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始終難守
鳳棲樓中,雅間之內。
雖說朝廷明令禁止官員出入勾欄場所,但是強龍難壓地頭蛇,這種事情只要不搬到枱面上,便不會有人去管這些。
有些事情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
此時知縣正心神不寧的低着頭,似乎是在畏懼着什麼一般。
他千算萬算,便是沒能想到上面居然派來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早知如此,他又何必約在這鳳棲樓之中?
若只是如此便也罷了,奈何那少年似乎極難交流,先前他喊了好幾個名妓侍奉,那少年卻從頭到尾沒有換過一個表情,冷淡到了極致。
“來來來,小公子,奴家陪你喝酒。”幾名衣着鮮麗,神情妖嬈的女子舉着酒杯,圍在那少年的周圍,其中一人手握着酒壺,想要為少年斟酒,卻不料被旁人推搡了一下,手未拿穩,幾滴酒水便飛濺到了少年的袖子上。
少年衣着極為乾淨,好在酒水形成的污漬還算淺淡,可饒是如此,那幾滴污漬依舊顯得刺眼。
“哎呀呀,實在是太不小心了,來,讓奴家給小公子擦擦乾淨。”那人取出懷中的手帕便要撲到少年的懷裏,卻不料那少年手臂一抬,手中便多了一柄寒光凌冽的寶劍,只見少年揮動着手中的長劍,燭火映照着劍身,劍光只閃爍了一瞬,緊接着便是重物墜地的聲音響起。
滾燙的鮮血從平整的切口處噴洒而出,整座雅間頃刻之間被鮮血染紅。
那些女子最先反應過來,接着她們便被那慘狀驚嚇得齊齊發出了尖叫聲。
在那聲嘶力竭的尖叫聲中,滿臉是血的知縣此刻也會過了神來。
“砰!”
兩名守衛手持兵刃破門而入,二人見到房內那副血腥慘烈的場景后。臉上皆是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而他們四顧房內,唯有一位少年纖塵不染,他手中更握着一柄雪亮的長劍,
此番情況,不必多言。
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揮刀便要砍向那少年。
眼見長刀就要落在少年的身上,知縣立即大聲呵斥道:“住手!”
那二人聽到知縣的命令,雖然心中不解,但好在二人皆是訓練有素,手中的長刀收放自如,險之又險的停在了那少年的頭頂。
那少年臉上的神情卻是絲毫未改,依舊冰冷如初。
“大人,此人可是殺人兇手。”二人其中年長者開口對知縣說道。
“混賬!這位公子乃是本官的救命恩人!”知縣輕輕咳嗽了一聲,“這女子想要刺殺本官,這位公子察覺出端倪,所以才出手將其擊殺。”
那守衛見知縣雖然鎮靜如常,但是他的眼中依舊掩藏着一絲恐懼和震驚,心中便覺得其中必有隱情,於是他環顧四周,朝着畏縮在角落裏的幾名女子看去,而那幾名女子神情慌張,見到守衛看着自己,便都十分默契的將頭低了下去。
知縣見狀,便又大聲呵斥道:“怎麼?本官親眼所見還會有假不成,還不速速將這刺客的屍體弄出去!”
守衛見狀,收起手中長刀,將那無頭女屍拖了出去。
另一個年輕的守衛撿起那顆頭顱,好奇的仔細端詳了一陣。
說來奇怪,那女刺客死前睜大着雙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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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死不瞑目的樣子,眼裏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氣。
須知刺客、殺手等等諸如此類的行當,過得都是刀尖舔血、亡命天涯的生活,所以身上難免會沾染上血腥氣,而通俗來說,這種血腥氣便被稱之為“殺氣”。
“真可惜啊。”
那年輕守衛惋惜的感嘆了一聲,要說死狀慘烈的屍體,他所見識過的絕不能算少,而眼前這具女屍在他看來,算是稱得上他見過最為乾淨利落的一具了。
若是忽略濺落在臉龐上的幾滴血花,這具女屍便真的能稱得上是嬌媚了。
“都出去吧。”知縣大手一揮,隨後雅間之內便只剩下了他與少年二人。
少年掃開面前的茶盞,將手中濺血的長劍輕輕柔柔的放在了桌上,又從懷中取出一方潔白的絲巾,低頭自顧自的擦拭着長劍。
“大人可有何吩咐?”
知縣見到少年不發一言,心中尤為不踏實。
幾滴血珠從劍刃上滑落,令得雪白的長劍剔透,恍如。一塊絕美無暇的水晶,少年捧着劍細細端詳了許久,冷峻的臉上才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
少年將長劍收回劍鞘之中,便將那被血液染得斑駁的絲巾隨意的丟在了桌上。
做完這些,少年才心滿意足的收回心神,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放在了知縣的面前。
知縣將信封揭開,取出了其中的信紙。
信紙之上只有寥寥數字,一眼掃過之後,知縣便滿臉的驚異之色,霎時之間拍案而起。
“赦之,留有他用。”
知縣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
自己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將那小子抓住,甚至差點兒連吃飯的傢伙都沒了,如今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要他放人,這教他怎麼甘心?
知縣心裏燃着一團怒火,卻很怕少年手裏的劍,不敢怒又不敢言,捏着信紙躊躇了許久。
“敢問,大人此舉有何深意?”
少年淡漠的眼光中閃過一絲殺意:“不該問的別問那麼多,對你沒好處。”
就連威脅別人時,他說話的聲音也是冰冰冷冷的。
眼見冰一樣的少年放出了狠話,知縣只好訕訕地笑着告退。
幾步跨出雅間,知縣扶了扶頭上的烏紗帽,嘆着氣自言自語:“嘖……到嘴的鴨子,還要想個由頭給扔了……”
……
囹圄之中,守了一整夜的獄卒早已昏昏欲睡,再加上酒足飯飽,他們此刻更是困不可擋,腦袋枕在桌上立刻便昏昏睡去。
葉澤此時端正盤坐着按照三青所教的方法調息,經過藥粉的時刻滋養,他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但仗刑之痛,本就非常人所能承受,所以此時的葉澤仍然不能隨意活動。
正在此時,靜謐無聲的牢房之內突然又響起了細細碎碎的雜音。
葉澤聞聲睜開雙眼,卻看見兩張頗為熟悉的面孔。
“唐姑娘?”
唐錦伸出食指輕輕放在唇上,示意他噤聲,隨後她手指微微一轉,牢門上那銹跡斑斑的大鎖便應聲斷裂,而那鎖頭則是直直落下,卻並未聽見任何聲響。
只見青兒小手抓着那沉重的鐵鎖,她的臉上居然絲毫沒有吃力的表情,反而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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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洋洋。
“你們這是……”
葉澤怕驚擾了那兩位昏睡着的獄卒,輕聲細語的說道。
“當然是來救葉哥哥啊!”青兒倒是毫不顧忌,她狡黠一笑,“姐姐早在他們喝的酒里下了葯,這葯雖然見效慢,但只要一小撮就夠他們睡一兩天的了。”
葉澤聽完卻搖了搖頭:“你們走吧,雖然三娘非我所殺,但我確實殺了人,我不能逃。”
眼見葉澤如此執拗,唐錦便一言不發的走進牢房之中,坐在了地上。
葉澤無奈搖頭:“唐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呢?”
“你殺人是為了救我,如此說來,我也該死。”唐錦轉頭看着葉澤,“更何況你有恩於我,我不能棄你而去。”
青兒將手中攥着的鐵鎖一扔,也走進來坐在了葉澤的身旁,撅着小嘴說:“葉哥哥不跟青兒走,那青兒也留下來不走了。”
葉澤見到她們如此堅持,卻只是安靜的閉上眼睛,不去理會她們。
但只過了一小會兒,葉澤便撲通一聲癱倒在地。
“葉哥哥你怎麼了?”青兒用力的搖晃着葉澤,而後見他只是昏迷了過去,便放下心來。
唐錦隨即站起身,將葉澤攙扶了起來。
“哎呀,下手好像有點重了……”青兒搖着頭,從指縫之間滑出一枚銀針,“不過這樣也好,只要睡一覺就好了。”
“青兒,走吧。”唐錦攙扶着葉澤轉過身,她雙眼直勾勾的看着盤坐在角落的三青,“多謝道長。”
“謝什麼?”
三青說道。
“一謝道長的救命之恩,再謝道長不攔之情。”
“你要走,我未必攔得住。”
“道長此言……”唐錦語氣一沉,將原本扶着葉澤的右手換成了左手。
“你想清楚了嗎?他現在可是戴罪之身,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們又能逃到哪裏去?”
“我唐門中人,從不是忘恩負義之輩。”唐錦右手中握着一把銀針,面不改色的對三青說道,“道長乃是同道中人,何不與我們一同離去?”
三青滿懷深意的盯着唐錦看了許久,緩緩說道:“你最好想想如何與他解釋。”
說完,三青便起身徑直走出了牢房。
“姐姐,他說的話都是什麼意思啊?”青兒看着三青離去的背影,有些不解的說道。
“我們也走吧。”唐錦避而不答,只是扶着昏迷不醒的葉澤一同離開。
唐錦攙扶着葉澤,與青兒、三青一起來到了一處極為偏僻的巷口,而在巷子深處,馬夫見到唐錦等人之後,臉上的焦急之色終於有所緩解。
……
牢房之內,知縣穿着大紅官服,他的身後跟着許多手持兵戈的官兵,在他的身前,則是一群面目各異的囚犯。
“都見過這個人吧!”
知縣身旁一人拿着一張畫像,畫像上的男子正是葉澤。
“見過,那又怎樣?”一個眼尖的囚犯看見畫像上的人臉,便開口說道。
“五日之內,誰能將他的項上人頭帶來,本官便放他自由。”
此話一出,原本寂靜的牢房之內立刻響起了窸窸窣窣的低語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