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濡紹老頭說，北璞南這個小子太有自己的想法了，天祗府這群長老老謀深算，他要是帶着靈女出逃的消息回來，矛頭盡數全對在他頭上。趁着江湖人大舉進入墨湖，北璞南進去混兩圈，這樣沒帶回靈女就情有可原了。
放出靈女入駐天祗府消息也是濡紹長老的手筆。
“濡紹長老這是何意？”聖堂內幾位長老各懷鬼胎。白鈈長老滿頭白髮，開口問道。
“這幾日北因去墨湖時靈女已然不在，許是江湖人一擁而上，打草驚蛇了。既如此不如放出消息靈女入駐天祗府，這樣一來靈女的消失便不會引起江湖恐慌，而且可以大大增強天祗府的聲譽和權威。”
“濡紹長老這話說的輕鬆，靈女消失前是否有其他門派進去墨湖我們尚且不知，要是靈女已然收歸其他門下，我們這一出不是擅作主張自取其辱？”青穀子拍案而起。
“試問能在我們之前進去墨湖，這江湖有幾個門派可以做到？範圍如此之小，我已命北因去探口風。據悉望風樓此次並未派人去，祁連山的人在我們之後才趕到，平川柏扇已無功折返，渠琴門和其他門派大打出手，同樣無功折返。些江湖遊客，無一人是十七歲的姑娘，來時如此，去時亦如此。”
“照長老這麼說，靈女沒有被任何人帶走，她是自己逃的？一個未出世的女子，她會什麼？有什麼能力逃出來？”
“天賜游龍褚。”
其他幾名長老幾乎是驚坐起，只有幾個長老處變不驚。
“神手游龍褚？不是已經絕跡了嗎？”
“非也，世代靈女不出世，世人少知，但不代表沒有。”濡紹長老意味深長。
“這麼說如此為良計，放出消息后，尋靈女的風潮便會平息。此後，天祗府暗地尋靈女能減少很多阻礙。”白鈈鬆了口氣。
“不，若是靈女自己站出來了怎麼辦？”
“青穀子長老這是糊塗，所以我們要加快行動啊。過不了幾日便是行俠會，必定有人來探口風，剛得靈女，為了避免口舌，我們的人必須去，所以更要加快行動。”
“或者說，我們可以讓天祗府誕生一位靈女，不說如此一來行俠會的試探好解決，到時候若真靈女站出來了只要她不拿出神骨，真假靈女，我們也未必沒有勝算。畢竟神骨是何等重要之物，一個靈女的修養是不會輕易讓神骨面世來自證身份的。”許久未開口的秦春長老說話了。
“不可”，濡紹長老揚了拂塵，“如此的話，要置真靈女於何地？”
“濡紹長老要變通，我們這也是在保護靈女。畢竟靈女這個身份危險，靈女手上的神骨同樣危險，這種風險她若沒有能力承擔，天祗府可以。”秦春盯着濡紹，兩人在天祗府一直都不對付，因此以兩人為首，天祗府大有兩派格局。他這一眼看得濡紹一肚子火，拍案出堂。
聖堂里剩下幾個長老各有心思。
北璞南探了幾日墨湖的情況，都盡數彙報給濡紹。只是有一點他沒說——靈女坐上了平川柏家的馬車。
“‘靈女不屈居於任何門派之下。’這就是你所謂的風骨？”北璞南理了理袖口上的雜草，將其輕飄飄地一吹。本以為她是個有風骨的人，沒想到再見已在別人門下。
北璞南嘆了口氣，最好以後都別再見到她了。
翌日未時，柏家的馬車終於抵達平川。平川距離朝都大乾很近，因此比其他很多地方都要繁華，不用說雕欄畫棟、金磚御窯，光是滿街的人影綽綽大多都錦衣綢緞加身。
從未見過如此人潮洶湧，擬之忍不住探出頭去看這市井繁華。
“阿妹喜歡？”
“說不上來，應該是喜歡的。”
“這世上但凡讓人流連駐足，都足以稱得上喜歡。”柏玉錦嘴角噙着笑，眉眼彎起來很好看。
“是嗎？”
其實擬之很難理解，喜歡和駐足流連的感情。她同楚人生活十幾年，楚人死的時候，她慰靈后再不去靈堂，難受不會少一分，卻也多不出一分，她長久地站在扇門外手腳冰冷直到身體麻木，其實她並不喜歡楚人，但楚人教會自己很多，她並沒有捨不得，只是沒想好自己該怎樣面對這件事。而對這個結識到現在不足兩日的兄長，她卻是喜歡的，擬之不得不承認其實她喜歡這種被當做小女孩一樣無微不至地關照的感覺。
“進去為你做幾件衣裳吧，你會喜歡的。”
原來柏玉錦以為她的視線在那家成衣坊里，其實她在看滿城金銀風絮。
“嗯？”
“我們偷偷溜出去，不讓万俟鴻和阿楊跟着。”
“好”，擬之愣半天，反應過來時柏玉錦已經用自己的大袖衣襟裹住她，將她緊緊摟在懷裏，馬車來到人少處時，柏玉錦輕身躍下馬車，練柏家扇的身手比常人更加靈活輕盈，兩人雙雙落地沒有被馬車夫發現。
成衣坊多是姿色艷麗的女子，看到柏玉錦這種有錢的俏公子，好幾個一起圍了上來。
“柏公子好久不見吶，我們為您可是準備了好多綢緞料子，還有你喜歡的衣服款式，連裁縫都是先前您瞧上眼的，就等着您大駕光臨呢！”
“今日並非我要擇衣，是要為妹妹驚奴挑些她喜歡的衣裳。”
幾個女子聽到驚奴這個名字，瞬間僵住，尤其在注意到被柏玉錦護在身後那張白凈面孔后更是心生恐懼。
整個平川都知道柏家柏驚奴兩年前死於重疾。
“公子，阿妹病好了？”終歸是要做生意的，老闆娘怯懦地開了口。
“這是義妹，今天起叫驚奴。”柏玉錦何嘗沒看出大家的恐懼。
“哦……原來是義妹吶，那就是柏少主您妹妹了，快，你們幾個腦袋靈光的帶公子和驚小姐去看看珍閣里的好綢緞衣服。”
“麻煩衣娘了”
“不麻煩不麻煩！”
掀起巨大的落地紗縵，一排又一排的錦衣綢緞琳琅滿目，各色各式各料風格鮮明。
擬之選了一件月白色的曇花紋綢衣，花開的極其妖媚盤踞在腰間和袖口，月白的底色卻將一切都朦朧化，純而妖媚。
擬之背窗，玉容和白衣身姿在微光中被襯托得發光，一抬起頭，柏玉錦看得愣了，竟覺得時間慢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