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刮痕
聽完黃天明的講述,陸風說道:“不錯,故事很精彩,不過手不會長在空氣里,三單元的所有住戶要逐一排查,尋找被害人,重點在七樓。”
“查過了,七樓一共三戶人家,有兩戶還沒租出去呢。另外一戶也是租客,是個叫趙慧芳的女人,今年30歲,外地來的打工人員。而且,她好像失蹤了。”
“什麼叫好像失蹤了?”
“家裏沒人,也沒去上班,電話又不在服務區,所以我懷疑她就是被害人。”
“你們動作挺快嘛,都不用告知我這個隊長了。”
“呵呵,”黃天明嬉皮笑臉:“陸隊,你這說的哪的話,昨天不是你母親的忌日么,估計又是一夜沒睡吧,兄弟們是關心你,想讓你多休息休息。”
“休息?你沒看到BJ來人了嗎,恐怕以後都沒得休息了。”
“那位教授是來……”
“哦,沒什麼,你繼續說。”
“因為指紋和DNA資料庫中都查不到趙慧芳的信息,所以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我派人去了她老家,提取她父母的DNA樣本,究竟是不是她,到時候一錘定音。”
“好,那我們就等消息吧。對了,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陸隊,說實話,我沒什麼頭緒。不過我覺得,那個地方實在是詭異,你說會不會和時空錯亂有關,那個女人和三名警察都走進了另一個時空。就好比魚缸里養的金魚,你把它們撈到另一個魚缸里,對於金魚而言,就是到了一個未知的空間。”
“你這舉的什麼例子,我問你,那條斷臂怎麼解釋?”
“這個……”黃天明想了想,說道:“其實這兩個魚缸是通過一個小孔連接的,所以到了新環境的金魚就把魚鰭伸進了小孔,其它的魚自然就看到了。”
“哦,那你再說說,為什麼只看到魚鰭,看不到魚身呢?”
“因為……”黃天明的頭上見了汗,又想了想,說道:“我想到了,因為那個提供新環境的魚缸被人用布蒙上了,只留下一個小孔,所以只能看到魚鰭。”
“那原來的金魚也可以通過小孔看到對面的情況啊,這又怎麼解釋?”
“我勒個去,陸隊,你饒了我吧,我實在編不上來了。”
“呵呵,”陸風微微一笑:“編不上來不要緊,咱們去現場看看就知道了。哦對了,斷臂現在在哪裏?”
“在法醫那裏。”
“打個電話,讓人把斷臂帶到現場去,我要看看。”
“好,我馬上打。”黃天明一邊掏手機,一邊關切地說道:“陸隊,要不你先在車裏睡會兒,等斷臂送到了我叫你。”
陸風沒說話,閉着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
剩餘的時間裏,二人各自小憩了一會兒,車子就開進了雙星家園小區。
陸風和黃天明下了車,迅速趕往事發地。上到六樓,樓梯口正等候着三名警察,都是陸風的下屬,至於分局和派出所的人,他們早已經撤了。
陸風向眾人點頭示意了一下,徑直走進趙亮的家。
男人正蜷縮在床角。看見有人來了,他滿懷期待地向前挪了挪。對於他來說,現在的每一次問話都很重要,他要把握住機會,證實自己沒有說謊。
陸風搬了把椅子,坐到他對面,冷語問道:“你是賣肉的?”
“對。”男人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來這個人的職位應該不低,更加不敢怠慢,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叫趙亮,
是農貿市場裏賣豬肉的。”
“最近生意不太好吧,豬肉賣不動,改賣人肉了。”
問話之餘,陸風四下瞧了瞧。屋子裏堆滿了各種雜物——
有沒吃完的方便麵、喝掉一半的美年達、兩年前的舊雜誌、玻璃杯上的水果刀、兩個皺巴巴的蘋果外加上三根爛香蕉,沒什麼像樣的東西,且擺放凌亂。
空間裏還充盈着淡淡的汗臭味和肉腥味,聞不到星點油煙。由此可知,這家的主人應該既沒錢又沒女人,這樣的人很可能會對單身女性下手,尤其是鄰居。
“是啊。”陸風的不怒而威令趙亮出現了口誤,隨即反應過來,糾正道:“不,不不,警察同志,賣人肉?嚇死我也不敢啊!”
“你知道故意傷害罪要判幾年嗎?”
“啊!”趙亮有些慌了:“我沒有,我已經說過了,我沒有傷人。”
“沒有,那條斷臂你怎麼解釋?”
“不,”趙亮辯解道:“你們搞錯了,那不是人,它是一隻鬼手。”
“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會有鬼手嗎?”
“我原來也不信,但這是我親身經歷的,事情的經過我已經和你們說過了,我請你們相信我,我再說一遍,我真的沒有傷人。”
“如果斷臂的主人因為失血過多而死,那就不是傷人,而是殺人了。”
趙亮雖然做過刀客,但畢竟江湖閱歷不足,聽到殺人這個字眼,還是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眼睛直直地望着陸風,豆大的汗珠開始出現在額頭上。
“你不用怕,現在說實話還來的及。”
“我說的就是實話,你別看我是個賣肉的,其實我膽子很小,要不是害怕,再加上黑燈瞎火的,我哪敢下手啊。”說到這,他哽咽了。
陸風察言觀色,幾句試探,覺得這人沒有說謊,於是語氣一變:“你先別哭,既然你說你是無辜的,那我來問你,你當時看到的這隻手是什麼狀態?”
“狀……狀態,什……什麼意思?”男人沒聽懂,支支吾吾地問道。
“哦,我只是想像不出來一隻懸空的手是什麼樣子,你能和我說一說嗎?”
“可以。這麼說吧,那條胳膊就飄在空中,沒有腦袋,沒有腳,後面……也沒有身子,只有一條胳膊,就好像……好像有人站在門後面,順着門鎖的圓孔伸進來的一條手臂。它不停地晃動着,像是在說話,又像是在……”
“求救。”陸風接道。
“求……求救?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好吧,不管是什麼,我問你,你看到手臂的另一端了嗎?”
“另……另一端?”
“手臂的一端是手掌,”陸風比劃着說:“另一端呢?就是和身體連接的部位,現在你說它和空氣連在一起,我想知道,連接的截面是什麼樣的?”
“截面?什麼截面?”
陸風無奈取來香蕉和水果刀,一刀切為兩半,然後拿着半個香蕉,將切開的位置展示在趙亮面前,解釋道:“假如香蕉是手臂,那這就是截面。”
“哦——我知道了。”趙亮點點頭,盯着那半截香蕉,回想了一下,說道:“我沒看到,我當時很害怕,不敢靠的太近。不過我想,應該和我剛才舉的例子差不多,另一端被門擋住了,這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陸風提出了三點——
首先,如果手臂的另一端是血淋淋的,那就說明這條手臂原本就是一條斷臂,它能活動是因為其它的原因,而不是主人發號施令。
其次,如果手臂的另一端是完好無損的皮膚,那就說明這條手臂是單獨存在的,它能活動是因為它本身具有生命。
再有,如果你在試圖觀察的時候被什麼東西阻擋到了,那就說明在手臂的後方存在一扇看不到的門。
陸風說的這三點把趙亮帶到了科幻世界,同時也讓他看到了轉機,如果真如對方所說,這胳膊是個單獨存在的玩意,那自己肯定就是無罪了。但他仔細想想,又覺得荒謬至極,胳膊怎麼可能是活的呢!於是搖頭道:“你說的也太懸了吧!”
“陸隊,”黃天明湊了過來:“我覺得根本看不到,如果嘗試去看的話,估計也會和前幾名兄弟一樣,消失在那緩台上。”
陸風看了一眼黃天明,想了片刻,起身走出了大門。
他望向六樓半的緩台,發現那個區域已經被鐵柵欄封鎖的嚴嚴實實,只是四周並沒有加固,就那麼隨意地擺放,以示警告。陸風一仰頭:“把柵欄移開。”
“陸隊,你……你要幹什麼?”
“我想去看看。”
“不行,太危險了。”黃天明立刻阻攔:“咱們這幫兄弟可全指着你呢,你可不能有什麼閃失,還是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陸風不顧勸阻,邁上了台階。正在這時,樓下傳來一個聲音:“陸隊,斷臂給你拿來了。”
這聲音來的恰到好處,打斷了陸風的計劃。他停住腳步,扭頭一看,發現樓下一前一後上來兩個人,其中一位是漂亮的女法醫。
“你怎麼來了。”陸風問法醫。
“怎麼,我也是警察,不能來么。你看看這條斷臂,發現什麼問題沒有。”
陸風看着法醫,直到手接過了真空袋才轉移視線,舉在眼前,仔細看了一遍。
袋子裏裝的是小半截女人的殘臂,其斷面整齊,明顯是利器所為。只不過在斷開的位置還有一圈淺淺的刮痕,面積不大,很不容易發現。
“這一圈是什麼?”陸風指着那個位置問。
“是刮傷的痕迹,”法醫說道:“我讓你看的就是這個。刮痕只傷到了表皮,長度僅有一厘米,且沿周分佈,絕對不是菜刀留下的。”
“那會是什麼?”
“截面尖銳的圓環,套住手臂后出現的痕迹,並且材質不固定,可能是金屬,也可能是塑料,鑒於被害人是女性,我懷疑可能是手環之類的飾品。”
“截面尖銳的圓環……”陸風眯起眼睛,自言自語。
“還有,”法醫繼續說道:“痕迹是由於手臂超出了圓環直徑,擠壓導致的。而人的胳膊是從手腕開始,由細到粗,所以痕迹出現的位置就是圓環的直徑。你再看看這隻手,大拇指、小拇指和食指均有輕微的划痕,這說明什麼?”
“也就是說,這個物件原來不在她的手腕上,是她后戴上去的。”
“沒錯,可她為什麼要去戴呢?什麼樣的飾品需要把手伸進去佩戴呢?”
“是手鐲嗎?”
“不,手鐲是光滑的,不會造成這種刮痕。”法醫看向緩台:“我想過了,這件事情的背後也許暗藏着巨大的秘密,被害人的手臂之所以能被趙亮看到,很可能就是因為這個物件,難不成這圓環是兩個不同空間的連接口嗎?”
法醫剛說完,黃天明插道:“陸隊,怎麼樣,和我說的魚缸差不多吧。”
陸風沒有認真去聽,他反倒覺得趙亮剛才的比喻有點道理。
刮痕是手臂與圓環摩擦產生的,說明女人是想讓自己的手臂可以伸的更遠,那麼這個圓環相對於女人的手臂來說,應該是被固定在某個位置的。
他轉身走進趙亮家中,吩咐道:“去拿工具,把卧室的門鎖拆下來。”
趙亮依舊坐在床上,不過顯得比之前要放鬆了許多,聽陸風這麼一說,他覺得可能是找到了破案的關鍵,立刻跳下床,自告奮勇:“警察同志,讓我來。”
老式的門鎖都是圓形的,並且很容易拆卸。趙亮的手法嫻熟,可能是在賣豬肉之前接受過小偷公司的專業培訓,沒用多久,門上就露出一個圓圓的孔。
陸風迫不及待地挽起衣袖,試着將手掌伸入。不過這孔實在是小了點,他剛伸進去四根手指,大拇指就被夾住了,無論如何不能前進。
看到對方窘迫,法醫說道:“大偵探,閃一閃,讓我來吧。”音落的同時,她脫掉了外衣,露出性感的肩膀和纖細的柔臂,看的趙亮和幾名警察眼睛都直了。
陸風一皺眉:“局裏不讓穿弔帶,你不是不知道,怎麼還違反紀律。”
法醫嫣然一笑,不以為然地說:“大偵探,你猜我當法醫之前是做什麼的?”
陸風搖搖頭。
“模特。”驕傲地報出身份后,她對準門孔,將手伸了進去。
陸風也笑了,心說要是模特都改行做法醫,警察局可就熱鬧了,那不光死者要搶着上解剖台,估計就連活人也能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