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向行安王論北地
田紹坐在車中被顛得想吐,這玩意兒還是比不上汽車舒服。首先整個木製,拼裝的再緊密,也會有幾條縫,輪胎粗糙,就是木頭外面裹了幾層壓實的牛羊皮,道路也是坑坑窪窪,基礎設施差,要想富先修路啊!
一共九輛車,除了田紹和秦江單獨一輛,其他人都是擠在一起。李正三天前便主動申請成為田紹的司機,這個世界應該叫車夫。其他人求之不得,誰願意和一個瘋子待在一起,萬一他從背後咬你一口,不得車毀人亡?不信?沒見秦大總管的脖子上還纏着紗布嗎?
“李叔,你覺得這群侍衛里有幾人可以信任?”
“殿下切勿如此稱呼,屬下當不得。”
“你是個正直的人,我敬重你。所以你我之間,就不用講那些規矩了。”
李正笑了笑,回答道:“殿下,實話實說,我們這群人中,大部分都是沒啥關係和背景的,不然也不會跟隨您去靖州。殿下想要收服其心,只需許以重利便可。”
田紹無奈道:“可惜朝廷給我的賞賜都讓秦江那廝拿着的。”
李正搖搖頭:“利者,有時候並不僅僅指錢財,有人貪權,有人好名,有人愛美人。對症下藥,必有奇效。”
“哦?那李叔你喜歡什麼?”
“屬下已過不惑之年,沒什麼可要的了,只是此去遠離妻兒,有些不舍而已。”
“李叔放心,等我們到達封地,可以將你的妻兒接來。我必以嬸兄待之。”
李正嘆息道:“多謝殿下。不過路途遙遠,賤內愚子恐怕吃不了苦。”
田紹神秘一笑:“李叔也覺得靖州真是苦寒蠻荒之地?”
“世人皆如此認為,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靖州靠近我田氏龍興之地岩州。我朝太祖皇帝起兵之時,以岩靖寧三州為根基,聚兵數百萬,南下攻略,終得天下。若靖州為苦寒之地,太祖焉能聚如此之眾?”
“殿下此言,難道是想……”
田紹摸摸鼻頭,打哈哈道:“我只是這麼一說,論證靖州並非世人所想的那樣。而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我又怎能以一己之私,禍亂蒼生?復辟是不可能復辟的,我只想當個安樂王爺,快活一生罷了……扯遠了,說回靖州,大易疆域廣大,世人往往不能盡知,道聽途說不可信。歷年災荒報備,南方有之,西方有之,東方大江下游更是連年水災,李叔可曾聽說過北方五省有災難?”
“未曾聽聞,這些年屬下只見過永寧二年,南方鬧蝗災,災民北上,圍困京城的事。那為何北方未曾繁榮?”
田紹搖頭嘆息:“有一些氣候和地理的原因,北方的冬天確實寒冷,靠近沙漠的那兩個省,地廣人稀,部族林立,朝廷雖設行省,但政令難以通達。最主要的還是太祖起兵帶走了大量人口,建國之後,也不曾有所補充,故而衰落下去。”
“殿下見聞廣博,屬下佩服。”李正聽田紹侃侃而談,心中既佩服,又疑惑,如此之人當真是傳聞中那個有一千多條罪名的昏君?身在官場內多年,他心裏自然也明白成王敗寇的道理,不由苦笑。
田紹看他表情變化,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也跟着苦笑起來。原主畢竟當了幾年皇帝,加上自己被囚禁的那五年,無聊之際,多有讀書,庫中典藏幾乎閱完,知道這些也不奇怪。
“李叔,我想請你幫忙物色一些可靠之人。我雖無反心,也不想一輩子靠着裝瘋來度過。”
李正想起安王出京時的慘狀,
生出憐憫:“殿下交給我吧。屬下雖與他們交情不深,有幾人還是知道底細的,他們良心未喪,對殿下還是抱有同情的。”
“那麼一切都拜託李叔了,只要是你看準的人,我都無條件信任。”田紹也是病急亂投醫了,至於他的心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只有天知道。
又過去十三天,他們一行人已經進入北方之地。秦江穿起了厚厚的棉衣,頭戴氈帽,裹得嚴嚴實實,卻見田紹還是一件單薄的王服,倦縮在車裏瑟瑟發抖,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秦江奸笑起來,只要安王自己病死途中,誰也怪不了我。
李正不忍道:“殿下,屬下去給您找一件厚衣服吧。秦江這幾日開始剋扣你的食物。屬下偷偷給你的,你也不吃。這樣你會扛不住的。”
田紹拒絕道:“那個狗太監是想要我死。但,我還不能暴露,必須像一點才能麻痹他。今天晚上,你將找的那些人秘密帶來見我。”
李正鄭重道:“殿下放心。屬下會按你說的辦。”
入夜紮營,李正端着一碗少得可憐的食物正欲給田紹送去。秦江過來,伸長脖子一看:“他是豬嗎?病了還能吃這麼多?”
“秦總管,這已經連五分之一都不到了。”李正求情道。
“咱家是為了他的身體好!病人吃太多,身體吃不消。”說著,他將碗奪過,倒掉一半,又從地上扯了幾把枯草:“別說我虐待他,這是治病的葯。”
“你!”李正怒了,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你什麼你!還不送去,難道你想和他吃一樣的飯?”秦江翹起蘭花指,指着李正鼻子罵。
李正想起田紹所說的忍耐,強行壓下怒火,雙目憋得通紅,不再搭理,轉身送飯。
夜深人靜之時,十幾道黑影竄進安王營帳。
“屬下參見殿下。”
李正為首,其下十七名侍衛恭恭敬敬的向田紹行禮。
“咳!起來吧,地上涼。”田紹身披李正帶來的厚毛毯,聲音嘶啞的說道。他想不到短短几日,李正竟能找到將近五分之一的侍衛前來。李正說,他認識幾人,他認識的人又認識幾人,如此,隊伍中可靠之人盡皆在此。
李正自然不是盲目信任的,在場之人皆經過幾天考察。他一開始並沒有告訴他們安王的真實情況,而是通過旁敲側擊,探明心意之後,才將田紹未瘋的事一一告知。告知之後,他又暗地監察,如有告密,就休要怪他心狠手辣。不忠不義之徒,該死!
所幸他的眼光不錯,來者都是忠義之輩。
田紹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這是孤王第一次以真正面貌與你們見面。孤信任你們,以後必視爾等為手足,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侍衛們頭再低下,表達忠心:“我等甘為殿下效命。”
“好,多的孤就不說了,事成之後,必有重賞。”
“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