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謊的人 二十六

劉東坐在一邊，看着獨孤通和李嘉俊在一邊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另一邊的庵文似乎是終於有些緩了過來，滿身猶如煮熟了的龍蝦一般的顏色也是逐漸的變做粉白色，由此可見這對庵文的外表來說，還是有正面的積極作用的。這傢伙本身的清白之色，和臉上那兩道血道子，不知道的還真的以為這小子是個什麼陰靈蠱童之類的，這次醉酒，也是終於打破了這庵文的表象，讓他回歸了真實的外表，這外貌倒是沒什麼可說，清清白白一少年，就是這廉價略長一點，身體也過於單薄消瘦了。

劉東自己不時也飲了口這燒灼喉嚨的烈酒，也不曉得李嘉俊和獨孤通到底是如何承受得了這種感覺的，這酒表面上綿軟淳華，可實際上都是夢幻的假象，這酒入喉就好似那吞下無數鋼針刀片一般，着實是讓劉東這酒量還好的人都有些受不住，不過好在這酒並不上頭，彷彿隨着劉東呼出的一口熱氣，這酒精也都被從體內呼了出去一般。

自己坐在角落的劉東想着自己一直以來碰見的形形色色的人，忽然就覺得自己其實還是很孤獨，身邊的每個人似乎都不能陪伴自己多久，每個人都似乎是自己人生路上的過客一般，從最開始靈梟算起，後面結實的多莉、李嘉俊、庵文、獨孤通，還有和麗一般無二相貌的劉念，劉東忽然有種錯位感，原本大家都是生活在不同生活軌跡上的人，如果自己沒有接觸到最開始的那團灰霧，也許他沒有在最開始的那處界碑內得到雷聲普化天尊的五行雷法傳承，劉東可能和他們就算有幸遇見，彼此也就是匆匆路人吧。

劉東想起了和麗的相識過往，也不禁覺得，自己似乎和麗在一起也是由無數巧合而達成的，這一切都好似迷霧一般，讓他自己有些看不清，許是這一切都是他成長的過程，這個不再年輕的男人，看着本滿是疤痕的身體，在那灰霧之力的改造下變得完全大變了模樣，皮膚好像每一天都在變得白皙，越發的柔滑，可這內里的韌性，卻是翻天覆地一般的不同。本來幾個月前他也就是個有些身手的普通人，這一次次的蛻變后也讓他逐漸地成長，還記得當時麗說的，沒人會不斷陪你成長，很多事都得是讓自己不斷的去完善自我。劉東現在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就是要去不斷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此時的菜過五味酒過三巡，李嘉俊和獨孤通兩人聊的口乾舌燥，看着劉東自己一人正坐在一角對月獨酌，看上去神情很是落寞，月光灑在這消瘦的男人身上顯得很是孤寂與周遭的二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友，我之前請求你們的事兒，不知道二位是個什麼看法。”獨孤通見氣氛已然逐步熱烈了起來，不由得提起了之前留言的事情。

李嘉俊聽完后，重重的點了點頭道：“獨孤前輩，你所說的我信你，這個事情我一定會相助你，放心吧你這次一定會救回嫂子。兄弟你呢，這次你怎麼看。”

劉東看了看和獨孤通相對而坐的李嘉俊，又扭頭看了看倒在不遠處的庵文，只見此時的庵文呼吸逐漸平穩，也不再渾身發燙，皮膚粉潤的像是個桃子一般。一口飲下自己杯中的烈酒，口中吐出了一口濃濃的灼熱酒氣。這酒還是如此的灼燒喉嚨，可卻會讓人彷彿會忘記那些痛苦的思愁。

“好，我也答應了。獨孤前輩不論你是否所說是真，我這次也會全力以赴，不光是我相信你的原因，只因為你的故事着實是讓我想起了我自己的故事，都是心中有着自己愛人的人，

也許我們彼此也都是那可憐的人。我不會說什麼感人肺腑的話，也不會說什麼誓師動員的假大空，這次我會盡全力幫你救回你的夫人。放心吧！”

獨孤通見眼前二人居然真的都答應了自己的請求，也不由得心中感動。這麼些年他不是沒有找過人幫忙尋找營救他的妻子，多年的好友也好，重金邀請的幫手也好，自己曾經的同門都好，最終因為要麼是搜救時間太長，要麼因為各種這樣那樣的原因，始終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在尋找着自己的妻子道侶的蹤跡。

眼前終於有了妻子的明確動向，也有了兩個強有力的幫手，這一次他終於有可能夫妻二人團聚了，這實屬讓他這孤苦了太多年的自己有了那一絲絲的希望，這種希望的感覺實在是讓他都有了些恍然感。

獨孤通眼角不由得濕潤了，左眼留下了一滴淚，劉東和李嘉俊都看到了這身高將近七尺的漢子掉下了眼淚，但兩人默契的誰也沒提這事，畢竟這也是最基礎的為人處事之道。

三人商量了一番，將還在熟睡中的庵文擱置在了東屋的大炕上，給他套上了一身獨孤通平時穿的短袖長褲，就結伴向著那天那無面者猶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的空間裂縫行去。

“這裏就是之前數次空間裂縫開合之處，也不知是這地方有什麼特殊之處，每次我也是在這裏與那些被噴吐出的無面者進行交戰，那時候正是無面者們不斷被噴吐出的時候，人山人海的無面者被擠壓成團的像是被排斥出來一樣，我也只好趁着這種時候左沖右殺的衝進去，那時候的陰間也是一副人山人海鋪天蓋地的無面者都擠作一團，我只有儘力收斂自身的氣息，用隨身的斂息陣盤掩護才能深入，也是在那次那一座山坳里發現了我道侶為我留下的暗號，可再往後確實是有太多太多的無面者囤積在那裏，我自己確實是沒有把握，邀請了不少好友看完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始終不得突進，這伙無面者大軍應該是有個幕後的無面者將軍之類的控制着，所以我自己一人真的是力有不逮。”獨孤通說著說著也是深深嘆了口氣。

劉東看了看略有些傷感的獨孤通，感覺這完全就是個老年版的自己一樣，一樣的為情所困，一樣的有着對着自己所愛之人的深深的思念與愧疚，實在是這世上是沒有所謂時光倒流之術，也沒有所謂的後悔葯吃，如果真的有這兩樣東西存在的話劉東和獨孤通想來也會好過許多吧，這一切也許也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劉東自己也時常會想起曾經和麗兩人的一幕一幕，着實是讓自己感到了太多太多的一些無力，也許從一開始自己就是在這段感情中註定的輸家，也許他本來就是個“騙子”，騙了麗讓她感覺自己是個陽光開朗的男孩，總是在不停的說著太多太多，讓她一度認為自己是個很成功近乎完美的男人。可實際上自己是什麼樣呢，自己什麼也不是，只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曾經他做過太多太多的不好的事，曾經學生時代在酒吧打工，然後因為那時候就打拳的原因被老闆看上去打所謂的規則不完善的拳擊比賽，長大了些拿着家裏的錢去國外肆意消費，而為了能保證着足夠奢靡的生活，又去靠着打拳賺外快，甚至幫着那國外的不良團體去肆意欺辱自己的同胞。回到了國內后，因為自己的特殊經歷順理成章被招募，成為了特殊部門一名基層人員，不斷的遊走於各種灰色地帶，就像一道迷霧一樣，始終隱藏着自己的內心。很多時候在高度壓力的情況下，劉東也會有崩潰的時候，那時候的他就好像一頭困獸一般，在那囚禁着他自己的牢籠里，不斷的對着那手執鐵鞭的馴獸人不斷低吼着，甚至聲音稍微大一點點就會遭到不斷的抽打。

劉東一直精神上都是綳的緊緊的，那個時候的他，不能犯錯，和人說什麼話，都要在腦子裏過三遍轉三圈，久而久之的心理負擔，讓他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被這些心理負擔壓抑了太久太久，很累么？其實劉東自己很久沒有那種累的感覺了，因他以疲憊到不知道什麼是累了，長久以來的高強度精神也好肉體也好的折磨，讓這個男人不再敢表露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讓他不曉得如何去愛自己，以至於在一次次的行動中一次次的任務里，劉東的表現像是一頭瘋獸、一條瘋狗般的行為，終於引發了同事們的顧忌，甚至可以說是恐懼。

也許這世上從來不缺為了自己的家國大義甘願付出犧牲的人。可如果有選擇的話，也許大家都更願意做那個執刀人，願意用那自己的手去牢牢抓着刀柄，而不願做那被用過之後就想方設法毀掉的刀尖吧……因為一次任務的失敗，加上太多太多的過激行為，終於劉東所在的組織不得不處理了這把曾經最“鋒利的刀子”，而那時候的劉東也是一陣迷茫，他忽然間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好像這麼多年下來，除了抓人打架破解些被壞人故意設下的陷阱，他什麼都不會做了一般。

那時的感受，劉東記憶猶新，每天只吃一頓飯，還是餓到自己練腦袋都出現陣痛才會吃，每天睡眠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還不停的抽煙。在這種情況下，他整個人都迅速的消瘦了下去，一如他當年上學時被霸凌的時候一樣，這天地好像很廣闊，可這天大地大就沒有一處是他的家。畢竟家庭與家庭不同，他有着一個自私不服老的父親，這個父親始終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業，幾乎沒為他打算過將來，也許是和他也幾乎沒有溝通的原因，兩人的感情也好，親情也罷，淡漠的可能還沒有普通同事關係親近。而他的母親是個溫婉善良的女人，始終在想盡方法的愛着他，可這女人卻也很懦弱，都說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劉東的母親就是如此，可也許是先天太過羸弱，所以就算變為了母親也並沒有能成為那為了自己骨肉遮風擋雨的大樹。劉東出事了他的父親會責怪他幼稚不成熟，不會為他想解決的辦法，而他的母親只會心疼，在安慰劉東的時候自己默默垂淚，可依就不會給他指引什麼方向。

劉東向自己活下去就只好拼了命的向前，因為沒有天生帶來的“翅膀”，這男人也只能靠自己拚命奔跑向前一路不敢喘息，而久而久之的說唱不常說短也不短，劉東好像不會說實話了，總是在猜忌着，顧慮着。哪怕後來那猶如星辰的閃光一般的麗出現在了他的生活里也是這樣一般。

後來就算他對麗說了實話，可麗也不再信任他了，因為他對於麗來說才是那個先說謊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