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變故

轉眼已過半月，離這次會銷的日子越來越近，我這塊負責的項目已經全部落實，剩下的只有確定好這次會銷的嘉賓名單進行邀請就好，作為一個新機構，這次會銷的重要性不用多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至少決定了未來一年的業績和發展前景，作為醫院的第三梯隊人員，我能做的都是些固定的工作，所以並未感受到多大的壓力。

和往常一樣，我一個人躲在樓梯道抽着煙，自從柳易離開后，我漸漸有了煙癮。煙，既是好東西，也是個壞傢伙，在我心慌意亂時來上那麼一口，總能讓我穩住情緒，從而漸漸隨着煙霧消散看淡，電話鈴聲傳來，我踩滅煙頭，看了眼手機，是我爸打過來的，一般來說沒有急事的話，他是不會給我打電話的。

“快來公安局一趟，有些話說電話說不清楚。”

瞬間我頭皮發麻，腦海里想了無數種可能，不由分說，直接開着車去了公安局，在大廳里我見到了老爸，他耷拉着眼皮，臉色異常難看，這裏不方便講話，我帶他到了車裏，看到他沒事，我放心了一大半。

“你尹叔進去了，因為涉黑、涉黃、非法持械還有很多指控罪名，他是被人點了。”老爸神色黯然，高度的緊張讓他顯得有些憔悴。

“你怎麼樣，那李阿姨（尹叔叔的現任妻子）有出面解決嗎？”

“聯繫不上她，今天早上你尹叔就被帶走了，我是第一個趕來的人，別指望她了，不然你尹叔就不會找我過來，現在他所有的資產都被凍結，這次找關係什麼的就都由我來吧。”

聽到這我大概明白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只是李阿姨的做法確實讓人寒心，而且像這麼重大的案件，上下打點所需花費的錢財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可能老爸也在金錢跟友誼上做了很久的抉擇，當兩個足夠重的籌碼放在一起時，這個選擇就格外的艱難。

“你現在先不要摻和這個事，我讓你來是要你這段時間幫忙照顧一下佳佳，本來我是想把佳佳接到咱家去的，但是房子最近要賣了，我和你媽也難抽出空，你現在先回咱家接上佳佳去你那，剩下來我來想辦法。”

老爸說完情緒穩定了許多，我想帶他去吃點東西，可是他又火急火燎的不知去找誰，我只能駕車回到家裏，硬着頭皮迎接下面要發生的事。

餐桌上，我媽握住尹佳佳的手，兩人一直在聊些什麼，我聽得不詳細，但我看出尹佳佳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對着我問了句：“他要蹲幾年？”

“沒什麼事的，你別擔心，已經在想辦法了，對了，你把東西帶着，我接你去我那。”我坐在她們對面，握着玻璃杯喝了口冰水說道。

“我沒什麼東西，現在就去唄。”

“走吧。”

尹佳佳朝我媽告別後我就領着她下樓了，走之前老媽交代了一句，要我多開導開導她，遇到什麼事讓着她一點，我點頭應道，畢竟從小到大我的脾氣都還是不錯的。

回家的路上，我帶着尹佳佳買了點生活用品，送到公寓后叮囑了幾句，讓她等我下班回來，隨後我又馬不停蹄趕往醫院，最近這麼頻繁的翹班，不知道會不會挨罵，果不其然，想什麼來什麼，當我買入辦公室的第一步，就明顯感覺到氣氛變得有些怪異，徐立看着我搖搖頭說道：“羽啊，人事讓你去她辦公室一趟。”

“好！”

內心有着強烈的不安，走廊盡頭就是人事主任的辦公室，走到門口，我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儀錶，用手輕輕敲着門說道：“王主任在嗎？”

“請進。”

推開門，只見王主任正低着頭看着資料，她是個留着短髮帶着眼鏡的中年女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幹練，見我停在她面前，緩緩從成堆的資料中拿出一張文件，遞到我跟前。

“這是你這個月的考勤，看一下。”為了保持尊重，她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看我的心裏發毛，生怕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我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四次缺勤，遲到跟早退幾乎佔了這個月的一半，霎時我的臉就因羞愧紅到了脖子，低着頭小聲說道：“不好意思，最近事情確實來的比較急，我願意接受醫院的處罰。”

“你是跟醫院同時成長的新人，我希望你能為了自己好好想想，這裏不是你家，不是你想幹嘛就幹嘛的地方，如果每個員工都像你這樣，你覺得醫院能撐多久，明天周一的全院大會上，我希望你帶着你的發言稿自己去檢討，這次就不扣你工資了，回去好好準備吧。”

王主任都沒聽我回答就又扎到桌上的一堆資料里，我小聲應了一下，就拽着有些僵硬的身子回了辦公室，檢討書，這種我在學校里都沒寫過的東西，居然在上班寫了，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我只得苦笑一聲，打開電腦，吃力的拼湊着明天需要的發言稿。

整個下午過得飛快，當我看着足有千字的檢討書時，默默心疼一下自己，最難熬的是明天早上，全院一百多人，我就是成了那個反面教材，一想到我就心裏憋屈，對於臉皮薄的我來說，無異於讓我社會性死亡，但是為了賺錢，為了這份工作還是需要咬咬牙堅持下去，讓我想起了一句話，成功不是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而是你不想做什麼就可以不做，曾經以為努努力就能夠上的成功，現在看來是那般的遙不可及。

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我打開手機，給趙俊打了個電話，告訴他這段時間我需要跟他擠一擠了，尹佳佳現在在我那，總歸是不方便的，我除了白天還有下班照顧一下她的三餐，晚上就會讓她一個人在我那，好在離得都不是很遠，我不用太費神去來回跑，目前處於半單身狀態的他自然答應了我的請求，也算是兄弟兩個好好聚聚。

下班后我去到菜市場採購了今晚的食材還有一些零食，實際上我一個人是不會吃這些東西的，我對零食無感，也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隨意買了一堆，以至於回家時我足足拎了兩個大袋子，秤的我像個聖誕老人。

尹佳佳給我開了門，看到我買了這麼多東西突然捂着嘴笑着說道：“你是給菜市場搬過來了嗎，都是啥啊？”

“別看着了，快把這些東西歸歸類放冰箱。”我累的氣喘吁吁，從客廳茶几上抽了幾張紙巾擦乾額頭的汗珠，房間冷氣太足，突然的溫差讓我有些難受。

“酸奶還有麵包，你明天當早飯吃，這些果汁還有氣泡水也放進去，我來準備晚飯，開整。”

我不喜歡身上有汗的感覺，連忙分工到，迅速整理好食材，一個小時候，西紅柿炒雞蛋、糖醋排骨、爆炒雞胗三個菜就已經做好，我招呼尹佳佳下樓吃飯，自己則先去沖個澡，感覺自己就像一塊融化的肥皂，難受。

洗漱完畢后，我和尹佳佳對坐在餐桌旁，本想開口謙虛一下的我卻被她先說了話。

“做得很不錯呀，家常菜的味道。”

說著尹佳佳就動起了筷子，每個菜都嘗了一遍，看得出來是真的喜歡吃，平時她家裏的保姆估計手藝我是比不上的，不管怎樣，被人肯定還是很開心的，特別是當做完一桌菜看着別人很愛吃的樣子，很有成就感。

“這幾個都是我剛學做飯時常做的幾個菜。”

“也是你女朋友最喜歡吃的吧？”

“不是，是我愛吃，那時候我還不認識她。”

“謝謝······”

突然尹佳佳低着頭輕聲啜泣了起來，眼淚順着臉龐流下滴到碗裏，我沒有動，只是說了句：“哭吧，有不開心哭出來就好了。”

“尹叔會沒事的，我爸已經在想辦法了，再等幾天看看，在這有什麼不習慣你跟我說，不用拘束的，我號碼你有吧，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晚上你一個人睡害怕就把燈開着。”

這樣的場景是如此熟悉，柳易父母出事那會，她也是這樣，白天在外人面前沉着冷靜，可晚上回到家打開等之後，她哭的像個孩子，一瞬間她的世界就怎麼崩塌了，沒法感同身受，但我能理解她，不知道這時她在加拿大還好嗎。

“其實我一點也不在乎他，我只是想我媽了。”尹佳佳抬起頭，眼眶泛着淚花，停下筷子平緩着自己的情緒。

“見你三次你哭了兩次，你平時都這麼愛哭嘛？”說著我就將紙巾遞給她，接着又說道：“等我周日休息帶你出去轉轉吧，放鬆一下心情。”

“才沒有，只是恰好被你撞見了而已。”

尹佳佳擦乾眼淚后又扒了幾口飯來掩蓋自己的尷尬，我倒不是怎麼在乎，人有喜怒哀樂，將情緒表達出來也是一种放松，至少我就做不到，已經習慣壓制自己的情緒，猜不透摸不着，已然當成一種保護自己的方式，因為在這個社會裏，只要別人沒有害你的心就算是對你很大的善意了，其他的不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