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定夜初始之時
東至葬魔淵,西至無盡海,南至星落域,北至寒霜嶺,而中間這一段土地,這便是這一方世界僅剩的生命延續之地。
其中有一條無比寬廣的大河,源自無盡海與寒霜嶺的交界之處,從大陸的中間橫穿而過,直至沒入東南角的葬魔淵。
懸空的水流裹帶着磅礴的氣勢,日復一日地灌入了那無底的深淵,即便是過了上千年,深淵依舊看不到盡頭,那些水流也不知流向了何處。
值得慶幸的是,無盡海的海水並沒有因此減少幾分,即便是少了如此多的數量,依舊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汪洋。
而這片大陸唯二的兩個頂尖種族也是據此長河平分天下,他們各自統領着大河的一面。
人族叫它子午河,因為每當子時和午時,這一條河都會有異象發生,顯現出一些難以理解的畫面。
當然,傳說是這樣由來的,很多人都看見了子午河的異象,但是眾說紛紜,最終也沒人講的清楚到底是什麼異象。
而月光一族叫它月羲河,他們覺得,這條河流是從月亮上垂落下來,拯救蒼生的河流,而‘羲’這個字在月族的語言裏,帶有拯救與救贖的意義。
時間來到此刻,那遮天蔽日的身影剛剛遠去,銀色的明月也剛剛露出身影,在人族的帝都的中心——炎陽宮的一處偏殿,一名身着華貴的少婦正躺在床上嘶聲力竭地慘叫着,旁邊圍滿了一圈不知所措的人們,他們雖然位居高位,但是面對這種情況還是頭一遭,一個個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在大家焦急地等待中,終於有一名年歲較大的婦人掀起了朱玉門帘,她提着一個箱子,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圍着的人群立刻為其讓出了一條通路,甚至有幾個動作過大的人因為踩到自己的衣角還摔了一跤,即便如此,他們也是連滾帶爬地讓開了路。
床上已經被鮮血浸透,女子的情況不容樂觀,剛來的婦人稍稍打量就知道了目前的狀況,急忙打開箱子拿出必要的工具對其進行緊急處理。
“放鬆!”她俯下身子在少婦的耳邊大喊道,“不要再叫了,把力氣用在下面!”
少婦瞪大着淚眼,掃過四周,看到了那麼多人的期盼,終於是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
片刻之後,朱玉門帘再次被掀開,一名身着龍袍的威武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玉兒!玉兒你還好么,都怪朕沒能及時趕回來,玉兒別怕,朕現在來了,朕就在你旁邊!”他三兩步走到床邊,顧不得龍袍蹭到地面的的血水,半蹲在床邊,緊握着少婦冰涼的小手。
“陛下...”少婦虛弱地叫道。
“玉兒你儘管努力便是,放手去做,一切都後果都有朕來承擔,你不要有壓力!”男子急切地說道。
少婦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面色僵硬,雖然依舊有着撲面而來的壓力,但是眉眼之間卻是難以掩藏的擔憂與焦急。
她不再看他,她覺得也許她真的該為她做些什麼了,而現在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閉上了眼睛,許久之後發出了驚天動地地大喊,隨後氣勢便無可抑制地迅速衰弱下去,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聲音。
“嗚哇~”
伴隨着嬰兒的一聲啼鳴,眾人全都歡呼起來。
與此同時,遠古的銀月徹底向世界宣告了它的身姿,無形的月光掠過了嬰兒的身體,似乎激活了什麼未知的東西,他初生的孱弱身體散發出淡淡地柔和光芒,
只不過在更為強烈的光芒照耀下,沒有一個人發現這件事。
婦人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緊接着進行接下來的步驟。
好一會之後。
“幸不辱命,陛下,母子平安。”
“好!好!今夜神明現世,銀月當空,改天換日,而我兒秉承天命而生,他日自當定頂天下,既如此,當賜名為:定夜,表字:懷月。”
……
世界在顛倒,天地在沉浮,時光漸漸離自己遠去,而他的心中卻愈發焦躁。
他不知道怎麼了,只是下意識地奮力掙扎,然而卻總有一層無形的薄膜在限制着自己行動,越是掙扎,越是緊縮,越是...難以忍受。
於是,他集中全身的氣力,奮力向前一撲,成功了!他成功地突破了這一層限制,然而不等他有些許欣喜,忽然發現周遭的一切全都在這一瞬間如同泡影般消失了,無知無覺的他如同處在一片虛無之中。
四周充滿了奇詭的怪物,它們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危險。
“你是誰?”它們問到。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是誰?”那些怪物機械地問到。
他沒有回答,但是,他被嚇哭了。
銀月元年,楊定夜秉承天命而生,得天地賜福,享眾生祭禮,以凡人之身,行神明之力,其名註定響徹天下。
時光荏苒,轉眼之間,楊定夜已經一月有餘,只是他那高達兩尺的身姿,完全不像是一月大的嬰兒,便是說他有四五歲,也沒有人會懷疑。
此刻的他正在站在紫福宮的毛毯地面上搖搖晃晃,還一會才向前踩了一步,一旁看護的人趕忙上前扶着。
而在旁邊的靈儀椅上,祥妃正面帶微笑,搖着手裏的凝心扇為他驅走熱意。
趙玉,楊具盛的第三妃子,在生下楊定夜之後便被賜名祥妃,同時搬來了位置最好的紫福宮居住。
“六丫,你說夜兒何時能開口說話?”祥妃定定地看着費力行走的楊定夜,突然開口說道。
一旁站着的丫鬟本在發獃,突然被問到,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但是顯然她的職業素質很高,張口就說道:“殿下天賦異稟,想必開口就在這幾天了,娘娘勿憂。”
“是嗎,我還真想聽夜兒叫一聲母后啊!”祥妃自言自語地說道,並沒有在意丫鬟的片刻遲疑。
她就這麼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語地說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話,只是聲音極為微小,即便有人站在同一件屋子內,依舊沒能聽清。
一個時辰左右,她才回過神來,看見楊定夜臉上的臟污灰塵,不由自主地蹲下來替他抹去。
就在這時候,紫福宮的大門忽然被推開,隨着越來越響亮的腳步聲,一道黑影在祥妃的身後立定,那龐大的身影遮住了大部分照入屋內的陽光,房間內一下子變暗了。
“祥妃,陛下召你去炎武殿,即刻啟程。”他瓮聲瓮氣地說道。
祥妃憐愛地擦了擦楊定夜臉上的臟污,並沒有理會身後那人的話。
等了半晌,那人又說:“祥妃,公主來了。”
她的手終於在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微微一顫,但還是繼續替她的兒子整理了着裝,直到覺得滿意之後,她才起身。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她拋下已經有些臟污的手絹,換上了一身華麗的長袍,隨他出了門。
“小夜,母后絕不會不會讓別人搶走你的...”
在她走後,那小孩子也突然停止了掙扎胡鬧,轉頭看了一眼祥妃離去的方向,什麼也沒說,轉頭繼續掙扎着爬起來,練習着行走。
……
炎武殿內,楊具盛從代表皇權的龍雕庇護座駕上走下來,迎向了殿門。
等待了片刻,他親自將旁邊的議桌搬到中間,然後又搬來了兩隻椅子對放。
再次等待了片刻,他對一旁待命的侍女說道:“去庫房取我飛雲茶來。”
不待幾分,翻滾的水壺和一袋茶葉被呈了上來。
楊具盛拿起茶具,親自沏了一壺茶,然後拿出兩個玉杯,各自倒了一杯。
恰巧此時,大殿門口有了遮陰影。
那是一個戴着面紗的美妙少女。
她不急不緩地走到了楊具盛的面前。
“坐。”他伸出右手指了位置,隨後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那女子順應着坐下,只是一直盯着楊具盛看着。
“公主大人難得來我炎武殿一次,不嘗嘗這飛雲茶嗎,這可是白龍域最為珍奇的茶樹,整個帝國也只有五株,一年產量尚不足二兩。”
那女子低下頭看了一眼飄散着雲彩的玉杯,並沒有什麼動作。
“難道本宮來找你是為了這些東西不成,你何必在這和我裝傻。”她開口說道,鈴鈴妙音在大殿裏回蕩,甚是好聽。
“我想也是,公主大人上至千年,下至無窮遠,無盡的壽命見識過太多東西,想必也不在乎這些,只是懷明實在不知道公主大人想要什麼,又或者是發生了什麼有重大危害的事情?”他的臉上流露出憧憬和讚賞的神情。
懷明,楊具盛表字。
“說起來,上一次公主大人來炎武殿還是在懷明九歲的時候,那時候懷明也只能遠遠瞻望公主大人的身姿,如今看來,公主大人風姿依舊,容顏不老,還真是令我等羨慕。”楊具盛哈哈大笑,說著毫無意義的話題。
“你莫非覺得這很有趣?莫要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浪費本宮的時間了,你早應該知道,本宮來此是為了見一見你的小兒,月前銀月當空,神靈降世,天地大亂,莫要告訴本宮你當夜睡著了。”她停了停,等待着他回話。
“自然是知道的,那神靈軀體通天徹地,非人力所能及,目睹者無不震顫心神。”
“但這和小兒有什麼關係?”他說道。
“子夜一刻,銀月當空,便是傳說中的神明吞噬者亦不能阻其分毫,而你的小兒便是在那個時分出生的。”那女子緩緩說道。
“公主大人記錯了,小兒是在丑時三刻出生的,不知道哪裏聽來的傳聞,但想必是為了小王造勢吧,公主大人不必盡信。”楊具盛打斷了她的話,一口否決了這個事實。
公主定定地看着他,隨後不再堅持,自顧自地說道。
“自那天之後,我常常進行測靈,防止出現更多的意外因素,但每每測靈總會顯現毫不相干的事物,所得出的結果也全是荒誕而不可信之物,於是我便發覺,是這個世界開始出現了異樣。”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分,見楊具盛並沒有什麼異樣,她才繼續說道。
“於是我召集了所有人,聯手發動了命運定言之術,成功窺視到了幻化的命運,而在其中...”
“命運?”楊具盛冷笑一聲,“就連公主也相信命運這種東西嗎?若是真有命運,那我們在此拼搏又有何意義?”
公主怔怔地看着他,腦海里閃過無數的畫面,當年的他也是這樣...
“無知者總會失去敬畏之心。”她不再多言,“你應該知道,我們背負的是人族的命運,而不是在這個地方做什麼帝王。”
大殿門口又有一道身影遮住了陽光。
“陛下...”祥妃喊了一聲。
“世界的氣運開始主動聚集,它不再護佑普通人,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不知。”楊具盛誠實地回答了她。
“這代表着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退路了,它在放手一搏,眾生全部都是他的踏腳石,而那站在頂點的人就是一切的關鍵。”不等楊具盛搭話她繼續說道。
“所以你沒得選擇的,即便你有萬般理由,但在真正的事實里,有且只有一個答案。”說罷,她端起雲彩已散的茶杯一飲而盡。
“我只給你三年,三年之後必須把他交給我,你沒有選擇,同樣,我也沒有。”
公主起身走向殿門。
楊具盛捏緊了拳頭,終於還是忍不住站起來喊到:“所以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們這些人就不能明說么?”
公主在大殿的門口站立,回過半個腦袋:“有些事情,除非萬不得已,何必讓你們背負。”
言罷,公主周身發出粉色的微光,一片片蝴蝶在陽光下翩翩起舞,片刻之後,一切都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