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屠龍者終將
難以想像，這是一夜之間發生的事。
前一秒還是熱熱鬧鬧的船上舞會，下一秒就變成橫屍遍野的人間煉獄。
獨眼海賊看呆了眼前發生的一切，似乎還不願意接受，自己發展這麼多年的海賊團體，短時間內被剿得一個不剩。
他失了魂似的站着一動不動，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張狂不羈。
看着羅恩扔掉手上的、不知是誰的斷肢，慢慢向他走來。
瞧不見羅恩的目光，不過他能猜出大概是什麼樣的眼神。
無情……總之不會是人類的眼神。
雖然從海賊嘴裏說出這種話有點奇怪，但獨眼海賊還是想說：這個騎士的眼睛裏，肯定毫無對生命的敬畏。
“放過我，我把一切財富都給你！”獨眼海賊顫顫巍巍道。
咚！咚！咚！
腳步聲不見遲緩。
他終於着急了，忙說道：“我們和你無仇無怨？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還是說，你和那美狄亞有什麼關係？”
“死在你們手上的水手，他們的屍體，還掛在外面的桅杆上，他們和你有仇怨嗎？”羅恩停在獨眼的身前，發出擰捏靈魂的反問。
然後補充道：“殺死你們是為了保護美狄亞。將你折磨至死是為了給那些死掉的水手一個交代。”
聽到“折磨”兩個字，獨眼的精神徹底綳不住了。
他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說好的一個落魄貴族，會有這麼強大的幫手。
羅恩把大手放到獨眼的頭上，盯着他，穿透力極強的一聲：“讓邪惡死得痛苦一點，是我唯一能為無辜亡者做的事。”
對惡龍是這樣，對惡人也是這樣。
絕不姑息。
“等等，你就不想知道是誰派……”
噗！
海賊的話只說到一半，羅恩就使了力氣。
乘客們從未見過這樣的畫面，人的腦袋像薄皮西瓜一樣輕鬆炸開，腦漿混着血漿四處濺射。
“不想知道。”
惡人和惡龍一樣，沒緣由地剝奪世人“生”的權利，所以他們也該死。
做完一切后，羅恩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獨自離開。
身上散發的陣陣戾氣久久不得消散。
…………
羅恩回到雜物艙，自在地活動了一下肩關節，然後倚牆坐下，心道：“又殺人了！不過應該沒關係的吧。”
他晃動幾下身子，讓血液順着鎧甲的凹槽淌下來。
“可能因為知道殺的是惡人，所以自己沒有負罪感？”羅恩自問。
在王龍帝國時，他可沒殺過人，那時他手上的血全是龍族的血。
然而現在，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殺的第一個人是誰，也忘記了殺他的原因。
好像人命確實不值一文。
但可以確定的是，羅恩現在還能控制自己，殺的都是惡人。
…………
“誰？”
門外走來一陣“噠噠噠”的高跟鞋腳步聲。
“美狄亞？”
發生這麼多事，現在已經接近凌晨，羅恩遲疑了一下：“有事嗎？”
美狄亞走到羅恩的身邊，輕語道：“我已經讓人處理掉你的戰鬥痕迹了。”
然後伸出手指抹了抹羅恩鎧甲上仍為完全凝固的血跡，確定剛剛發生的都不是夢。
美狄亞道：“要我再派人幫你的鎧甲清洗一下嗎？”
羅恩滿不在乎地答了聲：“謝謝。”
沒有明確拒絕也沒有明確同意，
好像清理不清理和他無關。
其實來找羅恩，美狄亞是划著另一種心思……她本以為羅恩只是普通的流浪騎士，所以沒怎麼在意。
但今晚看到羅恩展現出這麼強的實力，她才有了想法。
美狄亞不得不承認，是她看走了眼。一個為了十銅幣加路費接下保護任務的流浪騎士，竟然是意外的狠角色。
怪自己小瞧了他。
在她的認識里，流浪騎士很多都是因為水平下降被主人拋棄，才選擇的流浪。
羅恩肯定不是這種，至少他的實力，從表現上看，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騎士。
那他選擇流浪，應該就是有其他的目的。
自己身邊正缺乏這樣的強手，要想辦法拉攏他。
剛好羅恩的目標地點就是彌拉王國的主城區，這一點和她一樣。
想了解羅恩，得先搞明白他的目的是什麼。
可是開門見山問他原因的話，又極大可能引起懷疑。
於是美狄亞決定通過攀談，慢慢獲得羅恩的好感，接近羅恩，關心道：“你剛才的狀態和白天時很不一樣。”
“你很了解我嗎？”羅恩輕微轉頭，淡淡道：“還是我的戰鬥手段嚇到你了？”
美狄亞匆忙搖搖頭：“沒有……只是，覺得，判若兩人……”
美狄亞撒了個謊，實際上她被深深的嚇到了。
生平第一次看到這麼血腥的畫面，任誰都不可能一下子接受。
“我就是羅恩，沒有‘判若兩人’這個說法！”羅恩末尾語氣加重，似乎是刻意強調這回事，“我只是憎惡邪惡，殺該殺之人。”
“他怎麼回事？”美狄亞心道，“我也沒有要說你的意思啊！”
總感覺羅恩的情緒不太穩定，美狄亞連忙轉移話題：“嗯，我知道……謝謝你從他們手裏保護了我。”
確實如果沒有羅恩出手，美狄亞可能會直接被抓到，永遠無法翻身。
“對不起，沒有對他們進行拷問，就殺了他們。”交談回到正軌，羅恩的語氣也平淡下來：“不過你應該知道，這些人是夫綱家族派來的吧？”
“嗯，那些人果然還是不願意放過我！一定是他們還覬覦我的身體。明着鎖不住，就來些陰暗的手段。”美狄亞答道：“可能你不知道吧。我被鎖在高塔，完全是因為夫綱家的禽獸父子貪圖我的美色……如果被他們抓回去，後果恐怕不堪設想。還好有你在。”
美狄亞偷着微微一笑，心中馬上有了主意。
既然羅恩知道夫綱家族的事，這說明羅恩接任務前了解過她。
那就更方便她，用眼淚以及添油加醋的真話，來博取羅恩的同情了。
要進行更進一步的交談，兩人至少得坦誠相待，可羅恩還戴着全覆蓋的面甲，讓美狄亞無法讀取羅恩的表情。
於是，美狄亞繞到羅恩面前，煞有其事地擦掉眼角的清淚：“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體會到被保護的感覺。你真的信守了白天說要保護我的承諾。”
接着還用手撫摸羅恩的面甲，楚楚可憐道：“現在的我，只有一個願望，就是……能讓我看一下你的長相嗎？”
美狄亞微微頷首，抬眸將目光與羅恩對上。
氣氛陡然曖昧，就像公主對自己的近衛騎士表達愛意的前奏，讓人想入非非。
佐以美狄亞傾城的外貌，應該沒有拿不下的男人。
只是，她碰上了羅恩。
面甲里突然傳來凜冽的寒光，羅恩幽幽道：“不能。”
兩個字直接讓美狄亞尷尬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她特別想知道，這個男人現在是什麼表情。
羅恩接着道：“沒什麼事就早點回去休息吧，忘掉今晚發生的事。祝你好夢。”
羅恩直接下達了逐客令，這更是出乎美狄亞的意料。
“我不信，有人可以對我無動於衷！”美狄亞暗道，又生一計，道：“我擔心，他們還有漏網之魚隱藏在船上角落。萬一……”
“沒有萬一！”羅恩不耐煩地打斷美狄亞的話，搶着說道：“在趕往大廳之前，外面的海賊就被我清理乾淨。由外而內，他們的人已經死光了。”
“會不會有人沒有露面？”
“你是不相信我的武力……還是覺得自己魅力太大，能引得別人派一個軍隊前來抓你？”羅恩不悅道。
他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會兒，但這個女人一直在嘮叨些可有可無的事，這讓他心裏稍微有些不爽。
美狄亞握拳轉身，輕咬紅唇，臉上慢慢的不甘心：“等着吧，從港口到彌拉王國的主城區還有好些一段路，絕對可以拿下你。”
要不是高跟鞋跺地的動靜太大，她一定會狠跺一下。
“那羅恩先生，你也早點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說著，美狄亞便快步離開。
一股莫名其妙的挫敗感纏繞在美狄亞的身上。
“他是瞎子？”美狄亞猜測道，但是馬上否定，“他的頭盔會隨人轉動的，-肯定不是瞎子。”
或許，羅恩真的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
精靈族那邊的房間。
床上躺着的，是綁滿繃帶的戈夫，有規律的呼吸聲，說明他現在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期……
“爺爺，那人被你趕跑了嗎？”精靈少女把繃帶的尾巴剪掉，隨口問道。
“嗯！那小子叫罵著說自己是貴族，還說他是這個男人的主人，要把這人領走。”老人端着一碗葯走到床邊，傾倒在戈夫的身上。
“那你是怎麼趕走他的？”
“人族的貴族跟我們精靈又沒啥關係。我想着，他傍晚時罵過我們神經病，現在又出言不遜，實在可惡，於是就扇了他一巴掌。”
“然後呢？”聽到達倫被扇了巴掌，少女開心道。
老人突然努着嘴，捂着臉做出一副滑稽的表情：“連我爸都沒打過我，嗚嗚嗚～”
“他就是這個樣子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捂着臉跑了。”老人笑道，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女孩也笑得異常開心，笑到面具貼不住，從她臉上脫落下來掉在地上。
正要撿起來重新貼合，老人阻止了她，同時揭掉了自己的面具。
兩個老人的真實樣貌，分別是一個容貌嬌俏的女孩和一個正經的中年男人。
因為精靈族的壽命很長，所以這個看上去像女孩爸爸的年長精靈，其實是女孩的爺爺。
年長精靈道：“不用帶偽裝了，我們待會兒要去找那個亢龍騎士談談。這是最基本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