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與生自來
寒風蕭瑟,后廚卻是眼下蘇宅最為暖和的地方。
柴火燃燒噼里啪啦,蘇玉攤開雙手烤着火,灶台熬煮着湯藥咕嘟嘟冒着泡。
前院傳來熱鬧的聲音,抬眸便看到唐雙兒披着湛藍色兔毛斗篷毛毛躁躁的闖進來,憐兒雙手捧着裁縫鋪趕製出來的冬日衣裳。
唐雙兒的兔毛斗篷差點兒被火焰給燎着,慌張脫下來放在旁側,雙手揉搓熱乎放在臉蛋兒上捂着,凍得有些高原紅的模樣惹人喜愛。
“外頭可真是冷,還是蘇姐姐會找地方,這裏卻是暖洋洋的如同春日般,只是時間長了怕有些乾燥。”
唐雙兒一邊說一邊吸溜着鼻涕,哪裏還有副尚書府里的千金小姐的做派,倒像是尋常人家喜歡追着姐姐討要糖吃的妹娃。
憐兒嘆口氣,卻也是習慣。
“我前日去裁縫鋪,那掌柜的倒是有眼力見,可是會連夜趕製出來。”
“原本他是要親自拿來的,可我偏生把這活計給搶回來,否則,阿娘是不許我常來隨便叨擾的。”
“我尋個理由,可是難呢。”唐雙兒說罷,趕緊吩咐丫鬟將衣裳端過去給蘇玉瞧瞧。
有些炭火灰塵的雙手在抹布輕輕擦拭,蘇玉踱步慢慢靠近用手撫摸着。
那掌柜的倒是實誠,所用絨料都是上乘的,綉娘趕製的花紋圖樣也精緻,暗紅色馬面裙綉着金線在光下熠熠生輝,倒是有幾分貴氣。
而李景行的玄色衣袍更是,若是他穿着,應當有些王者霸氣加身。
“蘇姐姐若是穿上,定然是冬日裏最美的女子,往年京城第一美人兒的名號總是被郡主那廝給搶走,今年她倒是要琢磨琢磨才行。”
唐雙兒眼眸滴溜溜的轉着,鼻尖輕輕嗅着,聞到屋內傳來隱隱的香氣,順着味兒便跑過去,雙手也不怕燙的端起砂鍋裏面嘗味道的湯藥,咕咚咚直接飲盡。
蘇玉張嘴想要攔着,卻看她哪裏有空閑機會,小臉兒瞬間皺成一團,用手在嘴邊扇呼着。
“哇,這是什麼東西,這般苦?怎不是姐姐最拿手的茯苓雞湯呢?”
唐雙兒臉皺起來,蘇玉噗嗤的笑出聲來,趕緊從隨身的口袋裏拿出兩粒唐蜜餞兒塞進她掌心哄着說,“這饞嘴模樣,也不問問到底是什麼東西就入口。”
“這是苦着了,若是燙着了,我該怎麼跟唐夫人交代?”
“若是有毒該如何?入口的東西,自然要加倍仔細。”
唐雙兒並非是尋常身份,保不齊會在外有想陷害之人,這般沒有提防,還真是讓人操心。
“旁人的地方,我總歸是要端着的,從來不曾隨便吃東西,可蘇姐姐家裏都是好東西。”
唐雙兒感覺舌尖逐漸瀰漫開的甜味兒,回眸瞧着那砂鍋里的烏黑湯汁,說,“這是葯?比阿娘當年調養身體的還要苦些,是姐姐生病么?”
唐雙兒沒有心計的跑到蘇玉身邊端詳着,抬起手放置在她的額頭試探着溫度。
這秋日裏的冷意說來便來,根本不給人任何準備和提防。
“不是我,是夫君前些日子去打獵受些外傷,我給他熬些湯藥。”
蘇玉簡單的含糊過去,唐雙兒回想起曾遠遠看過兩眼的那男子,彷彿總是帶着面具看不清楚臉,不過氣質風度翩翩。
“不是姐姐就好,這些日子不能打馬球,可是能蹴鞠投壺,玩兒些小物件。”
唐雙兒平日裏總是跟閨閣千金們吟詩作賦,那矯情又有些酸氣的事情,她是不喜的,但卻又逃不過。
“姐姐初來京城,自然是沒有機會去玩兒的,不若隨着我去看看?”唐雙兒眼眸里充滿期待的問。
蘇玉倒是也閑來無事,便很快的應允點頭答應下來,說,“自然是好,不過我投壺也並不准,妹妹不要嫌棄我丟人才好。”
唐雙兒趕快搖擺着雙手,喜不自勝的模樣。
不過是答應去投壺,怎就如此開心?
蘇玉有些納悶的時候,猛地聽旁邊站着的憐兒開口,嘆口氣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夫人是不喜歡小姐常拋頭露面的,更何況是那些有男子在的場所。”
“投壺蹴鞠都是些體力玩意兒,哪裏有姑娘家願意揮汗如雨的?”
“若是小姐跟夫人說自己前往,必定是要攔在家裏禁足不可出的,可若是提了姑娘,便是不同了。”
“夫人覺得姑娘處處妥帖,是喜歡讓小姐隨着您學些儀態規矩的。”
憐兒有些時候也奇怪,明明唐雙兒才是自小在京城裏嬌生慣養,學着儀態規矩長成的,雖說是心底有些叛逆,可旁人在的時候從未出錯過。
可為何蘇玉區區從小鎮裏趕赴京城的姑娘,行為舉止都能夠妥當到仿若是宮裏的娘娘似的,還不是尋常的娘娘,而是翊坤宮的那位……
“你以後不要喚我姑娘了,一來是生份,二來是,我如今已經成人婦,你喚我成娘子才得當。”
“若是在外有人聽見姑娘,怕以為我未出閣,招惹來許多麻煩。”
蘇玉看着憐兒提點,她倒是也瞬間領悟過來,福身做禮的道歉道,“是憐兒沒有思慮周全。”
倒是也怪不得她,李景行神龍見尾不見首,在府邸里又處處躲着尚書府的人,怕被認出,他們時常以為蘇玉是未出閣的姑娘也是情理之中。
唐雙兒咬着薄唇,眼眸向著前院時不時的打量,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像是在尋找什麼人。
蘇玉眯起眼眸,盯着看了會,忽然明白過什麼,對旁邊站着的春紅問,“怎一清早就沒有見大哥?他可是在府里?”
“蘇大哥好像是去鋪面拾掇拾掇,說是午時會回來用膳,還說給您買熱乎乎剛出爐的糖粘吃呢。”
春紅打趣的笑着,將煎好的湯藥給濾出來。
蘇玉餘光瞥見唐雙兒恍然大悟又安靜下來的模樣,搖頭輕輕笑着,果然是姑娘家,心事是藏不住的。
可此情意剛剛萌芽罷了,大哥如今又是那般抗拒,怕情路不會太順。
蘇玉哪怕是心底想要撮合,也有些慌張無措,不知從何處入手才是。
“別在後廚里站着,煙熏火燎,又狹小的……”蘇玉挽着唐雙兒的手,說,“到前廳喝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