東西能夠追在自己的身後,肯定是因為‘視野’和他自己正在運動,它並不能夠清晰地看見自己,它只是在追尋自己的‘聲音’和‘動作’。

快了。

知更鳥·格林沃爾正在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這並不困難,正如之前所說的那樣,烏倫比爾的建築物並不是特別緊湊,但也絕對不到空曠的地步,再說了,知更鳥所需要尋找的並不是什麼特別少見的事物,他需要的就是一個建築物。

一個足以攔住自己的身影的建築物。

就在眼前。

他用自己的全力奔跑,而也是在同一時候,手杖敲擊地面的頻率出現了變化,那一圈圈的聲音改變了它們的輪廓,讓不同的聲音出現了些許差錯。

而也是在這一份差錯誕生的瞬間,聲音碰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種尖銳的聲響,刺耳,令人膽戰心驚,即便是用鋒利的小刀在玻璃上劃過也無法製造出如此刺耳的聲響,而也是在這種聲音誕生的瞬間,知更鳥的眉頭皺了起來——不論多少次,他都不喜歡這種聲音,這種刺耳的聲音對他來說還是太過於尖銳了,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這種聲音都還是太尖銳了。

但現在他需要的就是這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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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東西——在自己身後的怪物,它是德里斯被扭曲之後的模樣,也就是說,這個怪物,知更鳥先把這東西成為怪物——這個怪物,這個怪物的本質還是從‘人’轉變過來的某種東西,正因如此,在最初那些枯萎的枝葉穿過德里斯的眼睛之後,德里斯就失去了所謂的視野,正如現在這個怪物一樣。

這個怪物的動作並不具有確認性,與其說這一個怪物正在精準無誤地追尋着自己,倒不如說,這個怪物是在追尋他這一個正在運動的東西,那也就是說,這個怪物還是依託着德里斯而存在,那麼,此時這個尖銳的聲音,一定能夠達到知更鳥想要的結果。

“瑪伊雅彌!瑪伊雅彌!”

怪物的動作出現了變化……不,與其說是變化,倒是說怪物的動作在一瞬間沒有任何變化,那就是在尖銳聲響出現的那一刻,這個怪物的動作停滯了,這是聲音的銳利打斷了德里斯的思維,打斷了這些異端的思維,當然了,這並不是一個長久的過程,

這種聲音只持續了極為短暫的時間,就在那尖銳聲響褪去之後,在它、它們和祂的視野之中,知更鳥不見了。

但是手杖敲擊地面的聲音依舊存在,和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手杖敲擊地面的聲音並不是從某一個固定的方向傳來,而是從各種‘拐點’出現,就連它所嘶吼的那一句話,也被這些尖銳的聲音蓋過去了。

“瑪——!”

後面的詞彙是什麼?聽不見,什麼都聽不見,一切聲音都聽不見,那些聲音,那些從它的口中被訴說出來的聲音,在這些聲音出現的瞬間,就被那些尖銳的聲音吞沒,那些聲音混合在一起,直到那更加刺耳的聲音蓋過去。

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

它在告訴自己,告訴自己動起來。

但是它看不見那運動的東西了。

在它的視野之中,那正在運動的東西不知道去了哪裏,而那些混亂的聲音也在四周出現,那些手杖碰撞地面的聲音,在每一個角落出現,那些聲音干擾着它的認知,干擾着它想要尋找到的一切……一切,一切。

在哪裏?在哪裏?在哪裏?在哪裏?在哪裏?在哪裏?在哪裏?

——老先生走過很長的路,他從山腳下走到山峰上,他從海岸邊走到森林裏,他提着他的雙管獵槍,他朝着異端走去,道路已經指引了他的方向,往哪裏走?到哪裏去?一切的軌跡都已經被書寫了出來。

知更鳥聽見了槍的聲音。

那是在這混亂聲音之中的,出現了一道槍響,那槍響從遠處傳來,撕裂了四周那些混亂的聲響,這是一種極為強硬的聲音,彷彿在那子彈脫離槍膛的時候,就有一個新的事物刺入到了這裏的混亂之中。

聽見這槍聲,知更鳥鬆了口氣。

不知不覺中,他握着手杖的那一隻手已經流出了些許汗水,那是冷汗,他聽見自己的心臟正在劇烈跳動,在逃離那個怪物的時候……那個時候緊繃的神經直到這個時候才緩下來,他呼出一口氣,用最輕的聲音呼出一口氣。

至少,聽見這槍聲,他就知道屬於自己的危機已經差不多過去了。

——無辜的人們抬起頭,他們看見,那陽光照射在了老先生的身上,老先生昂首挺胸,他出現了,他已經來到這裏了,那麼,這一切的結果已經開始朝着他偏轉。

那是兩枚帶着銹跡的子彈,那是兩枚迅速而緩慢的子彈,和那子彈一同出現的,還有從霧氣之中邁步走來的那位老人,他提着雙管獵槍,他提着一盞提燈,他那滿臉的鬍子蓋住了他的嘴,以至於沒有人能夠通過他的嘴型看出來他在說什麼。

緩慢,快速,這兩個詞彙同時出現在他的身上。

——老先生將兩枚子彈填入雙管獵槍之中,嘿!異端!老先生說,嘿!你們這些異端!當火焰燒到你們身上的時候……你們還有力氣接着逃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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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箱庭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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