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祝成的危機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祝成的危機

玉階之上,流光一注,穀神便已落座。

“免禮”穀神抬手止住要行禮的眾神眾仙,言語間威嚴無量,簡明扼要,“對於北境一事,諸位有什麼看法?”

穀神的心思一向難猜,這次上來就問的這麼直接,反倒讓大家不習慣了。

一時間各自沉默,不知道說什麼好。

“水神?”

被點到名的水神只好站出來,“北荒安危如今全系火部,臣認為...”

快速在心裏一過,話到嘴邊,水神又改了口,“此事還得詳查,也好還祝成大神一個清白。”

哼,清白?穀神目光臨下,帶着些許試探的味道,“你們呢?”

“水神言之有理。”

“臣附議”

“臣附議”

......

等部分神仙附議完,穀神審視了一圈他們臉上的表情。

其中就有暫時代管雷郡的正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但穀神並未說什麼,而是接着問,“雨神,你說。”

已經被革去主神之職,不知要待罪立功到幾時的祁遙從雨亭一部的最末位走出來,“罪臣認為不當查。”

嗯嗯嗯??!此言一出,殿內疑聲頓起。

穀神略帶考量地看着雨神,“為何?”

雨神再拜,“黃銘跟隨文宸仙上數百年,先前在與山琿的戰事中,還險些丟了性命,斷不會輕易背叛。”

“況且他若當真有異心,以文宸仙上的智謀,怎會半點也沒有察覺?”

“想來若不是另有隱情,便是有人刻意挑撥。”

“這也是那些妖魔管用的伎倆。”

穀神擺出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點了點頭,“嗯。”

繼而又頗為憂心,“但流言紛擾,不可不妨。”

“祝成大神在北荒多年,勞苦功高,雖與文宸仙上多有爭執,但也只是為了更好的謀划戰事而已,且他們兩位,從來都是以大局為重。”

“故罪臣以為,那些流言不過捕風捉影,若僅僅因此就對祝成大神生疑,難免會寒了祝成大神的心,亦會動搖軍心。”

“因而,不當查。”

雨神說完,執禮俯首站了好一會兒。

水神緊張到橫於腰間的手都捏緊了,正要走出來為她說兩句,玉階之上突然又開了口。

聲音聽起來,夾雜了幾分滿意的味道,“雨神有心了。”

“不敢,罪臣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水神獨力治理南境也是辛苦,你擇日便去幫幫他吧。”

“是”雨神面露喜色地退下。

水神及保持靜默的一派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剛才附議的仙官神官的表情就很微妙了,一個個的在心裏直呼大意了大意了,竟沒有正確領會穀神尊上的意思。

貫來厭惡趨炎附勢,曲意逢迎的白鹿仙君則一臉高興,嘿嘿,還好我剛才沒說話~

“白鹿上仙?”然後就錯過了穀神的點名。

穀神當時就不說話了。

殿內突然靜得可怕。

站在玉階之下,侍奉在側的王宣令隨即站出來打破僵局,“白鹿上仙,尊上有話問。”

“小仙在!”白鹿反應過來,立馬快步而出,禮節尚算周全的一拜,內心霎時慌的要死。

幸好穀神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神上可有什麼交代?”

白鹿張口就來,“回尊上,神上確實有三件事交於小仙。”

在東荒與天界之間往來多年,他也沒那麼容易被嚇到。

“講”

白鹿開始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複述,“第一,神上想借蒼辰劍一用。”

“准”

“第二,東荒南部至臨近東海一帶,民風落後,神上想請尊上派專人司教化之事。”

穀神轉頭就點到大殿裏的某位老神仙,“禮君。”

“噠,噠,噠......臣在”禮君杵着拐棍慢慢走到殿中。

“此事,就交給你了,三日之內,務必給本座擬出個詳細的章程來。”

禮君倒吸一口涼氣,老骨頭差點沒當場散架。

但同時,他又覺得很有挑戰性。

這種教化民眾的頭等大事,尤其是那種矇昧無知、茹毛飲血的地方,也就只有他這麼學識淵博,貫通古今的第一文神才做的來~

於是喜憂參半,表情滑稽的應下,“臣領旨。”

待禮君噠...噠...噠的下去后,白鹿深吸一口氣,說第三件事。

“第三,神上請尊上明發詔旨,自今日起,不再限制沖陣營的修為。”

“......”

“什麼?!”

穀神沉默,眾神嘩然。

沖陣營本就難以馴服,一旦解了這道禁制,豈不是更加猖狂?!

但良久的僵持之後,穀神還是緩緩吐出了一個字,“准。”

雖然不太情願,甚至覺得風神意氣用事。

但沖陣營到底是風神組建的,穀神也不好太過苛刻。

更何況——

風神請的是明旨。

呼......聽到這個‘准’字,白鹿的心方才落地。

趕緊跪下來,行了個叩首禮,“謝尊上。”

接下來,就是各部彙報政務要事。

穀神陸陸續續,盡職盡責地聽了一天後,回到元守宮也是不歇的。

直至深夜,他才叫來王宣令,“外面怎麼樣了?”

“白鹿仙君取了蒼辰就立刻回東荒了,此刻,應該已經將蒼辰交到神上手中。”

“該回下界的戰部,都也離開天界。”

“水神要給底下仙官交代水澤事務,雨神那邊也需要一點時間安排,應該會晚一些才會走。”

“嗯”他不喜歡辦事拖沓之人,因而這個回答還算滿意。

不過,有件事,他確實放心不下。

“本座記得,以族親關係算,祝成是黃銘的長輩?”

“是,若論資排輩,黃銘應該叫祝成大神一聲太叔公。”

穀神將筆放在筆擱上,“你派去的人怎麼說?”

“鄒老將軍被黃銘傷了右臂,怕是要調理一些時日。”

噌!穀神氣息一變,眼神都凌厲了許多。

黃銘不過是從山琿戰事中撿回了一條命,當時大家都以為他死了,自己還下旨撫恤,哪曉得他死裏逃生,修為也有了些精進。

可再精進,也不至於能傷到鄒焱!

然而內心生出了一萬字想法的穀神並沒有打斷王宣令。

王宣令只能假作沒看見的繼續,“不過佘於、構木蘭等諸位將領十分得力,北境軍倒也沒有像外界傳言的那樣方寸大亂。”

“如此看來,文宸倒是治軍有方。”

“仙上受教於尊上,自然是出色的。”

穀神瞟了王宣令一眼,“老東西,你拍馬屁也要有個限度吧。”

王宣令笑着壓低了腰,奉承道,“臣只是實話實說。”

“也罷,你就去替本座慰問慰問鄒老將軍,順便...看看,究竟是些什麼東西在傳言。”

王宣令為不知名的‘東西們’默了個哀,“是。”

“也看看祝成,讓他不要擔心流言,安心打仗。”

“一切有本座在”說完便拿起手旁的奏報,頭也不抬的繼續處理公務。

王宣令卻領會了其中深意,應了是,躬身退下,去往下界。

到了北境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鄒焱的傷勢。

送上誠摯的關懷,“北境還要仰仗老將軍,此傷非同小可,您還得好好養着才是。”

“多謝宣令大人關心,這傷也就看起來嚴重了些,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對於祝成大神勾結黃銘之事,不知尊上是何意思?”

鄒焱雖是火部主神,但到底是個武將,又事關自己師弟,當然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尊上自是相信祝成大神的,不過......”王宣令頓了一下,眼中暗含警示之意。

從中嗅到危機的鄒焱立即明白了王宣令想要表達的意思......

沉默了一會兒,起身行了拜禮,“還請宣令大人轉告尊上,臣會儘快查清事實,絕不會亂了大局,亦不會徇私枉法,放過任何有二心者。”

“是,老將軍放心,下官一定帶到”王宣令拱手一禮,比鄒焱拜的更低些。

拜完直起腰,禮貌地笑了笑,“下官還有事,就不打擾老將軍休息了。”

“這,這就走了?”鄒焱老臉疑惑。

只看他,不看臨音昭月的嗎?

“文宸仙上與昭月仙君就在後面‘休養’,宣令大人...不去看看?”

確切地說,是不去替穀神看看?

“有老將軍主持大局,下官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穀神沒有提到臨音的傷,更沒有半個字提到昭月,那就說明穀神壓根兒不相信臨音他倆會被區區一個黃銘算計了。

既然如此,那他王宣令還多什麼事。

......

不受控制的逃出北境,又暫時甩脫了多股追兵之後,黃銘幾乎是一口氣都沒喘,就直奔北荒而去。

然而這種看起來就像是要逃去北荒,投靠妖魔的行為,他本人卻沒有半點能力阻止。

就連自毀靈元也做不到。

“呼!”

“呼!”

“呼!”

可就在他絕望至極,覺得這輩子都完了的時候,幾道身影如風般刮過,攔住了他去路。

黃銘二話不說,‘抬手’殺去。

“呲,呲,呲”皚皚白雪上瞬間濺上了數道血跡。

“找死!”黃銘殺完轉身就走。

卻被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火氣擊中右腿,“嘭!”

祝成一落地,大袖一揮,砰砰砰幾道極重的火氣,直接打斷黃銘剩下的手腳與肋骨。

再一拳錘在他腰腹,震碎了他的氣府。

“啊......”黃銘自己的痛呼聲。

可他還來不及解釋什麼,就被祝成掐住脖子提起來,咬牙切齒看着他,“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我......”好巧不巧的,不知是因為祝成還是因為什麼,黃銘突然意識那股控制他的力量竟在這種時候消失了。

“啪!”粗暴地把黃銘甩地上,祝成順手就封了他的嘴,以免他亂說什麼不該說的。

“咻!”

“咻!”

隨後追來的構木蘭和巫成恰好看到了這一幕以及地上的血跡。

祝成負手而立,盛氣凌人,“你們都看到了,本神可沒有半點徇私。”

構木蘭與巫成交換了一下眼神,恭恭敬敬地抱拳齊聲道,“是。”

......

直接將黃銘押回火部,又請來尚在休養的白虎君,剛到的王宣令一起公審,並讓隸屬北境軍的構木蘭、巫成旁聽,祝成急於證明自己的心就差沒寫在臉上了。

“跪下!”陸選一腳踹黃銘腘窩上。

黃銘咚的一聲撲地上,膝蓋都差點跪碎了。

“開始吧”看人都到齊了,祝成給陸選使了個眼色。

陸選立即施法將議事堂封閉起來,親自守門。

“請開始吧”祝成為避嫌,坐在左側第一位。

白文習因為擔心自家君上就這麼死掉,厚着老臉跟着過來,美其名曰護衛,實際想看祝成笑話的被安排在了左側第二位。

構木蘭與巫成作為臨音心腹,又作為證人,破例坐在了右側第二第三位。

第一位則是祝成十分討厭,但此時此刻一點都不敢得罪的王宣令。

白虎君無可厚非地坐在了堂審正位,給祝成點頭至禮后,就將目光投在黃銘身上。

黃銘身上的噤聲咒一松,還沒等白虎君發問,他自個兒就激動的向前跪了幾步,“白虎君,末將冤枉啊!”

“我沒有,不,那些士卒,不是我要殺的!”

白文習:嘖嘖嘖,真是蒼白無力的辯解。

王宣令一臉的無奈:不僅蒼白,而且愚蠢,這分明是在承認自己殺了人。

“我,我是被人陷害了!”

一聽‘陷害’二字,生怕被拉下水的祝成立馬暴怒拍桌,“狡辯!”

“你當本神與北境將領的眼睛都是瞎的嗎?!”

“還是你一路逃出北境,殺的那些士卒都是空氣?!”

黃銘整個人都是亂的,只能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我...我,我是被控制了,我也不想的。”

“一派胡言!”祝成氣得坐也不是,打他也不是。

偏偏黃銘還一個勁兒喊,“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想殺他們!我是被逼的!”

“一定是,是一個修習火術的人!”

噔!祝成全身一冷!

好啊!果然想栽贓給他!

一瞬而出的靈威,直接壓得黃銘再次撲在地上,對面的構木蘭和巫成坐在椅子上差點被掀翻出去,幸好被王宣令輕輕一帶,又穩穩坐了回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祝成正要暴罵黃銘,猛然接觸到陸選輕輕搖頭的眼神后......終於強行冷靜下來。

然後想起來,作為白虎君的主審還一句話沒說。

於是,連忙放低姿態,站起來給白虎君道歉,“抱歉,我失禮了。”

“無妨”白虎君溫和地還了一禮,他其實也不相信祝成會做這種事。

只不過黃銘的誅心之言,實在是撞在了祝成所有的痛點上。

說他不是有意的,都沒人信。

“黃銘,起來說話。”

趴在地上的黃銘,慢慢直起身子,渾身上下痛得無以言表。

但祝成這一擊,也讓他平靜了下來。

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站起,眼神漸漸有了光彩。

祝成還想說什麼,被白虎君先開口打斷,“說吧,九天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作為一個將軍,他不該一直跪着。

黃銘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嘴,“我...末將,可以先喝點水嗎?”

“可以”

得了白虎君的同意,構木蘭也不管對面祝成臉色有多難看,提着茶壺上去就給黃銘灌了一壺水。

“噸噸噸......”

喝完水,黃銘的思緒更清晰了,看着昔日同袍還肯管他,心裏不免有點感動,“多...”

“不必”構木蘭冷着臉坐回去。

雖然這事確實有很多疑點,可就像祝成說的一樣,他們的眼睛不是瞎的。

不管怎麼樣,黃銘殺了許多出生入死的兄弟是真的。

吐了一口氣,黃銘也不矯情。

開始一點一滴的回憶細節,“十日前,文宸仙上與昭月仙君去查看新城,讓我們休息半日。”

“我因為要值夜,晚上便沒有和他們一起出去。”

“到了第九日......”

整個故事聽完,大家都開始沉默。

連祝成都有些相信黃銘確實是被陷害的,如果真是這樣,那背後之人用心未免太過險惡。

火術入門簡單,要精卻難。

師兄的傷他一早就去悄悄看過了,整條右臂幾乎廢了,體內還有殘存的外來火氣侵蝕筋脈。

要不是其他將領資歷威信不夠,鄒焱一走,北境軍心大亂,應該立即回天界休養才對。

即便是拼盡全力,能一招把師兄傷成那樣的,除了鄒焱本人,也就只有祝成自己。

鄒焱的性子他很清楚,斷不會做出這種用苦肉計來陷害他的事。

況且鄒焱體內還有另外一股火氣,確確實實是被外力所傷。

最最重要的是......那股火氣,確實與祝成的氣息有兩分相似。

鄒焱倒是很信他。

可只是鄒焱信他是沒用的,現在結合黃銘說的,嫌疑最大的就只有他!

除非,他能證明,還有人的火術不在他之下,而且和這件事有莫大的關係。

或者......

“構木蘭將軍,文宸仙上和昭月仙君傷勢如何?”白虎君幫祝成把第二種洗脫嫌疑的可能性問了出來。

構木蘭嘆了一口氣,這就是最麻煩的地方。

“他們二位一直在昏睡。”

不止是鄒焱、佘於,構木蘭自己都懷疑過現在躺在北境軍中的臨音和昭月是假的,因為那日的臨音實在弱得不像話。

回想起來,昭月的行為也很反常。

只是當時事發突然,黃銘又反抗的太過激烈,大家來不及細想。

等控制住局面,大家冷靜下來想問點兒什麼的時候,‘昭月’居然也暈了。

“你們...”祝成很想說,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話到嘴邊,又忍住了,“就不能把他們弄醒?”

巫成搖搖頭,“弄不醒,所有方法都試過了。”

“......”祝成悶悶地咽了一口氣,巫成出身巫咸國,醫術精湛,可醫萬物,他說不行,真就沒什麼可懷疑的。

“不醒,但是確實活着?”王宣令確認道。

巫成,“對。”

又是一陣沉默。

“呔,這也太無賴了”白文習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不管那兩位是真是假,只要他們還活着,哪怕躺一輩子,北境軍也只能好好兒養着。

構木蘭,“最要緊的是,這事現在人盡皆知,其他戰部在幫着我們...抓拿黃銘的時候,也損失了不少士卒。”

“如果再沒有一個結果......事情怕是會越來越糟。”

祝成覺得這就是廢話,“誰不想儘快有個結果?可現在誰能證明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白虎君也許還好,祝成這幾日是真的身心疲憊,比過去幾千年都累!

那些王八蛋平日裏看起來乖順,他這一出事,個個巴不得拉他下來,做事也沒從前言聽計從了。

再這麼下去,戰還怎麼打!

巫成也叫苦道,“北境軍現在又要作戰,又要看護那兩位......實在有些乏力。”

“誰不是啊”

“誰不是啊”

白虎君和祝成難得異口同聲一次,看向彼此的目光都有點尷尬。

“不是......還有個霜寒星官嗎?”黃銘眼神期盼地看向構木蘭。

構木蘭,“......”

“他...不會也?”黃銘眼裏的光落了下去。

構木蘭見他這樣失望,也不好再冷着臉,只是祝成在場,多多少少有些顧忌。

斟酌了一下用詞,儘可能的客觀,“在你‘逃走’后,霜寒突然發起瘋來,自燃而死。”

王宣令聽完,笑了笑。

眼露寒芒地看着祝成,幽幽地問,“身為修習冰術的星官,被活活燒死,應該很痛苦吧,祝成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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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為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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