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中的泡沫
“男人嘛，堅強一點，情情愛愛的太影響行走江湖了！”我擺擺手說道，壓抑的氣氛並不是今晚的主題，我們要的是開心，是將這些生活中的垃圾統統丟掉，不做情緒的奴隸。
“我們幾個裏就數你最幸福，你可好好珍惜吧。”趙俊目光酸澀又帶着勸誡到，他是我十年的朋友，言語裏都是真切。
“那可不，到時候結婚你們都得包個大紅包啊，一個都跑不了。”我嬉笑道，抬眼看了時間，已經到了十點半，於是借故上個衛生間再去將單買了，可當我從洗手間出來到了前台後，服務員卻告訴我有個女生已經買過了，我拍着腦門努力讓自己被酒精灌滿的意識保持清醒，肯定是尹佳佳，怎麼悄摸聲息的就把單買了，穩住踉蹌的身體走回包間。
本應該沉靜的包間此刻卻喧鬧了起來，有一個熟悉的聲音，讓我瞬間清醒。
“你怎麼來了？”我盯着尹佳佳身邊的柳易詫異道，今晚她應該是在加班才對，怎麼這個點還跑這來。
“怕你喝多了，過來看看。”
柳易一襲黑裙在夜晚的燈光下格外奪目，不知道為什麼，這種幸福讓我感到有些不真實，我從不認為自己會被人關心到這種程度，換句話說我在害怕，我怕有一天她會離開我，自從畢業后我和她之間已經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只是互相都沒有選擇說出來。
在一起閑聊幾句后我讓趙俊送尹佳佳回家，徐立一個人打了車回去。回家的路不過十分鐘，柳易挽着我的胳膊，一路上我將今晚的聊天都分享給她，聽完后她摟緊了我的胳膊，好像稍有鬆懈就會消失一般，我有預感，今晚有些反常，但不是因為我喝多了酒，是兩個最了解彼此的心理感應。
到了家之後我站在浴室任由溫水沖刷着自己，滿身的酒氣隨着水汽彌散開來，雙手在臉上揉搓了幾下，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我知道接下來肯定有什麼事等着我，想讓這水汽多留存一會，讓時間慢下來吧，我不想面對。
卧室里，我拉着浴巾在擦乾自己的頭髮，見柳易坐在吊椅上沒有動作，我發難問到：“你怎麼不去洗澡啊，呆坐着幹嘛？”
柳易面露難色，低着頭沉默不語，空氣壓抑凝固到了極點，我倒了杯冰水遞給她，手裏拿着浴巾坐在床沿上問到：“說吧，什麼事？”
“我要去加拿大一年，那邊的通知書已經下來了。”
說完柳易深喝了一口冰水，緩和情緒后終於抬起頭看着我，可捧着杯子的雙手卻因為緊張不停地搓揉，杯口處的口紅印格外醒目。
“我還以為什麼事呢，能通過考試很好呀，恭喜你，不就是離得遠點了嗎，沒經受過異地的感情是不堅定的。”我將浴巾緊緊攥在手裏，很突然，離開的很突然，我甚至不知道想什麼，只是類似於本能反應一樣說出這句話。
“羽，這次時間比較趕，我明天就要走。”
柳易放下水杯，走過來正坐在我腿上抱着我，可能是愧疚吧，我用力推開了她，借故說道：“明天我就不送你了，醫院挺忙的，有空的話記得給我打電話。”
臉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般，感覺無數根線在扯着我臉上的神經，胸腔的極度壓迫讓我呼吸變得急促，相處三年的女友，毫無徵兆的要離開，今晚的交流只是通知而不是商量，雖未提分手，但這一切已經印證了所有，當我聽着別人的故事感慨自己幸福的時候，命運總是會給我當頭棒喝，我想我和徐立他們都一樣，都是感情中的失敗者，是那個無法主動開口離開的人。
“我先走了，到了那邊我再給你打電話，好好照顧自己，羽，我愛你！”
柳易只是輕輕抱了我一下，隨着滴答滴答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我知道她這次是真的離開了，我想追上去，想問她為什麼，我的雙腳就像灌了鉛，筆直佇立在原地，良久我才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沙發上默默吸了口煙，這濃烈的苦味讓我止不住咳嗽，煙霧瀰漫在眼前，眼眶被熏得有些濕潤，碾滅煙頭大吼了句“操！”
在愛情里我是個迷失自己的人，關於出國留學這件事，自私點說我不想她去，且不說外面的誘惑，就單單是分隔這一年就足以讓我備受煎熬，可我也不得不讓她去，作為焯易集團未來的接班人，她必須在有限的時間裏充實強大自己，我不想成為她事業上得絆腳石，換句話說，我沒有可以改變她決定的分量，與其爭吵不如安靜祝福，讓彼此有個美好的回憶。
第一次覺得初夏的夜是如此漫長，指針好似停滯一般，瞥了好幾次才動了一點，我努力讓自己不去被晚上發生的事影響情緒，可閉上雙眼腦海中那一幅幅畫面不停閃過，彷彿是在夢中一般，可現實又是這麼脆弱，像泡沫一樣，轉瞬間就在夢中破碎，這一夜我失眠了。
次日早晨，我拖着疲倦的身子做了一桌早飯，打了個電話跟醫院請了半天假，洗漱完畢后讓自己顯得精神一些，可望着鏡子裏憔悴的臉，我知道這一切都沒辦法再回來了。
撥通柳易的電話，我想讓她過來一起吃個早飯，可是電話那頭是近乎於一種平靜的語氣婉拒了我，理由是現在已經準備去機場的路上了，來不及再這麼跑一趟。
“等我，我送你去機場。”
我沒等她答應，直接說了一句便掛了電話，火急火燎竄出房間，來到車裏猛踩油門一路飆去，二十分鐘的路程我只用了十分鐘，不出意外的話晚上我就會收到超速通知，但都不重要了，我不在乎。
八點十五分，我在她經常出入的西門等她，撥通電話，跟她說我已經到了，她愣了一會，還是答應我十分鐘後下來。
掛了電話，我在車邊來回踱步，如坐針氈，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扮演好一個異地男友的角色，心裏已經演練了無數遍該如何面對她，我即將離去的女朋友。
“走吧，現在去機場。”
柳易身着淡藍色長裙，眼睛有些紅，手裏推着一個小行李箱，徑直走到我面前。
我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摟住她，感受着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我怕一鬆手她就會離我而去，我的自尊心告訴我，該放手了。
“嗯，我幫你放行李。”
一路上我們聊了很多，一夜之間兩個人都變了，漫無目的的言語好過冷靜的沉默，直到到了機場，我都還是覺得這是一場夢，努力的拍着腦門，看看自己能不能從這噩夢中清醒。
落客站台上，我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無法言語，直到她消失在我的視線，我才確定原來的生活軌跡都亂了，從這一刻開始，我就像一個空殼，行走在虛幻的現實里。
沒做片刻停留，我朝着醫院駛去，接下來的工作足以讓我每天都保持忙碌的狀態，對我來說不失為一件好事，只要忙碌就不會有時間胡思亂想。到達醫院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將這次會銷的行程表安排好，下午要去對接一下廣告公司，準備物料，我將手頭工作忙完后已是下午一點，顧不上吃飯，約了廣告公司的負責人便直接趕去。
跟乙方打交道總是那麼簡單又舒服，在和他談了返點的事情后，我再三叮囑這次的活動材料必須按時交付，結束交談后我和他相視一笑，在利益面前，所有人都顯得那麼和善，可能這張笑臉下隱藏的是骯髒的心，不過誰在乎呢，這次回扣我拿了一萬，抵得上我兩個月的工資了。
一連幾天我都在為著工作奔波，每天到家都是倒頭就睡，醒了就繼續上班，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我的生活還是那麼平靜，靜到讓人腐朽卻也挑不出什麼毛病，我不知道心裏在不在想她，這幾天我們都很有默契的沒有給對方發過信息，我將那份思念深埋在土壤里，讓回憶生根發芽，可我的行為卻像是暴風雨，狂肆的沖刷着愛情的種子，我這殘破的軀殼已經容不下這些盎然的生機，當現實慢慢逼近，留下的只有無盡的空洞。
我還是會經常想起她，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這種悲傷的後勁來的猛烈，無數次想撥通她的電話，一番掙扎后還是選擇了放棄，現在的我只想掙錢，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覺得金錢帶來的安全感無比踏實，在這之前，我是個對金錢沒有概念的人，有錢就花，沒錢就不花，現在想來也着實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