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俗人
“行啦。”周浮生擺擺手，“別在我這獃著了，大師兄那邊你還沒去吧。”
“我可告訴你，最近師傅走後，這山上的香火錢都歸大師兄管...”
李承睦點錢的動作一緩，抬頭衝著周浮生嘿嘿一笑，將錢塞進兜里。
“師兄，你接着聊，我就先走啦。”
“這小子...”
望着奪門而出的小師弟，周浮生即好笑又無奈，望着雪夜裏蒙蒙亮的天空下的背影，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
...
“大師兄早！”“早啊。”
“大師兄早！”
“嗯，好好練功！”
一個穿着藏青道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笑咪着眼，與早上晨練的學員打招呼。
他就是武當掌門陳青羊的開山大弟子，山上的實際話事人，郭光。
郭光今年近四十的年齡，跟如今才剛剛十八的李承睦相比，大了整整幾輪，平日裏也是把這位小師弟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
相比於如同兄長的二師兄，這位大師兄更像是一位慈父。
他和師父師兄、平日住後山，而學員和職工住前山。
這些年，隨着武當山的俗事多了起來，大師兄因為要管理這些事情，所以也經常搬去前山住。
李承睦之所以最後一個去找郭光，也是因為他想要讓這個平日裏忙前忙后的大師兄好好的休息。
郭光今天確實睡了個好覺，天還沒亮就醒了過來，心情十分愉悅。
剛檢查完學員的早課，一轉身，眼前就看到一道黑影突然竄了出來。
一晃神的功夫，一個充滿朝氣的少年就站在了面前。
“大師兄早！”
“承睦？你怎麼來前山了？”中年男子看着熟悉的少年，胖胖的臉笑的滿臉是褶。
李承睦露出一嘴白牙，笑嘻嘻道：“師兄，這不是想你了嗎？師傅不在，我和二師兄呆在後山多無聊啊。”
郭光寬厚的手掌拍了拍李承睦的肩膀，“無聊多出去走走，山下有個廟會挺熱鬧的。”
“師兄，您是不是忘了點什麼。”李承睦眨巴着眼睛，一臉期待的看着郭光。
“忘什麼了？”郭光撓撓頭，想了一下今天起床到現在乾的事情，頓時一拍大腿。
“我忘了給菜園澆水了！
承睦，你等等啊，師父種的菜，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我差點給忘了。
還是你小子機靈。”
說著，郭光連忙轉身就要跑。
李承睦一把拉住大師兄，氣鼓鼓道：“師兄！我今年還沒收到紅包呢...”
說完，李承睦的一雙桃花眼又帶着幽怨的神情看着郭光，讓這個近四十的漢子直呼受不了。
“小師弟啊，我....沒錢...”郭光掏出自己的比臉還乾淨的兜，攤手示意，一臉無奈。
“你不是不知道，年前那次的靈氣復蘇，讓山擴大了整整五倍！
真武殿，紫霄宮這些大殿修繕，人員的安置，附近村子的賑濟這都是錢。
師父昨天過年出門去京城開會不就是為了多要點宗教經費嘛。”
郭光苦着臉，抱怨連連。這幾天都給他愁的，頭髮都掉了一大把。
李承睦見自家師兄如此，面露掙扎，想了想，試探性的問道，“師兄，要不...少給點，一百可以吧。”
“成交！”郭光喜滋滋的從懷裏掏出一個紅包，塞在了李承睦的羽絨服。
“那個，
師弟啊，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似乎怕這個小師弟嫌少，郭大師兄直接想溜，但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身形一頓，又轉身囑咐。
“對了，你過幾天得下山一趟，你記得提前收拾一下行李。”
“什麼事啊？”李承睦搓着一百塊，臉上止不住的笑。
“又出靈異事件了。”郭光望着山下，臉上露出一絲擔憂，“官府的那群人年前特地上山跟咱們師父說的。
南城那邊的官府組織忙不過來了，所以找咱們借點人手。
師父走了，我又在忙山上的事，你二師兄....你也知道..
這小子修了這麼多年，毛都沒修出來一個，根本處理不來這種任務。
所以說，只能靠你了。”
“師兄，放心，都交給我吧！”李承睦拍拍胸脯，“為師兄們排憂解難，是作為師弟應盡的義務。“
“只不過這報酬嘛...”
“我還有事..以後說，以後說！”郭光原本還感到十分欣慰，但一聽報酬，立馬變了神色，打了個哈哈，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誒！不能讓馬兒跑，還不讓馬兒吃草吧！”
聲音很大，但那個人已經跑出了十里地。
李承睦在後面鬱悶。
錢就這麼重要嗎?
李承睦一邊心中吐槽自家師兄摳門，一邊把那搓的皺巴的一百塊貼身小心放好。
又生氣似的踢了一腳地上的雪。
師兄這是把自己當作廉價勞動力了？只幹活不給錢的。
哎。
心中悠悠一嘆，背着手，轉身朝山下走去。
山路難行，但在李承睦腳下卻如履平地。
路途中，不少斷裂的石頭路，中間隔了一大片新生的土地。
原本這些石頭路是完好的，只是在十一月三號那一天，天地之間的靈氣再次噴涌而出，導致地理環境再次發生了變化，武當山這座山硬生生的脹大了幾倍。
今年那次的靈氣復蘇，確實讓不少山上的建築都損壞殆盡，師兄說的確實是實話。
但要說山上沒錢，他是絕對不信的，就小年的那天，他可是在老君殿後面親眼看到，附近省城的幾個富商前來捐錢的。
那些被舉着的紅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零。
李承睦雖然長在山上，但也絕不是傻子，那些錢，別說修路，擴殿，就是再修幾個武當山也足夠了。
師兄真不知道存這些錢要幹嘛。
李承睦吐槽不斷，下山的速度卻不慢。
別人要花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李成睦僅僅二十分鐘就下了山。
山下沒多遠就有一排小房子。
房子上放着一個個大大的招牌，什麼武當山住宿...武當禮品店，招牌文字更是五顏六色。
李承睦也不看招牌，緊走幾步，來到了一家綠色招牌的小門面。
上面寫着炎黃郵政。
李承睦邁步走了進去。
進門，一個大爺正費力的拖着箱子，見有人進來，抬頭觀瞧。
“喲，小李來啦！”
“王伯....您休息會，我幫你。”李承睦臉上一抹酡紅，快步走了過去，接過大爺手上的箱子。
大爺也不推脫，放手讓這個有些害羞的小道士做，自己站在一旁看，也不出聲。
“好了，就放那吧。”王伯笑着拿出一張郵寄單，遞給李承睦，“今天還是寄錢？”
李承睦點點頭，接過郵寄單，從手邊拿起一隻壁，刷刷點點，在上面填了起來。
王伯從兜里拿出一根煙，塞進嘴裏，“噗”的點燃，深吸一口。
“現在的娃們，像你這樣的已經不多啦。
你這幾年寄過去的，都有二十多萬了吧...你為啥不到銀行轉賬呢？
這不更方便嗎？”
“那個地方沒銀行，只能用人力的郵寄方式才能收到。”
李承睦靦腆一笑，熟練的將郵寄單填完，從內兜取出一沓錢遞給了王伯。
“她們比我更需要用錢...再說，我也用不到錢...”
李承睦聲音很小，只是說的時候，嘴角上揚，桃花眼中閃爍着光芒。
“好孩子..”王伯神色複雜，將錢收好，下意識的連煙都忘了吐。
“好了，王伯，那你忙！”李承睦辦完了事，笑着招手，走出了小郵局。
望着遠去的少年背影，王伯緩緩吐出一口長煙。
想了想，王伯邁步走進了屋子，從自己腰包里翻出一個紅布包。
打開布包，裏面是五顏六色的錢幣。
猶豫了一會，王伯似乎下了決心，從裏面抽出五張紅色來，塞進了李承睦的那一沓里。
剛塞進去，老人手又一頓，再次從中抽出三張，放回了布包。
收好布包，王伯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千里之外。
西北邊陲的一個小學內，一群穿着嶄新的孩子正坐在教室里，書聲朗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