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第 257 章
觀音大士在成佛之前,要跟凡間門的一切了斷。
聖母身為她的化身,自然也要在祭壇上了斷前塵。
對信奉追隨她的無垢教眾來說,這沒什麼可質疑的。
反而是她進一步超脫凡俗的證明。
審判之後,便是聖母給他們治病的環節。
期待已久的教眾排隊等待,算着今日有沒有機會排到自己。
青龍寨聚集的教眾八千,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地攀升。
而無垢聖母每日只會為兩百名信徒治療他們的頑疾。
一切的苦難都是因罪孽而起,只要洗清罪孽,苦難也自然消散。
所以她的治癒是不用扎針,不用吃藥,即刻就能見效,還從來沒有失手過。
這令飽受疾病苦難折磨的教徒在脫離這種痛苦之後,就立刻轉為她的信者。
今日接受治癒的超過兩百人,因為治癒也是以家庭為單位。
出身貧苦的人,一個家裏沒有幾個健康的。
但這也很快結束,因為聖母治癒世人,只要一言一語,就能夠達成。
結束之後,她才從座中起身,在眾人的恭送下離開了祭壇。
今日的三次審判對她來說都沒有什麼特殊,即使教眾中出了一個叛徒,質疑她所為,也沒有動搖她。
從她在牢獄裏做了那個夢,得到了這樣的能力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懷疑過自己。
審判是對的。
只有償清了罪孽,他們才能夠進入極樂世界,不再受輪迴之苦。
而至於那些八字特殊的幼兒,也是夢中菩薩所授機緣。
集齊一百零八個護教靈童,無垢教就能更加興盛。
到時候不只是巴蜀一帶,整個中原,乃至整個世界,都會普照到無垢的光輝。
屆時,世間門就不再有罪孽,眾生平等,所有人都會過得比現在更好。
那些護教靈童被帶離他們父母身邊,是為了更好地修行。
對他們的父母來說,這也是積德,是福報。
如果不是她需要留在這裏,而是親自去找這些父母的話,他們一定能夠理解,也會欣然讓自己的孩子進入教中。
聖母朝着自己的居所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人都虔誠而狂熱地向她行禮。
她住的地方沒有人服侍,因為教內眾生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當她回到自己的院子以後,這裏就只有一個人——張俊。
跟在太平縣縣衙的大牢時一樣,他仍舊是沾着血光卻又一身無垢的樣子。
他身上沒有罪孽,整個人極其矛盾。
當她不在的時候,他就待在這裏,反覆念着那兩個字。
等到她回來,看到了她,他才會從那種半瘋的狀態中平靜下來。
無垢聖母迎着他的目光,開口道:“我回來了。今日的審判結束,世間門又少了幾分罪孽。”
張俊對她笑了一下,神色有些恍惚,聲音生澀地道:“太好了。”
聖母來到了他面前:“是啊,一切都在變好。”
她抬手,撫摸了一下這個沾滿了血光卻又純凈無垢的男人的臉。
“等到聖教的光芒傳遍蜀中,你就是我的聖王,教中的力量由你來掌控。”
這世間門萬物陰陽相生,既然有聖母,那就應該有聖王。
她為陰,他為陽,他就是她看中的聖王。
……
“大夫——大夫來了!”
院子外的聲音由遠及近,大夫被兩個人架着來到了房門口。
大夫還沒進來,陳松意眼前的畫面就徹底消散了。
她的視野重新變回了房中的一切。
看着床上躺着的無垢教徒,她說道:“不必了,死了。”
“死了?!”外面架着大夫來的兩人跑得滿頭大汗,聽到這話完全不能接受,催着大夫就要讓他進去再看一下。
那大夫背着藥箱,邁過了門檻走進來,跟薛靈音匆匆見過就來到了床榻邊。
陳松意也沒再說什麼,只給他讓開了位置。
他檢查了一番床上躺着的人的狀況,最後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死了。”
聞言,薛靈音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可大夫覺得很奇怪,自己先前給他拔箭的時候,這個人看着明明能活下來的。
怎麼自己就離開這麼一會兒,他就死了?
那兩個負責看管這個活口,負責找城裏最好的大夫來保住他們的遊俠比薛靈音還激動。
兩人梗了片刻,便開始質問起了大夫:“你給他拔箭的時候,不是說他沒事的?還說他昏迷幾天就能醒來,到時我們就能審問他了。”
“你這個庸醫,你真是這城裏最好的大夫嗎?你知不知道這個邪.教徒是我們大小姐好不容易抓住的線索,你——”
“我……唉!”
大夫有心爭辯,卻說不出話,只是不住地搖頭。
“幹什麼?”薛靈音走上前去,挨個給了兩個手下一記,訓斥道,“怎麼跟大夫說話的?季大夫不是城裏最好的大夫,難道你們是?”
兩個漢子便不說話了。
季大夫嘆息道:“妙音姑娘,這不怪二位,那話確實是我說的。”
他還是覺得這件事是自己學藝不精,才做了錯誤的判斷。
季大夫正要再說什麼,一旁的陳松意就開口道:“大夫不必自責,這是應當是我的問題。”
聞言,季大夫不由得看向了她:“姑娘的意思是……”
陳松意解釋:“我們在江上把這夥人救起來的時候,發現只有他還有一口氣在。為了留活口調查,我用了金針給他續命,還給他輸了一道真氣。”
想用八門真氣給將死之人強續一口氣,可以說再簡單不過。
尤其她在離開京城之前收回了散出去的氣運,又突破了一重境界,離第二世已經不遠了。
“內家真氣?”季大夫恍然大悟,“那就難怪了。”
但他心中更受震撼的,是眼前這個比妙音女俠還要小的姑娘,竟然是個修出了真氣的內家高手。
跟他一樣,屋裏的其他人注意力也被轉移到了上面。
尤其是薛靈音,她瞪大了眼睛,看起來很想抓住陳松意,像她剛剛給那些孩子摸骨一樣也把她從頭到腳捏一遍。
內家高手?
她完全看不出來!
解除完誤會之後,陳松意才走到了薛靈音面前,要拉着她往外走。
薛靈音猜到她應該是又得到了什麼線索,於是一邊往外走,一邊轉頭吩咐自己的手下,讓他們把季大夫好好送回去,好好賠禮道歉,便順着陳松意的力道出了門。
她一邊走,目光一邊落在陳松意拉着自己的手上。
這力道,確實給她一種不可撼動的感覺。
薛靈音懷疑起來,自己先前怎麼會認為她柔弱?
他們在船上能那麼快把幾具死屍都撈上去,恐怕不是憑藉工具,而是她出手了吧。
“怎麼樣?你剛才看出了什麼。”
兩人一走到屋外四下無人之處,薛鈴音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陳松意。
陳松意站定了。
陽光灑在兩個人的身上,帶來春日的暖意。
她將自己看到的信息整合了一番,開始告訴薛靈音:“那個地方聚集了近萬人,武裝力量不多,大多是普通百姓組成的教眾。”
見薛靈音聽到這話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陳松意立刻警醒道,“那個地方的普通百姓不能以平常而論,他們跟這些被你們追擊的時候敢反抗,負傷也敢跳進江里的人一樣不把死放在眼裏。”
薛靈音瞬間門肅然,她想起自己帶人追擊這些人的時候,確實每次都追不上或者留不下活口,都是因為這些人的思想跟普通人不一樣。
普通人總是怕死的,可是在他們的腦子裏彷彿缺少對死亡的畏懼。
甚至在被逼到困境的時候,他們想的不是投降,而是想也不想就選擇死亡。
哪怕薛靈音表現得並不想傷他們性命。
她沉聲道:“我明白了。”
見她一下變得心情沉重起來,陳松意沒有勸慰,只是接着道:“這個教派是以無垢聖母為核心聚集起來的,教中的信徒對她極為狂熱,相信她所說的一切。我認為無垢聖母有種操縱人心的術法,所以到時候如果遇見她,盡量不要跟她目光接觸,也不要聽她的聲音。”
薛靈音不由得點了點頭。
陳松意盯着她,又再次強調,“她的教徒信奉她,認同她。不管她做了什麼,裏面的人都是共犯,只怕沒有一個無辜的,妙音姑娘你要記住這一點。”
陳松意自己有殺傷力強的手段,厲王去調來的守備軍也是正規的軍隊。
而且會隨他過來的,一定是精銳中的精銳,在戰場上以服從將領的命令為第一。
但她知道,薛靈音是為了保護百姓、保護巴蜀,才選擇了這樣一條路。
無垢教里的教眾對她來說也是巴蜀的百姓,要她對百姓狠得下心,只怕很難。
可如果她抱着這樣的心理去了那裏,對他們心慈手軟,在交戰中傷亡的就不會是那些瘋狂的教眾,只會是她和她的人。
她不是一個人,她也是首領。
她不光要對需要她保護的百姓負責,更需要對追隨她的部下負責。
薛靈音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眉宇間門浮現出糾結之色,最終還是點頭道:“我明白……”
明白歸明白,要做到還需要時間門。
陳松意沒有要她立刻就做決定,畢竟去剿滅無垢教不一定要她去,現在就由自己跟厲王去也可以。
她如果無法下定決心,那就只要繼續在這周圍的郡縣,負責追蹤阻止那些掠奪幼兒的人就好。
陳松意提及第二件事:“第二件是你提過張俊一直說的那兩個字。”
“血和毒?”
聽到她竟然知道了這兩個指的是什麼,薛靈音精神一振。
“不錯。”陳松意道,“‘血’指的是他們在養的一種血蠱,當日張俊遇到血屠七里村的人,用的就是這種蠱蟲。無垢聖母的能力應該很適合操縱這種血蠱,所以幕後的人把這種蠱蟲的飼養方法交給了她,作為她自保的手段。至於‘毒’,我在那個教徒身上還沒有見到具體是什麼,不過應當很難煉製,煉製出來以後的危害會極大。”
如果是活物,那就很可能是毒性極大的蠱蟲。
如果是人的話……那不管是放在巴蜀境內,放到戰場上,都會是極大的隱患。
薛靈音第一時間門就想到了那些八字特殊的幼兒:“他們抓那些孩子去,會不會是——”
陳松意肯定了她:“跟這個‘毒’有關。”但具體怎樣還是要去了那裏她才能知道。
厲王去調集軍隊,應當還要大半日才能回來。
陳松意從那個剛剛死去的教眾視角看過了那個寨子的大致情況,在他回來之前,她要做好完全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