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山
這一年來，宋少爺的生活是極其的規律，除了推行了新的食堂制度，打理好后廚的事，就連新建的新慶樓幾乎是權權委託給麥瑞和南希管理了。剩餘人生的空虛就只有用《九陰真經》才能填補了。不得不說《九陰真經》是真的強，哪怕是沒有總綱的《九陰真經》。從五歲內功入門到現在，練武也有十幾年了，就沒有實力增長這麼快過。那要是練的是帶總綱的《九陰真經》還不得，唉，別說了，都是眼淚。
“哎哎，大師兄，又給虎子開小灶啊？”說話的是個排在虎子身後的乾瘦道士明虛，也就是那位擔心少爺被老爸打成內傷，上來診脈，卻以為發現宋少爺內力大進被嚇得半死的傢伙。明虛端着碗筷到宋少爺面前，“要不您給我也來一份，我保證不亂說去。”
宋少爺低下眉頭看都沒看他一眼，大勺在菜盆里一舀滿滿當當一勺蘿蔔，“沒肉了，我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把這蘿蔔變成肉不是？你就湊合一下吧。”
“哎哎，別呀大師兄，要不我給你透露個重大信息？”
宋少爺抬起眼皮瞅了瞅明虛。
明虛賊頭賊腦的兩個大眼珠子咕嚕嚕一轉，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子，往少爺面前探着身壓低了聲音說：“你猜我今天看見誰了？”
“誰？”
“五師叔！”
“啥？”明虛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食堂里人都把目光投了過來？畢竟能坐在這個飯堂里吃飯的，誰還沒練過似得，哪怕是雜事弟子，那也是內門弟子的預備役啊。再說明虛的話聲音並不算小。
“五師叔？回來了？”
“真的假的？”
“五師叔得有八年沒有音訊了吧。”
“什麼八年啊，是九年好嗎？”
“明明就是八年。我給你算算啊。”
“十年，你們兩個是豬腦闊嗎？”
噹啷，宋少爺的大勺敲在菜盆上，眼神中略帶鄙夷瞅了瞅明虛。
一時鴉雀無聲。
“昨天，你不就是用這個消息騙走個雞腿嗎？”宋少爺很淡定。
“嗨，昨天那是看錯了，看錯了，這回是真的而且我還看見，五師叔還帶了女眷回來，就在他以前住的院。怎麼樣，就憑着消息，吃頓肉不過分吧。”明虛眨巴眼睛，繼續兜售他的小道消息。
“女眷長啥樣？漂亮嗎？”
“廢話，天鷹教的聖女，還能差了？”
“五師叔就是有本事啊。”
“誰跟你說，那叫聖女的，人家是天鷹教紫薇堂主。”
哎呦，張無忌他媽殷素素也上山了？噹噹，宋少爺再次敲響了菜盆。
算起來，四叔六叔下山去接張翠山一家，也走了有大半個月了。武當山上關於張翠山回來的消息討論也是一波又一波。大概是這年月八卦生活本就相對貧乏吧，即便是每天都和八卦打交道的道門弟子們，也如同數着日子等過年的小孩一般熱情。因此宋少爺明知道張翠山回來的一時歡喜，終究是悲劇收尾，也依然被這種歡樂範圍所感染。大勺往菜盆里一扣，然後重新一舀，蘿蔔沒多少了，肉明顯增加了。整個紫霄宮中大概只有還沒有出關的三爺還不知道這事，有點羨慕他老人家。
“哎，大師兄，虎子那可是一碗肉……”明虛張嘴抗議。
宋少爺手中大勺一抖，幾塊肉又掉了回去：“你說什麼？”
“別別別，我啥也沒說。”明虛任命般的把碗遞過去了。
“哎，
這就對嘍……下一位！”
對於張翠山，宋少爺就倆字，淡然。不論他是否已經十年不見，單說他生了個兒子成為少爺的一生之敵，冥冥中就讓人覺得疏遠。算了，還好已經做了準備，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五師叔這一回來，龍門鏢局都大錦的血案，算是該水落石出了。”
“那必須的，這下少林寺沒話說了吧。”
“可要真是五師叔乾的呢？”
“開什麼玩笑，五師叔什麼樣的人物？能幹出這種事來？”
今晚的食堂亦分外的熱鬧。
晚飯時間就快結束了，宋少爺的盆里連一塊蘿蔔也沒了。收拾下勺啊盆啊，差不多也該收工了。唉，長夜漫漫，佳人不見，唯有蛇行狸翻，手揮五弦，九陰真經，吾身常伴啊。一轉身的功夫，一個兩手空空男子站在了打菜的窗口前。宋少爺正低着頭收拾他廚具，心想這是哪個倒霉玩意兒這麼晚才來，隨口說了一句：“來晚了，沒飯啦。”
然而，男子卻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也不說話。
嗯？宋少爺抬起頭來，這人沒穿道裝，一襲嶄新的長衫，顯出他修長的身形來，手裏也沒拿着人人自備的碗筷飯盒。男人乾乾淨淨的臉上掛着幸福的微笑，那是種發自內心的不可抑制的快樂。一雙如星辰般閃耀的眼眸，偏偏眉梢有些垂落，彷彿世間的柔軟盡在他的目光一轉之中。
唉。
“六叔，你跑來湊什麼熱鬧，不對，你什麼時候回的山？你不是去接五叔一家了嗎？”
這個溫柔俊美的男子，是正是九江城外一人一劍挑落十二把軍用重弩的六俠殷梨亭。
“幸不辱命。”殷六叔笑起來。
“回來了，真的啊？什麼時候上的山？我剛聽他們說的歡，還以為他們吹牛呢！”雖然天天被這樣虛假消息轟炸，可這句話從突然出現的殷梨亭嘴裏說出來，那可是大不一樣，“那什麼，我這就去廚房，給你們炒幾個菜，你們老哥兒幾個今晚好好喝一杯。”宋少爺連忙把圍裙脫下來，大聲的招呼着，“虎子，虎子呢。讓他把這邊收拾一下，我先去后廚了。”
殷梨亭笑呵呵的等宋少爺從打菜的小隔間裏走出來，又柔聲的提醒：“還有你五嬸兒那邊，別忘了也準備一份，別怠慢了。”
“知道，知道，聽說啦。”宋少爺笑起來，“哎？不對啊，一般這種跑腿的活，不應該是小七叔……”
“哈哈哈。”殷梨亭笑起來，“這不是你五叔正在講這幾年在海上的故事嗎？他怎麼捨得來？”
新月出升，光華灑在空曠的紫霄宮真武大殿之上，清涼，靜謐。只有伙房這邊，煙火升騰，油聲炸沸，宛似人間。
虎子提着一隻提盒緊跟着宋少爺的步伐，穿梭在紫霄宮中的小道上點綴着白的泛黃的燈火，照亮了那些肅穆的紅牆，清冽的月光則洗白了腳下青石路。
“少爺，這送飯的事，我來就行了，還要你親自跑一趟啊？幾位老爺不還等着你炒菜呢嗎？”
宋少爺嘴唇微抿：“沒事，他們一會要喝酒的，就老葛的手藝他們吃不出來。”
“好吧。”虎子一臉我也是服了你，不過眼神一轉又想起了別的事來，“少爺，你說，這位夫人，美不美啊？”
美啊，怎麼可能不美啊？而且越美的女人越會騙人啊。要不好奇這位騙術與顏值都巨高的女人，本少爺犯得着親自跑一趟嗎。
宋少爺搖了搖頭，虎子的提盒裏，放着給這位夫人，準備的晚餐。清單而不寡淡的鮮筍，正是這個季節最動人的美味，在輔以一道山蘑，一小碟白切肉，配上一碗香甜的八寶粥。宋少爺琢磨着按這個標準，算是對得起這位江南出生的天鷹聖女了。
可這位天鷹聖女貌似是不怎麼對得起武當啊，別提什麼跨越正邪之分，人心成見的刻骨銘心的戀情？您是搏擊長空的天鷹，您桀驁不馴，俯視蒼生，不屈服於命運的擺佈，衝破禮教束縛，天生就帶着披靡天下的王者氣質之類的溢美之詞怎麼說都行。就是千萬別忘了不管怎麼算，您，都不是什麼好鳥。
畢竟還是那句話，隔山隔水都好說，可惜這中間隔着的都是人命啊。
篤篤篤，宋少爺輕輕扣響了殷素素殷夫人的房門。
“誰啊。”一個柔弱的女子聲音響起，似乎有氣無力的。
“伙房的，來給夫人送些吃的。”
“哦，咳咳。”門內傳來一陣咳嗽聲，“不必了，我身體不適，不想吃東西。”
宋少爺眼眸一轉，打開了提盒，小心的擺好盤，木製的房門氣密性，還不足以擋住美味的侵襲：“貧道就是負責送餐的，夫人若不想吃，放着便是。”
果然過一會，屋裏傳來嘻嘻索索的聲音，聽起來想女子腳步聲，越走越近。
虎子靈活的大眼睛瞅了少爺一眼，挑起大拇指，已示欽佩。
吱呀，房門打開了。
虎子連忙抬眼望去。
一個老媽子站在門口，一臉的不耐煩，伸手接過餐盤：“夫人身體染病，交給我就好了，你們回去吧。”
然後，不給兩人反應的時間，嘭的一聲，把房門關上了。
宋少爺輕輕抽了下鼻子。
“少爺，這……”虎子有些皺起眉頭有些惱，欺負自己沒事，欺負自家少爺，這比殺了他還難受。他抬起手來想要砸門抗議，卻被宋少爺輕輕攔住：“走吧，八成是明虛他們剛才已經送了不少東西了……”
唉，這位嬌卧病榻的夫人，誰能想到正是一手屠滅了龍門鏢局都大錦一家七十多口人的兇手呢？最可恨的是，動手的時候，還偽裝成了當時還不是自己老公的張五俠。殺人嫁禍，這可不單單是騙人這麼簡單，不知道她那位日後坐到明教之主的寶貝兒子知道親媽的手筆作何感想。大概又要羞愧半響，茫然無措了吧。
宋少爺背着手，轉過身輕輕的向院外走去。一輪月亮升起來，在山頂看月亮，總覺得月亮好大。背着月光趕路，走過處便被月光照亮，可漆黑的影仍然前路囂張。直到另一個人從身後走來，他的影子又在再次遮天蔽月。黑暗和光明就這樣交織着，一生一滅，猶如太極。
宋少爺走下這條小路，他身後不遠處的那個男子，則走進了殷素素的小院，然後推門走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