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3)

第四十七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3)

兩人,皆相對無言。

可下一瞬,他霍地出手,煙色的妖力,如同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兇悍地撲向別處,牢牢抓住暗中之人。

幽紫色的裙擺於空中上下起伏。

“不知狐王屈尊來訪,有何貴幹?”他淺淺一笑,笑顏邪魅嬌艷,恍若憩在樹下的桃花謫仙,但他手裏的動作,卻截然相反。

“紫葉,今日前來蓬萊島,只為向陛下投誠,狐族眾部,願皆聽陛下調遣。”

一句話,因被人扼住喉嚨而說得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

“是嗎?”他低聲反問,眸中飄過一抹幽色,“可本尊怎麼聽說狐族眾部已悉數歸入錦城呢?”

話罷,紫葉的神色登時大變,露出凄愴,“陛下明鑒,狐族眾部從未忘記自己的身份。”

美人將泣,足以讓人心生憐惜,他將目光淡淡投向南梔,笑卻不達眼底,“狐王之意,是在說本尊的妖后,滿口胡言亂語嗎?”

“紫葉,不敢。”

她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慢慢吐出幾個詞語。

“放開她。”

僅僅留下一句話后,南梔就像看膩一般,徑直走出殿外,任由那股涼風吹過肩側,卷向身後,揚起那一片玄藍的衣角。

可她,卻錯漏過他眸底突然沉浮開散的戲謔之色。

看來,這幻境裏的人,並不如他想像般蠢笨,只不過……

淺淺的笑聲響屋,漸漸傳出窗外,消散於層層疊疊的屋脊之下。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天山閣中,月猗一路向北,徐徐深入方圓幾里似渺無人煙的後山。

一輪彎月,斜斜掛在蒼穹之上,灑落銀輝,卻與遍地的雪色融為一體,分不清主次,彷彿生來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知過去多久,或許是已過半夜,月猗才慢慢停下腳步,目視前方。

夜色蒼莽,雪境幽幽。

細看之下,就能發現在她的面前,隱有縷縷銀芒轉瞬劃過,宛若流星。

月猗慢慢停下腳步,佇立在原地。

指尖的靈力慢慢湧現,墨紅近色,襯得那隻手瑩白如蔥。

但,下一霎那,她卻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狠狠拉進去,猝不及防間,她不由得驚呼出聲,連忙慌亂地去抓扯,只堪堪摸到一片柔軟的衣角。

待到她再次看清眼前之時,竟發現她正尷尬地壓在涿玉君身上,那張薄唇,恰巧與她微微貼合。

她能感受到掌下的紋路,以及那顆心臟強而有力的跳動,像是握住一塊帶刺的烙鐵,只覺得掌心隱隱作痛,又燙得不像話。

慌亂登時席捲全身,她急急忙忙起身,背對於他,借拍打裙擺處不存在的灰塵,以掩飾尷尬。

傅泠崖則慢慢站起身,動作不疾不徐,依舊可見他的儒雅,但,晶瑩的耳垂之上,已染上一抹薄紅,如同剔透玲瓏的赤玉。

而那份風姿,足以讓人心動。

清風徐舞,好似吹開一地的曖昧。

“你……”

少頃過後,月猗啟唇,卻和傅泠崖要說的話恰好重疊成一道聲音。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頗有幾分面面相覷的意味。

片刻后,月猗深吸口氣,“你先說。”

傅泠崖低低清咳一聲,“不知月猗為何會來天山禁地?

聽言,月猗心底一驚怔,不覺微微挑眉,“那涿玉君又為何出現在天山禁地?”

話落,他似握緊雙拳,面冠如玉的神色里,流露出一抹受傷。

月猗不忍,稍稍側過臉頰。

氣氛,再度變得沉凝。

可突然間,一隻巨爪猛地出現,極快地抓起傅泠崖,朝遠方飛走,霎時不見蹤影。

月猗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有一陣又一陣劇烈的疼痛自腦中炸開,呼嘯而至。

她身體一軟,忍不住跪倒在地,口中發出一聲痛吟。

那一瞬間,人人齊哀,一道模糊的白影,慢慢抬起雙眸,與她相對。

眼底,徐徐溢出某種情緒,不是久別重逢的喜悅,而像是無以名狀的悲哀。

她雙手抱額,朱唇微顫,“你,是誰?”

話語斷斷續續,似不成句。

“回去吧,別再查下去,否則,痛苦的人,最終只有你……”

話罷,一股巨力迸發,將她逕自丟出幻境之外,再次回到先前的地方。

月猗以手撐地,幾縷碎發悄悄滑落鬢角,遮去她起伏不定的表情。

心中的猜測隱隱成真,可她卻不知該作何反應。

恐慌,驚訝,不安等種種情緒,像在她腦中互相糾纏,又像在互相撕扯,翻疼得她冷汗浸身,彷彿已不知今朝與明夜。

只是,幻境內的時間流逝,跟真實的世界並不一致,那她先前,為何從不曾察覺到一絲異樣,數年如一日,矜矜業業地認為自己就是錦城少主,盤古令主,生來便背負守佑山河的責任。

她不自主地摸上頸后的紋路,闔眸而待。

她,到底是誰?又為何會待在這方他人處心積慮地設下的幻境裏,兩耳皆塞,不聞世事。

腦中的疼痛越發劇烈,卻也讓她的思緒更加清晰。

無論如何,她都要查清真相,就算它無比慘烈與悲哀,也萬死不辭。

眼前一黑,她便昏昏沉沉地栽倒在地,再不知人事。

不遠處的天幕,似不穩地搖晃下數次,星月與滿天景色,模糊成墨。

等月猗再次醒來時,就發現她正身處於一間滿是葯香的屋子裏,四周羅列齊整,乾淨素雅。

她慢慢撐起身體,表情怔然。

此時,窗外恰好劃過一道悶雷,磅礴的暴雨傾盆而下,世界瞬變嘈雜而紛亂。

春寒料峭,暴雨冰寒刺骨,讓人只想躲進溫暖的室內,遠離凄風苦雨。

月猗慢慢下床,赤足踩上冰冷的地磚,寒氣霎時侵進腳底,凍向四肢與百骸。

可她,恍若置之不理。

眸色深沉暗幽,徑直投向庭院,彷彿在注視着誰,又好似眸中空無一物。

此刻的她,比起以前瀟洒世間的模樣,更令人心驚,就好像所有的溫色已離她遠去,建立起重重寒牆,只折射出滿身的孤寂。

寒雨浸骨,卻不敵情愛之苦。

傅泠崖不自主地撫上心口,感受那處連綿不絕的疼痛,還有悔意。

兩人或內或外,身形筆挺,卻皆由寒雨刮過面頰,落打肩身,不動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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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冠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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