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愛在銅城 第二十三節
第二天我來到學校和樂天一照面，他就開始抱怨，“羞澀得哩！（土話不得了的意思）歡子一個晚上嘴就沒停過，真不曉得你老早是怎麼熬過來的！”接着樂天又問，“昨晚搞定了吧？”我沒說話，只是對他笑了笑，樂天從我的表情中已經知道了七八分，他沒再叫我表白啥的，只是淡淡說了句，“什麼都別想了，好好把試考完。”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時候，猴子過來了，他讓我們放了學把抽屜里的東西全部拿走，下午什麼都別帶，各自回原來的班拿準考證就行了，我們高中生涯的最後一課就這樣被匆匆的畫上了句號。
到了下午，我們回到（5）班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仙家把准考證發完，簡短的說了幾句高考順利之類的話就宣佈散會了，因為接下來我們還要在四點之前查看完各自的考場。
03年的銅城一中還沒有擴建，不像現在銅城所有的高考考場都設在了一中，當時我們的考場分了三個地方，其實也就是原本銅城市裏僅有的三所高中，一中四中和幾個月前剛被從高中里除名的二中。
我和樂天正好被都分在了一中的考場，然後我們和去一中的娃一併走起，一路上大夥都少了很多話，多了幾分即將離別的憂鬱，令人唏噓的是，到最後我竟然是以這種方式坐在了這個城市唯一一所省重點中學的教室。
剛進一中，剛好看見田晶和幾個娃在前面走着，本來想上去打個招呼的，仔細一想還是算了，怕萬一情緒激動說了平時不敢說的話影響到她考試那就壞事了，其實這都是慫的借口。樂天也看到田晶了，他一句話也沒說，我倆就這麼相視一笑，然後相互離開去尋找自己的考場。
2003年6月7日，高考時刻終將來臨。
因為我家離大馬路只隔了一道店面，老娘怕影響我休息，讓我高考這兩天去小學裏的小姨家住，所以去一中的路上，我只是一個人沒能叫上離我家不到五分鐘的樂天。當年我們參加高考幾乎都是獨來獨往，頂多路上邀兩個伴，哪裏見過誰家老爹開車接送老娘還要穿個旗袍啥的，愛心車隊免費送水什麼的也根本不存在，能有兩警察叔叔給你維持次序就算不錯了。
到了一中門口，時間還不到八點半，幾個保衛也不知道他們是科級還是股級編製的人在門後站着，電動門關得緊緊的誰都不讓進，門邊上一台立式的紅外線測溫儀才讓我想起原來還有SARS這玩意兒在到處作祟。當時通訊不像現在這麼發達，再加上消息經過層層過濾，而且我們這個十八線城市本來流動人口就少，所以得知SARS這詞的時候我們就跟鬧着玩一樣，也沒見誰家去搶購白醋什麼的，我們學校只是3月份的時候學校給每個班發了一桶消毒水搞了個全校殺毒再沒下文了，現在想起來，只能說無知無畏吧。
我正在門前四處張望時，後面一個娃拍了拍我，我一回頭，是樂天！樂天從考試袋裏掏出一個A4紙般大小的玩意遞給我，我問他，“啥東西？”“打開看看就知道了！”我打開一看是生日賀卡，裏面還放着生日歌的音樂！樂天向我拱了拱手，“生日快樂！”我笑他，“你不說我自己都不記得了，兩大老爺們還整這個！”從那以後，每年6月7號的這一天，樂天都會給我發來生日祝福，從QQ、短訊、電話到現在的微信，今年已經是第二十一個年頭了。非常慚愧的是，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只記住了他家以前的電話號碼：3771737，
（這也不能怪我，特么的坐我旁邊同學錄都不給我寫一張，說太熟不用寫還給我省紙），歡子的生日倒是記得很清楚，1月26號，他娘的他把生日竟然直接標在了他家的電話號碼上，3785126！可見他爹娘都把他寵成什麼樣了，後來歡子怕我忘了還特意提醒我，“水仔記得哈，我在我們這一輩兄弟里排行老五，後面三位是我的生日。”在這裏我要鄭重的對歡子說一聲，你的生日我這輩子是忘不了了，至於慶生什麼的，牙子從來都不作興！
進了考場交完東西，等到離9:00考試還差五分鐘的時候，監考老師發下了試卷，這個時間段是只能看不能答題的，第一場考語文，我隨便翻了下翻，選擇題還不少，爽歪歪。九點整考試開始，我正專心致志忙着研究英語選擇題的技巧適不適合語文題，這個時候講台前放考生東西的地方突然響起了音樂，是生日歌！我的頭皮立馬發麻，這特么肯定是我考試袋裏的賀卡給滑開了！我當時坐的位置在第五排隔得比較遠，而且賀卡被壓在了底下，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這優美的音樂卻一直在我腦袋裏不停迴旋着，旋得我腦瓜嗡嗡的，前面幾排娃倒好，壓根沒聽到一樣。要說樂天買的這玩意的確是貨真價實，音樂響了兩個來鐘頭直到考完試都沒停，只是節奏變慢了些。整個教室三十個娃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吭聲的，其實哪裏是沒聽到，只不過大夥都被高考這種場面給震住了，三個老師往那一坐跟菩薩似的，外面還時不時有督查的過來瞧一瞧，這樣的環境你要敢站起來說一聲“老師，前方有妖…有動靜！”那你絕對是銅城第一猛人！所以啊，當年同一考場的兄弟姐妹們，對不住了啊！
說這些完全沒一點埋怨樂天的意思，況且就這點小兒科根本不可能影響我成績的穩定性，而且這事在接下來的幾場考試發生的事面前那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只能說命運啊這玩意有時挺捉弄人的，好像生怕我能考取清華北大似的，我一個B班的娃，至於這麼往死里整嘛！
第一天考完試的晚上我還是在小姨家休息，小學嘛晚上又沒娃而且住的地方不靠近大馬路挺安靜的，沒想那一晚圍牆外小路邊的雜貨店裏幾個大爺打起了牌。和高一的時候一樣，我睡眠一直就沒好過，有丁點聲音根本就睡不着，所以那晚聽那幾個大爺打牌打了大半個晚上，從打牌的術語聽得出來打的還是家鄉的“八炸”，根本沒什麼技術含量，聽了一個晚上我啥也沒學到。等他們收工我迷迷糊糊睡下的時候，已經過了凌晨了，早上七點半起來腦子還是有點迷糊，第二天上午考的是英語，考聽力的時候有一半都是蒙的，當然沒大爺打牌我照樣得蒙，只能說這群大爺太趕巧了，就跟安排好的一樣。
頭晚沒睡好，中午就睡得特別香，一覺醒來精神倍足，心想這最後一場得好好乾了，而且最後一場分最多，300分，考理綜。到了考場拿出所有考試的東西一看，卧槽，忘了帶表了！結果考試的時候比第一場考語文腦瓜還要嗡嗡響，因為後面的大題完全不知道該留多長時間去做。等所有科目考完才發現，第一天下午從頭到尾完全靠蒙的數學考試才是最愜意的。
我是愜意了，可用全國卷高考的學霸扎心了，那一年，很多娃都被數學給考哭了，被抬出考場的也不少，據說還有考完當場就跳樓的，這個一點沒有誇張，大夥查一下“03年高考數學慘案”就明白了。簡單來說就是當年一個四川的娃在高考前兩天偷了高考全國卷所有的六科試卷各一份（語文卷、英語卷、文數卷、理數卷、文綜卷、理綜卷），結果高考全國卷全都啟用了B卷，但是數學的B卷特別難，傳聞說是奧數教練出的，那一全國年的數學平均分才50多分，這些不是段子，全是真事。這麼一對比，看來當年我的數學考得最愜意也是所有科目中成績最好的，哈哈！
高考終於結束了，沒有一點興奮，也沒有一絲惆悵，心情就跟平時模考差不多，愛咋滴咋滴。在小姨家吃完晚飯後，我迫不急待的趕去了學校，因為，我還有一件大事沒辦。
到了（5）班的教室，裏面只有十來個娃，劉子正在和幾個娃坐窗戶那吹牛B。我走過去問劉子，“他們人呢？和A班的一起出去慶祝去了？”
“慶祝個毛啊，A班很多人考完就直接回家了連學校都沒回，其他人都出去上網了。”
我當時根本不知道高考試卷那麼難，還以為那群娃思家心切，“那你怎麼沒去，你帝國不是也猛得很。”
“這不是為了等你們走讀生來了好通知你們，明天的比賽取消了。”
聽到這裏我差點跳起來，“取消了！！？？”
劉子倒是一點不慌，“激動什麼，這麼跟你說吧，（7）班A班的那些人也基本回去的差不多了，有幾個沒回去的現在還在外面診所里吊鹽水，根本不能打比賽，說取消比賽的就是他們…正好，樂天也來了，我也不用再說一遍了。”
我一回頭，樂天已經站在了我後面，這時我也沒有心情搭理他了，嘴裏的牙緊緊地咬着，“嘛個憋的！這幫慫貨！！”
樂天倒是很隨意，“不踢了啊，那明天不過來了。”他看見我還在那氣鼓鼓站着，於是拽了我一下，“走啊，出去溜達去！”
我就這麼跟着樂天走着一路都沒說話，肚子裏是一肚子的氣，腦子裏是一片空白。突然一陣涼風吹在了我臉上，我才回過神，不知不覺我已經跟着樂天來到了河邊。
樂天問我，“醒過來了吧？”
我笑了笑，仍然沒說話，就這麼一直默默地望着對面河岸的燈火闌珊。樂天也不再說話，然後和我一直靜靜的站着。
那晚我想了很多很多，當我想到努力三年的足球時光都換不來田晶的一眼之緣時，心中的悲涼頓時湧上心頭，這可能都是命中祝定吧。想到這裏，我隨手撿起了腳邊的可樂瓶，把裏面灌滿了沙，使盡全力朝着河中間扔過去，“去你媽的命運！”
樂天也被我弄迷糊了，他竟然拍了拍我肩膀跟我說，“球賽沒了可以再組，試沒考好可以再補，不要灰心，一切可以從頭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