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六:古穿今(7)
進了家后,陸清則明顯感覺到寧倦又更黏他了幾分。
他站在冰箱前,寧倦往他手裏遞菜,另一隻手非要搭在他腰上不放。
算了。
白天釀了那麼一缸子醋,晚上讓他開心開心也好。
陸清則無聲縱容,放好了東西,由着自己多了這麼條尾巴,提着剩下的菜去廚房,打開半路商量好的菜譜,邊看着邊琢磨,順便指揮這條不安分的大尾巴去洗菜。
寧倦很聽話地拿着菜去旁邊洗。
陸清則準備調料的時候,偷偷瞄了他一眼。
挺拔高瘦的少年,穿着黑色的短袖,眉目鋒銳俊美,渾身貴氣,與廚房格格不入。
但卻很聽話,一片菜葉一片菜葉地仔細清洗着。
誰能想到,這竟然是一國之君。
他和寧倦已經過來了十餘日,這段時間陸清則不說,寧倦也沒表示過什麼,好似渾然不擔心大齊的情況。
怎麼會不擔心。
那邊也不知道是何情況,他們是昏迷不醒,還是只是場夢?
大齊方才安定了兩年,尚未修生養息好,能夠主持大局的兩個人若是長睡不醒,就留下寧斯越那小不點,若是時日再長些,某些人被壓下的勃勃野心就會再次冒出來。
那是他和寧倦共同努力穩固的江山,才初初有太平盛世之景。
莫說寧倦放不下心,他亦無法安心。
陸清則斟酌着,扭頭道:“小姨信佛,常去寺里捐香火錢吃齋飯,認識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據說挺有些本事,或許能看出什麼,幫助我們回去。”
寧倦本來認真擇着菜,聞聲指尖微頓,眼眸緩緩眨了下。
陸清則道:“我今天問了小姨,這周日我們可以過去一趟。”
寧倦低斂着眸色,看不清楚神情:“懷雪,這裏是你的家,你不想留在此處嗎?”
陸清則仔細想了片刻,搖頭:“我在這邊,早已沒什麼牽挂了,反倒是在大齊牽挂諸多,何況……霽微,有時所謂的家,並非指一個地方。”
陸清則含蓄、內斂,鮮少流露真實的情緒與真心話。
這句話沒有講完,但寧倦知道他的未盡之言。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寧倦晦暗不明的眼底緩緩恢復如初,半眯着眼,轉頭問:“老師在這邊當真沒有牽挂?”
那堆追着他喊老師的學生呢?
陸清則:“……”
這個果果,怎麼還是酸溜溜的。
他略微揚眉,眼神和善地和寧倦對視上。
寧果果靜默了一瞬,低下腦袋。
今天陸清則夠縱容他了,再把陸清則弄生氣就得不償失了。
皇帝陛下默默擇菜,耳邊傳來陸清則清潤悅耳的聲音:“小姨有家人關心寵愛,不必我掛心,學校的老師來來往往,我也並非學生們唯一的老師。”
那父母呢?
這是他和陸清則重逢的第三日,依舊沒見到過陸清則的父母。
寧倦想問,沒來得及開口,瞳孔一震。
陸清則兩指捏着他的下頜,強迫他轉過了頭。
“但我是你唯一的老師,”陸清則把寧倦轉過來,和自己對視,“你就夠我操心的了。”
寧倦獃獃地看了好半晌陸清則,心底一陣陣滾燙膨脹。
他喜歡死這樣的陸清則了。
寧倦抑制不住情緒,蹭上去抱住陸清則:“懷雪……”
陸清則嫌棄地用手肘推開他:“菜擇完了?滿手的水,擦乾了再來抱我。”
這回被推開,寧倦也不委屈了,尾巴搖得歡快。
看他終於高興起來了,陸清則暗暗一笑,拿出菜刀想切菜:“周六我們去遊樂園,晚上去看電影怎麼樣?”
寧倦擇好菜,看陸清則居然拿起這麼危險的東西,劈手就把菜刀奪過來,謹慎地把陸清則拎到一邊,嗯嗯應聲:“都聽你的。”
陸清則刀工不行,能偷懶也不想動手,倚在邊上看寧倦切絲切得極細,滿意點頭,摸出手機看了眼日期。
……寧倦周六成年。
按小姨的說法,寧倦過來之前,這具身體天生痴傻獃滯,所以才沒有被送去讀書,被單獨安置在她小姐妹的別墅里。
半年前,小傻子不知道怎麼搞的,從樓上摔了下去,陷入昏迷,送進了醫院療養,寧倦到來之前,其實這小傻子已經沒有呼吸了。醫生都準備放棄了,傻子又突然睜了眼。
所以也不算是把別人頂了去。
算了,只要他不提醒,寧倦應該也不知道周六成年。
現代的日曆算法和大齊可不一樣。
陸清則心裏悄么么鬆了口氣,又打開食譜。
然後才發現不對,無言扭頭:“陛下,咱這個食譜,是要切成片的。”
在周六的約會到來之前,陸清則每天都得去學校上課。
好在他現在不當班主任了,不然哪有時間跟小男朋友約會。
陸清則去上課的時候,寧倦就在家裏看書,補充對這個世界的了解。
下午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去學校接陸清則回家——皇帝陛下現在知道牆不能隨便翻了,每天就等在校門口,陸清則一出來就能看到他。
接着一連幾天,陸清則沒再遇到總是故意掐點和他“偶遇”在樓下的林奉,也算是少了個可能會讓家裏醋缸子翻倒的小麻煩。
倒是在三天後,和寧倦回家時,看到樓下的搬家車,也不知道是哪戶又搬走了,他瞥了一眼,也不在意,回家無聊時就逗逗寧倦玩。
周六很快就到了。
說是教寧倦怎麼約會,其實陸清則自己也不熟練,就和他和寧倦的感情一樣,他也是個初學者。
但陸老師是要面子的。
所以陸清則提前上網搜了點遊樂園攻略。
過山車,他不能坐。
海盜船,他也不能坐。
甚至連情侶約會首選的摩天輪也不行。
陸清則盯着有一半以上是他不能碰的項目,陷入了沉思。
……還是大齊的身體好。
但搜到這些的時候,陸清則和寧倦已經到遊樂園附近了。
來都來了,也得帶寧倦進去體驗一下。
陸清則心想着,跟寧倦說明了這個問題:“不如到時候你上去體驗體驗?”
“不必。”寧倦搖搖頭,倒沒什麼所謂。
他想要的是和陸清則“約會”,哪怕是坐在一起,什麼都不做,陸清則說這就是約會,那對他來說那算是約會。
不過……
在過來之前,陸清則居然不清楚那些項目他不能碰?
寧倦敏銳地抓到了重點:“懷雪,莫非你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陸清則張了張嘴:“……”
活了二十多歲的現代土著,就住在城市之中,卻沒來過遊樂園,聽起來的確有點奇怪。
陸清則停頓半晌,無奈笑笑:“嗯。”
周六的遊樂園甚是熱鬧,響徹歡快的音樂聲,人聲鼎沸,尖叫聲陣陣,到處都是手拉手的情侶。
寧倦握緊了陸清則在大熱天也微微發涼的指尖:“為何?”
周遭人聲鼎沸,每個人臉上都帶着興緻盎然的笑容。
兩人牽着手,從熱鬧之中安靜地走過。
“我出生心臟就有毛病,手術不算太成功,勉強保住了條命。”
陸清則的語氣很輕鬆,這是他第一次和寧倦說自己的往事,不是在寧倦面前開不了口,而是他早就釋懷了,不想讓寧倦再煩心。
“出院之後,父母將我送去了爺爺家。”
雖然直到十幾歲才見到親生父母,但他在老人家那裏,也算渡過了一個相對不錯的童年。
這個不錯在回到家后戛然而止。
十幾歲時的陸清則,遠沒有現在從容寬和,內心柔軟而敏感,剛回到家裏時,小心翼翼地討好過父母,想要親近他們,卻為他們冷漠厭煩的態度感到惶然疑惑,他又試圖親近未曾謀面的弟弟,也被奚落疏遠。
在無數個睡不着的深夜裏,陸清則有過數不清的茫然與自我懷疑。
他發現沒有人需要他。
隨着年齡增長,這個念頭愈發清晰。
身邊數之不盡的追求者,多是喜愛他的皮囊,他活得像一灘平靜的死水,靜默堆積的冰雪,枯寂而平淡,沒有為任何人動過心,也沒有與誰有過太深的牽挂。
最初選擇教師這個職業,也是因為會有很多學生需要他。
但學生再親近他,也只是三年一場的短暫相遇。
陸清則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是否也曾渴望被烈火一般的滾燙熱情與生命力喚醒。
但他的確是被寧倦給予他的灼熱愛意燙到了。
寧倦聽陸清則輕描淡寫地說了說過去的事,嘴唇抿得死緊,握着他的手不自覺地越來越緊,心臟好像也在不斷收緊。
難怪他沒聽陸清則提起過任何親人。
陸清則笑了笑,安慰他:“都過去,再說了,我不缺衣不短食,哪兒有多凄慘?”
和寧倦的從前相比,他算得上是幸運的了。
寧倦低聲道:“老師,這些是不可以拿來比較的。”
那些折磨人的過去沒有孰輕孰重。
倘若這裏是大齊,那些那樣對待過陸清則的人……
陸清則察覺到寧倦眼底有些陰霾,握了握他的手:“好啦,我都不在意了,你也不必多想,我的確不在意了……唔,前面有個射箭的項目,陛下,試試唄?”
和拿槍打氣球的遊戲項目差不多,只是這家用的是弓箭。
寧倦悶悶地嗯了聲,掃了眼店主擺出來的東西:“老師想要什麼?”
陸清則在旁邊付了款,把造型看起來有些粗糙的弓箭遞給寧倦,隨意掃了一眼:“就要中間那隻小狗玩偶吧。”
“不行。”
陸清則:“?”
寧倦湊到他耳邊,小小聲:“你只能有我一隻小狗。”
陸清則:“……”
陛下,你說這話不害臊嗎?
倆人從進遊樂園起,就引起很多人注意了。
尤其是白衣服的,好看得像在人群里過了一層濾鏡,在閃閃發光。
現在看他們停下來,周邊立刻圍了一圈人,隨即眼睜睜看着那個穿着黑衣服的帥哥低下頭,不知道和白衣服帥哥說了什麼。
後者的耳根微微泛起紅來,還瞪了黑衣服帥哥一眼。
眾人內心:!!!
說了什麼,也讓我們聽聽!
寧倦已經習慣不去在意其他人的視線了,拿起弓箭,姿勢標準地搭箭拉弦。
寧倦十七歲時就能拉開兩石的弓,遊樂園裏的這種玩意兒,自然不在話下,跟小孩子的玩具也差不多了。
隨即“嘭”的一聲,氣球爆炸。
周圍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寧倦連續搭箭,又是咻咻幾聲。
整整十箭,轉瞬就射完了,每一箭都射中了一隻氣球,箭無虛發。
原本還在沉迷欣賞臉的圍觀群眾不自覺地張大了嘴巴。
……這不會是個專業選手吧?!
老闆也反應過來了,登時一陣肉疼。
射完手中的箭,寧倦握着弓,垂下眼,望向陸清則:“還想要嗎?”
老闆:!!!
別!
陸清則有點苦惱:“不要了。”
那麼多玩偶,怎麼帶着走?
寧倦點點頭,放下弓箭。
老闆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懷疑這人能給他整個店都給端咯。
寧倦專挑大的射,十個巨大的毛茸茸的大玩偶,看得眾人十分眼饞,但也很麻煩。
陸清則跟老闆交涉了下,決定把玩偶暫時放在店裏,一會兒離開的時候再帶走。
正巧推車賣棉花糖的路過,陸清則想到寧倦還沒吃過棉花糖,叫住買了一隻,軟蓬蓬的粉色大棉花糖很快成形。
陸清則拿着棉花糖,遞給寧倦,眼褶微彎:“嘗嘗。”
寧倦接過棉花糖,好奇地低頭咬了一口。
正在此時,附近傳來“咔嚓”一聲。
寧倦敏銳地看去,一個女生舉着拍立得,正在偷拍他們,被發現了,頓時臉紅耳熱:“我、我,不好意思……”
照片從相機里吐出,兩個清晰的人像也漸漸浮了出來。
寧倦眼底掠過絲異彩,伸手:“呈上來。”
女生雖然對這個帥哥的用詞感到很奇怪,不過偷拍了人家,心裏發虛,還是乖乖地把照片遞給了寧倦。
人像浮了出來,照片上陸清則含笑望着他,遞給他一個棉花糖,他低頭咬下去,目光正好與他相對。
寧倦心裏喜歡極了,握緊了這張小小的合照,抬頭問:“多少銀子,我給你。”
女生愣了一下,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本來就該還給你們的。”
說完,她又偷瞄了眼陸清則的臉,生怕寧倦還要給她相片的錢,不好意思再待下去,飛快就跑了。
寧倦倒不怎麼在意,翻來覆去地看這張合照,忍不住低下頭,吻了吻照片上的陸清則。
這是他和陸清則的第一次合照。
來到現代社會十幾天,這是寧倦第一次真正喜歡上現代的科技技術。
陸清則被他的動作弄得有點臉熱,輕咳一聲:“我人就在這裏,你吻照片做什麼。”
寧倦小心翼翼地收好照片,心情很好:“這不一樣,不過懷雪要是想被我親了,直接告訴我就好。”
陸清則輕輕踹了下他的鞋沿。
聲音也不小點,誰想被你親了。
倆人又在遊樂園裏悠閑地溜達了會兒,路過了遊樂園裏的甜品屋。
寧倦腳步一頓,駐足在蛋糕店外,望了眼裏面巨大的生日蛋糕,若有所思:“我們是不是也得去買個蛋糕?”
陸清則剛咬完那個甜絲絲的棉花糖,聞聲納罕:“你不是不喜歡甜食嗎?”
“嗯,不太喜歡,”寧倦淡定道,“但今天我不是成年嗎?按你們這邊的風俗,該買一個蛋糕吧?”
陸清則心裏一悚:“……”
“你不會以為,你不告訴我,我就不會自己學看日曆吧。”
“聽說成年人可以干很多事。”寧倦眉梢眼角帶着絲若有若無的笑,盯着陸清則的眼底深如濃墨,“懷雪,你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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