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哥,就它吧。”說著擬之說著就打算下閣樓。
“就這件成衣?挑幾匹好料子訂做幾件吧。”擬之覺得柏玉錦揮金如土的樣子彷彿富貴花的大蝴蝶翅膀撲閃撲閃着,真豪氣。
“不用不用”,擬之無精打采,她對穿物向來無甚興趣。
奈何柏玉錦執意要替她挑選。
今早趕路顛簸,擬之覺得有點乏,隨手一拂新衣裳的衣袖就坐在窗門上,靠着窗扇,眯上眼一眨一眨地看向外面的天光。
到底該怎樣找軒紀呢?
“驚奴,小心掉下去”。
“別過來!我靠一會,樓不高。”
柏玉錦真的一聽擬之的話就沒有再靠近,他低頭含笑,抬眸溫潤如玉,“好,我讓万俟鴻在下面守着,以防你掉下去。”他的語氣像是在徵得擬之同意。
他不會阻止她做任何事,他會選擇為她善後。
“嗯”,擬之閉上眼。人群的喧嘩在下面混為一片,沒有特別在意的人,這人間喧嘩似乎都與她無關。最親切的,是不濃不淡的天光,是屋檐風鈴輕晃的清脆聲響,是耳邊微風輕動,風中攜帶一縷君子蘭的清香。
君子蘭?
擬之剛睜眼,腰身就被一雙手鉗住,她整個身子先是往後仰去,然後被一股很大的力量向上拉去。
她看見柏玉錦和樓下的万俟鴻兩個人奔向自己,然後就是一陣顛倒的黑色的混亂。
擬之被擄上屋頂片刻之後……
“倒掛金鐘?真以為自己是吊蘭。”
“有沒有人說過你一本正經得很好笑?”
擬之雙手抱胸,回想起在來平川的路上那一股香味,頓了頓“你一路跟蹤我?”
“那倒不是,只不過恰好來平川有事罷了。話說你有銀子?去那麼貴的成衣坊?”
擬之白了他一眼。
“不用感謝我,你這身衣服想來價值不菲,你准沒銀子付,我這不解救你來了。”
“俠客,您這解救未免魯莽了些。”柏玉錦搖着扇子,一磚一瓦在他腳下清脆發響,他說的是玩笑話,眼神卻尤其冰冷,身後跟着紅衣万俟鴻,仍舊半邊面具鑲在臉上。
“柏玉錦,哦不,柏少主,您在這平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必跟我搶這個小姑娘?”丘容濃眉一挑,握住擬之的手臂。擬之踩了丘容一腳。
“幹嘛?我保護你呢”。
万俟鴻拔劍移步,直指丘容。
“這位是我家小妹,公子看到底是誰在搶人?”
“家妹?柏玉錦你腦子沒事吧?”擬之是他和北璞南在墨湖放走的,怎麼一出墨湖搖身一變就成了柏家的小姐?這柏玉錦的妹妹柏驚奴不是早死了嗎。
“我與這位姑娘一見如故,相知相惜,幾日前拜為兄妹,在這血肉江湖中願為她遮風擋雨。”柏玉錦說話的時候看着擬之,他身上的儒雅和溫柔展現得淋漓盡致。
在這血肉江湖願為她遮風擋雨……
“兄長”,擬之忍不住喚了一聲。
丘容看着擬之出神的神色,鬆開她的手,一剎那他感覺自己像分開他倆的惡人,“好,那我們來日再會。”
“不見”,柏玉錦挽過擬之,望着丘容走遠的背影,“万俟鴻,你幫我查一下這個人。”
“是”
“驚奴,你認識他?”
“我不認識”,擬之只知道他名字和性別,確實沒熟到認識。
“你當真是不肯告訴我,也罷,我便就此不問。”
“兄長,此前我的人生着實單調無色,的確不認得幾個人。”
“好,為兄不該擅自揣度,只是你應該小心點才是。”柏玉錦
“嗯,對了兄長,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君子蘭香,應該算是一種特殊的味道,我只聞到過兩次。”
“君子蘭難提香,且只有你聞到了,許是太過淡雅隱晦。該是天祗府的佩玉香,恰似君子蘭淡雅流轉,卻平緩如煙似有若無,不像俗香,雖淡卻極其鮮明、特殊。並且每個天祗府弟子的香不同,均大抵如君子蘭。”
“所以他是天祗府的人?”擬之回想起墨湖那日,一個叫北璞南的和這個丘容倆人打架爭她,原來他們師出同門,那不是就沒有爭她的必要了嗎?不對,北璞南看起來那麼厲害,後來也沒追她,莫不是故意放走自己的,是何目的?真是江湖險惡啊。
擬之回過神來,柏玉錦正一臉寵溺地看着她。
“驚奴想好了嗎?我們這便回家去吧。”
“好”
柏家不愧被稱為仙門望春台,古樹花草叢蔭處里有洞天,參差不齊雕樑畫棟的樓閣飛檐,婉轉迂迴的樓廊,儘是藤花纏繞,青銅鏤空雲紋鋪地,流轉了千年古迹,莊重高雅。擬之從踏上青銅雲紋地的一刻起,便被這裏深深吸引,不同於墨湖,這裏是生於自然萬物的千年奇迹。
入門十三路,正中第七路便是正堂,堂外十里是青銅神獸林,各種上古神獸足有八尺高,相貌奇特,傍樹矗立。柏玉錦在前面走着,身後的擬之只覺得有些莫名的恐懼感。
“這些都是柏家玄主注靈所造,皆為神獸,無需害怕。”
“嗯”,擬之往前小跑幾步離柏玉錦近一些。
“我們柏家的家主是我母親柏夙鳶,她很溫柔可親,不會拿任何成見看你,一會你見了她,只記得行禮便好,其他你可隨心,她不會為難你的,畢竟我的事和我做的決定,她向來不多加干預,她信任我懂我,也一定會喜歡你。”
“那……柏驚奴是否是忌口?”擬之話剛說出口就想掌自己的嘴,柏驚奴對柏玉錦來說,而今也是忌口啊。
“你能說什麼說到柏驚奴?這個人,我們家現在是不便提的。”柏玉錦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嘆了一聲,眉眼帶笑。
“我聽你的。”
“乖”
剛要踏進主堂,擬之便看見一襲紅衣裙擺。她立馬反應過來,低頭作揖,“小女驚奴參見柏夫人”,她自覺還算溫柔得體,卻遲遲沒等來柏夫人一句話。柏玉錦壓根沒有作揖,噗嗤一聲輕笑,扶起擬之。
“辭兒,你也真是,非要教人家喚作驚奴,小姑娘獨一無二,怎麼可以叫箇舊人的名字呢?”這女聲從另一邊傳來,和柏玉錦的聲音相似,柔和端莊,聽得出笑意。
擬之抬頭髮現,剛拜的是万俟鴻,隔着面具擬之都能感覺到万俟鴻的無語。而柏夫人從另一邊款款走來,柳眉彎彎,巧目盼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