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倒戈相向

第182章:倒戈相向

轉輪王被紀錦棠聲東擊西,打了個猝不及防,需要他集中精神才能使出的湮滅之力瞬間就消散了。

轉輪王雙手掐住火龍的脖子,像是要把這火龍硬生生掰斷似的。

紀錦棠隨即如同操縱傀儡一般輕輕揮動手指,那火龍就如同被看不見的木偶線牽着一樣,在轉輪王和魁隗的身上跳動。

魁隗被這鬼火纏身,施展就地打滾大法,不過紀錦棠沒有給他機會,火焰燃燒得越來越劇烈,熱浪也不間斷地往他們身上涌,似乎是在給火焰提供燃料似的。

轉輪王和魁隗殊死一搏,只見轉輪王張開五指,大吼一聲,無數怨靈從指間流了出來,就像是從袖口裏竄出的小蛇。

怨靈一面朝著紀錦棠凶神惡煞地撲了過去,一面野獸撲食似的對着纏在轉輪王和魁隗身上得到鬼火就是一頓撕咬。

怨靈的攻擊被紀錦棠身邊的鬼火輕鬆化解,紀錦棠打了個響指,那些朝着他飛撲的怨靈忽然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定住,緊接着被一層碧藍色的光球給包圍。

紀錦棠輕笑,那些藍色的光球剎那間就暴起一串火花,放鞭炮似的在空中炸開,不一會就消失不見了。

紀錦棠不經意間看見瘋狂吞噬火龍的怨靈,他們就像撲火的飛蛾,意志之堅決,態度之強硬,就跟着火龍好像是什麼新鮮的血肉似的。

不一會兒,火龍竟然還被他們真的硬生生給咬滅了,不過那些怨靈倒是沒討到什麼便宜,他們吞噬了火焰,身體陡然脹大,肚子裏像是有個火種,整個身子都變得通紅異常。

緊接着,他們就跟發了瘋一樣,一個接着一個往不遠處的忘川河裏跳,身後還跟着一團漆黑的煙塵。

最後,就只聽見忘川河裏傳來凄慘的叫聲和一團又一團爆炸聲。

河水翻滾,浪花四濺,不時有燒焦的怨靈浮了上來,不一會兒又被忘川河裏的黑魚和惡鬼吞噬殆盡。

轉輪王頭一次覺得,這鬼咬鬼的場景是這般不堪,只見他輕蹙眉頭,氣喘吁吁,似乎是這一場大戰也讓他元氣耗損了不少,面對現在真正持有魂之石的紀錦棠,再這麼下去,勝算並不大,於是他覺得應該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紀錦棠,你在這裏殺了我,想必地府的人不會放過你的。”轉輪王假惺惺地說。

狗膽包天的紀錦棠哪裏會受他的威脅,只聽見他鼻子裏輕嗤一聲:“地府?你覺得我會怕地府?轉輪王大人,你少用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來擾亂我的思緒,我今天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宰了你!”

話音落下許久,紀錦棠一直用挽靈笛指着轉輪王,讓這個老閻王心裏頭髮毛,兩廂僵持了很久,而一旁躺在地上早已經是燒得渾身焦黑的魁隗一邊往後挪着沉重的身子,一邊想怎麼溜掉。

魁隗其實也猜不準紀錦棠心裏頭到底怎麼想的,他覺得自己跟紀錦棠理論上算是無冤無仇,自己已經損失了五個弟兄,如今他已經是光桿司令,就算算上被廢除的羅酆六天宮裏關着的幾千幾萬隻惡鬼,在紀錦棠這強大的群傷能力面前,也只是給他鬼火徒增燃料的。

紀錦棠手持挽靈笛,一步一步逼近轉輪王,絲毫沒有把這個躺在地上的魁隗放在眼裏。

他們兩個知道,那個遠古時代就存在的鬼帝神荼,他回來了。

紀錦棠眼眸里的紫光一閃而過,挽靈笛發出極細極細的轟鳴聲。

忽然間,一道白光在紀錦棠跟前炸雷一般亮起,強光刺得紀錦棠差點流眼淚,一時間煙塵四起,他的視野里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

紀錦棠募地聽到前方有動靜,當他衝出煙塵,就看見一白一黑兩個身影架着轉輪王遠去。

“黑白無常?”紀錦棠心裏頭一陣疑雲。

這時候,黑無常低沉的聲音喪鐘般傳來:“紀大人,你不要怪我們兄弟倆,良禽擇佳木而棲,我們兄弟倆一直就是這麼在地府生存的,轉輪王大人承諾我們更好的東西,那是鬱壘大人從未成想過給我們的。”

紀錦棠狠厲地盯着他們遠去的聲音,大聲說道:“轉輪王,你這個老匹夫,今天算你命大,不過你給我小心點,這黑白無常兩人今天可以倒戈相向,心想着你這一邊,明天就可以投向他人,三姓家奴的故事,不用我說給你聽吧!”

黑白無常大約是聽到了這句話,氣不過,怒甩衣袖,揮出一陣氣流,氣流折斷了枯枝,狠狠地刺向紀錦棠。

紀錦棠眸光一閃,飛身躲過,反手打出一團鬼火,朝着白無常那修長的身子撲了過去。

白無常結結實實地挨了紀錦棠一擊,只聽見“嗷”得一聲,黑煙就這麼在他的身上散開。

他們兄弟二人自知現在架着個受傷的轉輪王,肯定不是紀錦棠的對手,只能吃這個啞巴虧,灰溜溜得逃走了。

紀錦棠見他們走遠,也沒有追的意向,目光倏地落到了幾乎已經是個殘廢的魁隗身上。

魁隗本能地往後挪了挪身子,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覺得紀錦棠身上散發著極其強烈的壓迫感。

他心裏頭髮毛,很怕紀錦棠會對他趕盡殺絕,身子不住地顫抖,額頭上冒起了冷汗。

誰知紀錦棠忽然笑起來:“你走吧。”

魁隗又驚又喜,他沒想到紀錦棠竟然這麼爽快地放他走:“你……你真的肯放過我?”

“你我二人本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徒增殺戮?”紀錦棠涼涼地說。

“可是我在虛妄之海曾經出手偷襲你,我的幾個兄弟還差點讓你喪命。”魁隗戰戰兢兢地說。

“我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更何況,偷襲我的何止你們,我若真的要算賬的話,不知道要算到什麼時候,我倦了。”紀錦棠苦笑。

魁隗忽然撲通一聲,跪在紀錦棠面前:“是我太過魯莽,被轉輪王利用,不但造了太多殺孽,還差點釀成大錯,今日紀大人…….哦不,今日神荼大人願意放過我,這個不殺之恩,我會記住的。”

按照以往,有這麼個也稱得上是號人物的上古洪荒時期就存在的鬼仙跪在自己的面前,紀錦棠一定會嚇一跳,然後咋咋呼呼地喊,可今天的紀錦棠一反常態,他居高臨下地看着魁隗,十分平靜地說:“幾千年前,你我就已經相識,不必行此大禮,你起來吧。”

魁隗沒有理會紀錦棠,連磕三個響頭才緩緩起身,他早就重傷在身,就連爬起來都有些費勁。

魁隗喘着粗氣,似乎是站起身這個動作都消耗了他不少元氣:“正是因為我今天幫助了轉輪王,才讓鬱壘為大人你犧牲,你真的不怪我?”

紀錦棠平靜地看着忘川河水,緩緩開口:“要說怪,你羅酆六天宮魔王有四個死在我手上,你不是也要怪我?事情的因果其實沒有表面上看得那麼簡單。你若不是受到了轉輪王的鼓動,也不會率領眾鬼襲擊在陽間幹活的陰差,那麼你的第一個弟兄也不會被蘇之淮殺死,所以你覺得你應該怪蘇之淮嗎?道理也是一樣,的確是因為你今天干擾了我們,才讓轉輪王有了喘息的機會,以至於鬱壘為了幫我,獻祭了自己給魂之石,同樣的,我該怪你嗎?”

魁隗嘆了一口氣:“神荼大人說的不錯,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怪我信了轉輪王的鬼話。”

“其實也不能完全怪你,轉輪王也只是利用了你對地府的怨恨,其實當年酆都大帝對你們兄弟六人做的事情,也不太地道,就算要渡化十殿閻王,也不應該讓你們兄弟成為犧牲品。就算你們肯為了地府做出犧牲和忍讓,酆都大帝也不該把你們徹底遺忘。”紀錦棠語重心長地說。

魁隗簡直激動地差點哭出來,他從來沒想過,今時今日,竟然是紀錦棠肯替他們叫屈。這幾千年來,地府之中沒有一個人肯為他們說過半句話,才讓魁隗覺得,自己兄弟六人是被整個世界所遺棄的,漸漸的,他們心中的怨恨增加,對地府也好,對酆都大帝也好,他們恨不得立刻殺回酆都城,奪回屬於他們羅酆六天宮魔王的一切東西。

然而他們怎麼可能一時間做出這樣驚天動地的事情,於是他們只能等待機會,等着等着,便在羅酆山地底下等來了轉輪王。

轉輪王假惺惺地對魁隗說,自己願意幫助魁隗,然而卻是在利用魁隗他們兄弟六人,轉移地府的注意力罷了。

不過轉輪王的如意算盤算是被紀錦棠徹底打破,中元節當夜,他根本沒相當紀錦棠會出現在地府,打亂了他一切的計劃,而他更加沒想到,紀錦棠竟然能在那麼混亂的場景下,猜到襲擊酆都城的人正是他轉輪王本人。

紀錦棠不但猜到了,還把自己的猜忌告訴了鬱壘,這下子紙是包不住火了。

所以轉輪王改變策略,先是策反黑白無常,再是像蘇之淮挑挑揀揀地說明真相,最後化身為鬱壘,從紀錦棠口中得知魄之石真正的下落。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真正的鬱壘經過紀錦棠的警告,對他早就起了疑心,並尾隨他出現在紀錦棠的家中,導致轉輪王一切的計謀徹底破滅了。

“當年酆都大帝對我們兄弟六人說,讓我們幾人以大局為重,待地府回歸平靜的時候,會好好安置我們兄弟六人的,可是……”魁隗沒有再說下去。

紀錦棠嗤笑一聲:“這樣說來,倒是要怪你自己愚蠢了,你這麼輕易相信酆都大帝的話,倒是讓酆都大帝覺得你們好欺負了,說實在的,按照我們陽間的說法,你這就是被領導給騙了,領導給你畫大餅,你還真就把這大餅給吃了,還吃得開心得很。我要是你,我就不會輕易答應酆都大帝的要求,今後的事情誰能說的算?難道十殿閻王接管了你們的職責,等到地府安定后,又把審判的權力交回到你們六天宮魔王的手中?那麼十殿閻王會答應嗎?你就沒想過後果?”

“當年的我還是太過天真,誰能想酆都大帝竟是如此卑鄙小人呢?”魁隗聲音斷斷續續,像是馬上就要嗝屁似的。

“不,他不是卑鄙,而是懂得權謀周全之術,只是酆都大帝的手段不高明而已。”紀錦棠笑着說。

“我要是他,我就不會直接讓你們退位,而是提出你們和十殿閻王共同管理,競爭上崗,誰也不是絕對的勝者,而是在長久的互相牽制中達到平衡。”紀錦棠繼續說。

魁隗募地笑起來:“看來神荼大人倒是很懂得如何管理與統治,這萬丈幽冥大地,若是由神荼大人統領,我想必定是四海昇平。”

紀錦棠對魁隗翻了個白眼:“得了吧,我懂但我未必會這麼做,真正到了自己身上,就不一定會想得那麼清楚和周全了。就像你現在這樣,看清楚了轉輪王的真面目,看清楚了他是怎樣一個卑鄙的傢伙,他剛剛就連逃走都沒有帶上你,反倒是自己遇到了危險,便把你拉下水,甚至讓你背鍋。可是你之前就沉浸在他的謊言之中,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道理。”

魁隗很佩服紀錦棠,經過這麼多事情之後,還能保持如此清醒的頭腦,沒有被仇恨等一系列的情緒干擾。

“接下來紀大人打算怎麼做?”

紀錦棠長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還能怎麼做,老狐狸被兩個牆頭草救走了,又躲進了酆都城,如今他們肯定戒備森嚴,想宰了老狐狸,只能等機會了。眼下其實最需要解決的,其實是輪迴。”

“輪迴鏡已經被轉輪王打碎了,還能怎麼樣?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像女媧和後土那樣的聖人肯犧牲自己換來一方安穩,只能這樣,由凡人自生自滅了。”魁隗說。

紀錦棠盯着忘川河面,偶爾會有魚兒躍起,像是給他們華麗亮相,而後又立馬鑽進水裏。

“是啊,做人多麻煩,有那麼多的煩心事,還不如做着忘川河裏的一條魚,吃了睡,睡了吃。”紀錦棠冷冷地說。

魁隗忽然咳嗽起來,紀錦棠覺得這傢伙再在這河邊上吹風,可能會隨時暴斃,於是對他說:“你還是快走吧。”

魁隗拱起雙手,對紀錦棠說:“小神先行告辭,日後神荼大人若是有用得上小神的地方,儘管吩咐。”

紀錦棠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魁隗轉身五步之內就化為一團青煙,消失在忘川河畔的陰風之中。

紀錦棠忽然想起來,這傢伙還沒告訴自己怎麼聯絡他呢,還吩咐個屁。

紀錦棠其實也沒有指望着魁隗能在今後做什麼,其實他與魁隗至今都是互不相欠,嚴格意義上來說,紀錦棠還乾死了人家四個弟兄,蘇之淮一把天雷咒劈死了一個,這筆賬肯定也可以算到紀錦棠的頭上,羅酆六天宮魔王被紀錦棠殺得只剩下一個光桿司令,而魁隗其實並沒有對紀錦棠造成什麼實際上的損害。

紀錦棠深呼吸了幾下,覺得身上沒那麼痛了,難道是魂之石的力量起了作用?

他下意識地環視四周,發現身後不遠處的焦土上閃着銀光。

紀錦棠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些許。原來地上躺着的,是鬱壘的鋼鞭。

那條鬱壘不離身的鋼鞭蜿蜒地盤踞在地,就像是一條銀色的巨蟒,鋼鞭鞭稍處還拴着一條紅色的纓矜。

一剎那間,鬱壘捨身撞在魂之石上面的場景就浮現在紀錦棠的眼前,他看到了鬱壘眼裏的光。

或許是神荼的靈魂真的在他身上活了過來,紀錦棠竟然有悲痛之感,他與鬱壘本來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現在竟然會有一種好像跟這個傢伙認識了幾千年的錯覺。

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神荼死了,鬱壘也死了,他們都消散在記憶的長河裏,沒有復活的可能。

紀錦棠笑中帶淚,拾起地上的鋼鞭,卷在手裏,小聲說:“你這傢伙,撞碎了魂之石,這新的輪迴可怎麼落成啊?”

紀錦棠忽然想起了什麼,將鋼鞭收好,看了一眼忘川河的下遊方向,那裏竟然有幽幽淡淡的藍光,真的要這麼做嗎?難道這就是自己逆天多出來的這條命,本該有的歸宿?

紀錦棠仰面輕笑,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真的是老天爺給他開的最大的玩笑。

忽然間幽冥漆黑如墨的天空沉了下來,密雲不知道什麼時候在頭頂凝聚,銀白色的閃電在烏雲里竄動,雷鳴接踵而至,傾盆大雨就這麼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

雨水在忘川河面上砸出大大小小的漣漪,一圈又一圈,看似毫不相關卻又糾纏在一起,就如同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命運,本以為各自安好,卻又被無情地力量推到同一處。

紀錦棠面向忘川河,聞着河面上飄來的血腥氣,雙眼裏的眼淚早就幹了,只留下眼角那一點點淚痕,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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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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