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刑警隊會議室。
顧月潭獨自面對一塊白板,上面寫滿了字。
姓名事發時間地點行兇方式與嵇蘇關係疑點
1、嵇義成5月29日早上7:30雁居嶺半山腰遭“鬼臉蜘蛛”襲擊,中毒身亡叔叔蜘蛛掉包······
2、陶丹6月5日晚上23:00左右家中上吊自殺嬸嬸遺書內容作偽(另有證人丁萬全)
3、嵇全、孟紅琴夫婦6月19日深夜23:30—0:30南郊康樂養老院火災身亡爺爺奶奶一度認為是看護人員彭運朗挾私泄憤,后查到相冊、汽車方向盤、從死者彭運朗咽喉處取出的可疑紙片······
4、袁馳7月10日中午12點左右向陽廣場跳樓身亡岳父兇手留下的購物小票
5、袁佳瀾(賈蘭)發現時間7月30日(死亡時間推測在6月中下旬)石台橋村小學右手被砍斷、動脈放血致死小舅子······
6、高周8月4日上午億欣大廈停車庫窒息而死《晏州快聞》記者、朋友死者和嵇蘇有利益關係
7、袁佳敏、嵇智祺8月18日上午北崇區濟民醫院“鬼臉蜘蛛”襲擊,中毒不深,現已脫離生命危險妻子、兒子兇手喬裝護工······
旁邊的桌上放着一份明瑞生物研究所寄來的報告,上面清楚地寫着,襲擊袁佳敏母子倆的六隻“鬼臉蜘蛛”體內的毒素有被人為攝取的跡象。這無疑證明了顧月潭的猜測:兇手的心態正在發生變化。
顧月潭拿起黑色水筆在白板的空白處畫上一個大大的“?”。
“下一個會是誰?他既然對嵇蘇的老婆孩子都動手了,那下一個會不會就是嵇蘇?”顧月潭用筆輕敲額頭,喃喃自語。
腦海里將整個事件重新回想一遍,重要的場景、對話,嵇蘇身邊的親人、朋友······
溫金橋!
對了,溫金橋,嵇蘇的老闆。他和嵇蘇關係非同一般,十年前兩人曾合謀盜取前老闆段安斌的救急錢,最後導致段安斌跳樓自殺。現如今嵇蘇在溫金橋開設的健身會所工作,兩人可謂是互相知根知底,如果說誰跟嵇蘇關係最好,那肯定是這溫金橋了。
“顧隊,你這麼早就來啦?”茆薇一早來到會議室,她的精氣神明顯比前兩天好多了。
顧月潭點了點頭,眼睛仍舊盯着白板。
不一會,隊員陸續來到會議室。大家看着白板上的字,互相竊竊私語。
最後進入會議室的是韓商和老楊,他們安排好濟民醫院保護嵇蘇一家人的工作后也趕回局裏開會了。
見所有人都到齊了,顧月潭將整個事件跟大夥捋了一遍,最後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那是不是要把這溫金橋找地方保護起來?”韓商問。
顧月潭晃了晃手中的水筆,“人是要保護起來,不過我想採取私下派人二十四小時跟蹤的方式。”
會議室里一片嘩然。
“這會不會讓兇手有機可乘?畢竟我們不知道兇手什麼時候行動,如果反應不及時,讓兇手得逞了怎麼辦?”一向沉穩的老楊提出了顧慮。
有幾人隨聲附和。
顧月潭環顧會議室,提高嗓音,“即使我們將嵇蘇一家人安置在濟民醫院,派人全天二十四小時保護,到最後還是讓兇手混進去了。”會議室一下子安靜下來了,顧月潭繼續說,“到目前為止,我們連兇手的邊都摸不着。與其這樣繼續耗下去,
不如搏一把。現在我們既然知道兇手下一個目標有可能是溫金橋,那就乾脆派人跟蹤保護,說不定還能有一線機會。”
大夥都沉默不語。確實,自從今年五月底案發,所有人都被兇手耍的團團轉,到現在連兇手長什麼樣子都沒弄清楚。現在必須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了,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經過反覆討論,隊員們贊成了顧月潭的想法。
顧月潭讓副隊長韓商和老楊帶一部分人繼續在濟民醫院保護嵇蘇一家人。剩下的人分成三組,全天二十四小時密切跟蹤溫金橋,一發現可疑情況,立即彙報,必要時將溫金橋直接帶到就近派出所或公安局保護起來。
隊員們領取任務后陸續離開了會議室。
顧月潭來到宋局辦公室。
最近這段時間,連續發生的凶殺案遲遲沒有進展,讓宋局頗感心累。
顧月潭向宋局彙報了近期的案情進展,並詳細敘說了下一步計劃。
聽完后,宋局擺擺手,對此他毫無異議,現在他最想要的就是將兇手抓捕歸案。
彙報完后,顧月潭正要出門,宋局忽然叫住了他。
“小顧,我打算在你們隊裏安排一個人。他是晏州市人,當過兵,曾經是蘭州軍區的一名特種兵,他還在部隊裏立過軍功,可惜後來哮喘病複發,不得不退伍轉業。他回到晏州市后已經在警校培訓過一陣子了,我見過他,人很敦厚,各方面都不差,是個很不錯的苗子。”宋局說。
“這沒問題,到時候直接讓他來報到就行了。”顧月潭很爽快地答應了。
告辭后,顧月潭離開了宋局的辦公室。
茆薇駕車載着小雷駛出公安局大門口。目前由她和小雷一組,趕往向陽廣場的力姿健身養生會所負責跟蹤保護溫金橋。
汽車行駛到物證鑒定中心附近,茆薇透過車窗望見談二斗雙手插在褲袋裏,正孤獨地一個人走在路上。
她忽然將車靠邊停在馬路上。
“怎麼了?”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小雷奇怪地問。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說完,茆薇匆匆解下安全帶,開門下車。
茆薇向談二斗跑去。
“嗨,談二斗。”
談二斗聽到有人在身後叫他,他茫然地回頭看去,當他看到身後站着茆薇,臉上頓時浮現出驚喜的神色。“咦,你怎麼跑這來啦?”
“你喜歡貓嗎?”茆薇突然沒來由地問他。
談二斗看着茆薇臉上期盼的表情,他點了點頭,輕輕地說了聲:“喜歡。”
“嗯,那我們待會見。”說完,茆薇微笑着離開了。
談二斗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茆薇駕車從自己身旁的馬路上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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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
床頭柜上的手機不停震動,顧月潭從睡夢中蘇醒過來,他拿起手機直接接通電話。
“顧隊,我們看到溫金橋駕車正從小區里出來。”
是李丁的聲音。顧月潭揉揉眼睛,從床上坐直了身子,他看了看時間,十一點五十七分,現在是深夜。
“你們先跟着,搞清楚他深更半夜打算做什麼?”顧月潭從床上下來,“電話別掛,隨時保持聯繫。”
“好的。”說完,話筒里傳來開車聲。
顧月潭胡亂穿上衣褲,匆匆出門去了。
今天已經是八月二十五日了,再過一分鐘就是二十六日了。刑警隊的隊員已經跟蹤保護溫金橋三天了,這三天沒有發現任何動靜,然而在這深更半夜的晚上,溫金橋突然自己跑出去了,這事肯定有什麼蹊蹺。
顧月潭將耳機塞入耳中,來到停車庫。
“你們現在在什麼位置?”顧月潭邊打開車門邊說。
“我們在城興路···”耳機里傳來大畢的聲音,“應該是往向陽廣場的方向。”
“好,我馬上過來。”顧月潭驅動汽車,駛出停車庫。
“顧隊,這小子真的到向陽廣場了,這麼晚他來這裏做什麼?”李丁輕聲說。
“我大概十五分鐘後到。”顧月潭回答。
“咦,又來了兩個人,他倆跟溫金橋在一起,他們朝向陽商場後面去了。”
“其中一個人是力姿健身會所的教練,好像叫白正傑。”大畢在一旁補充。
“好,你倆在後面跟着,先別暴露行蹤。”說完,顧月潭加大油門在馬路上急速飛馳。
前面已經能看到向陽商場上的燈光標誌了。
“我們跟着他們從後門上來,現在已經到商場三樓的力姿健身會所,他們三人已經進去了。”李丁彙報現在的情況。
不一會,耳機里傳來輕微的幾聲悶響,顧月潭心頭一顫,暗叫不好。
“裏面好像閃了幾下,怎麼沒有動靜了。”李丁疑惑的聲音傳來。
過了一會。
“我們進去看看。”一陣腳步聲響起。
“別輕舉妄動,等我上來。”顧月潭將車往商場門口一停,迅速下車,向商場後面跑去。
“啊——”耳機里傳來悶哼的聲音,隨後一片安靜。
顧月潭摸了摸腰間,他呼了口氣,匆忙出來幸好沒忘帶上警槍。他掏出警槍,檢查了下,然後緩步來到三樓。這裏除了幾盞夜間照明燈幾乎沒有任何光亮。
“顧隊,我們被襲擊了,兇手已經出來了,你要小心。”耳機里傳來大畢微弱的聲音。
顧月潭舉起手槍對準黑暗,一步步前行。
突然,一個黑影在商場的另一個方向一閃而過,顧月潭不敢肯定那會不會是錯覺,他選擇追了過去。來到黑影出現的地方,這裏兩邊都是賣衣服的店鋪,昏暗的燈光下,搜索一番,沒看出任何異樣。
“李丁,你怎麼樣?”耳機里又傳來大畢呼叫李丁的聲音。
顧月潭擔心他倆的安危,隨即向力姿健身會所跑去。
半個小時左右,副隊長韓商帶着人趕來了。
李丁和大畢被人從後面襲擊,眩暈了一陣,所幸並無大礙,他倆很快恢復了。
據他倆描述。他們剛走進大門,李丁就挨了一悶棍,隨即昏倒,大畢正要反擊,被身後的黑影在後背上踹了一腳,隨即也被挨了一棍。在大畢倒下的時候透過玻璃門窗,他看到襲擊他的人是一個戴着鴨舌帽的高個子男子,身形好像偏瘦。
一根伸縮警棍被兇手遺留在現場。
燈光下,力姿健身會所內躺着三具屍體,分別是溫金橋和教練白正傑,還有一名和他們同行的人。白正傑和同行的人分別躺在會所大廳的左右兩邊,溫金橋面朝下,躺在靠近大門口處,死前像是要逃跑。
三人均是中槍身亡。兇手一共開了五槍,白正傑左腿先中槍,接着一槍正中眉心,他臨死前手裏還緊握着同樣一根伸縮警棍。不知道名字的那個人也是差不多相同的死法,先是腹部中了一槍,然後是頭上一槍斃命。溫金橋後腦中了一槍。這三人連呼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兇手取走了性命。
顧月潭蹲在大廳里的兩具屍體中間,仔細觀察了一番,隨後他站起身來,右手做出持槍狀,他對着空氣虛射數槍,動作很是瀟洒好看。隊員們不約而同地圍了過來。
顧月潭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
茆薇在一旁好奇地問:“顧隊,有什麼發現嗎?”
“莫桑比克射擊法!”從顧月潭嘴裏吐出這七個字。
有些人一時沒明白過來,大畢後頸敷着冰袋向大夥解釋:“莫桑比克射擊法,是一種近距離射擊技術。首先向目標的軀幹射擊一到兩次,儘可能使其喪失行動能力,然後迅速向目標的頭部開槍。剛才我們看到溫金橋三人進入健身會所,隨後就看到閃光,幾秒不到,三個人全被打中,一槍都沒有浪費。”
“手槍裝了消聲器,兇手曾經接受過射擊訓練,看來這個兇手不論才智還是身手都是非同一般,我們得加倍小心了。”
顧月潭剛說完,一名婦女沖了進來,她看到倒在地上的溫金橋,正要衝上去,被門口的兩名民警攔住了。
那名婦女大聲哭叫着:“金橋,金橋···”
茆薇在一旁對顧月潭說:“是溫金橋的老婆車蓉。”說完她走了過去。
在茆薇的一番勸慰后,車蓉停止了哭泣。
“現在法醫在做檢查,還不能去觸碰你先生的遺體,請見諒。”茆薇好聲安慰。
車蓉忽然看到裏面的另外兩具屍體,愣了下,突然又哭了起來,她又想衝進去,被茆薇和民警攔了下來。
“不是跟你說還不能進去嗎?”
“那···那是我弟弟啊。”車蓉哭喊着。
顧月潭和大夥一起走了過來。
“你先生和你弟弟還有這位白正傑,大晚上的跑這裏來做什麼啊?”韓商問。
車蓉一邊抽咽一邊說:“都是那個殺千刀的嵇蘇,他深更半夜給我老公打電話,說什麼有特別要緊的事要跟我老公商量,還說電話里說不清,非得去健身房。”
“溫金橋他接了電話就出來了?他就不擔心有詐嗎?”
“當然擔心啦,那個殺千刀的家裏最近老是出事,能不擔心嘛,所以我才叫我老公帶幾個人一起去,沒想到還是出事了,還搭上了我可憐的弟弟啊。”說完她又大聲呼號起來。
這溫金橋和嵇蘇肯定還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這大晚上的,不可能一個電話就出來了。看來兇手對他們可謂是知根知底啊。顧月潭正思索着。
“顧隊,你們快來看。”
兩名法醫已經將溫金橋的屍身翻過來了。
大夥一起圍了過去。只見溫金橋胸前的白色襯衫上全是血跡,襯衫紐扣全部被解開了,他的胸前血肉模糊,但是仔細看的話,能夠看出皮膚上被利刃劃了好些阿拉伯數字。
“噗通”一聲。眾人回頭看去,只見車蓉暈倒在地上。
醫護人員將車蓉抬走後,眾人將目光重新投向溫金橋的屍身。
劃在溫金橋胸前的數字共分為七排,每排兩個數字。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兇手是想告訴大家什麼?
“茆薇,給談二鬥打電話,讓他趕緊過來。”顧月潭對茆薇大聲說。
茆薇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顧月潭向大夥解釋,“談二斗曾在一年前幫省公安廳破解過一樁數字密碼案,他或許能給我們提供幫助。”
“顧隊,你看這是什麼?”
一旁的法醫又從溫金橋的手裏摳出一張紙。
法醫將揉成一團的紙仔細小心地張開,赫然是一張黃顏色的圖片,上面有個米奇老鼠的圖案。
這兇手到底在搞什麼鬼?怎麼又是數字又是圖片的?
二十分鐘后,談二斗終於來了。
他蹲在地上,仔細查看死者胸口的數字,反覆看了幾遍,隨後站起身來看了看門外,又環顧四周。
“他最初是怎麼躺的?有照片嗎?”談二斗問。
“有。”一旁的法醫立即將相機打開,找出溫金橋的照片。
照片上,溫金橋整個人趴在地板上,他的面部大部分朝向地板,左手握拳舉過頭頂(圖紙被塞在左手裏),右手自然舒展在腰腹位置的地板上,兩條腿一前一後,明顯能看出死前正在逃跑。
談二斗拿着相機走到溫金橋的屍體旁,他雙腿跨在屍體的兩側,比對着照片看向地面,然後又看向前面。
談二斗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服務台旁邊放報刊雜誌的書架,“這就是答案。”
大夥齊刷刷地看向書架。
將相機還給法醫,談二斗跟大夥解釋:“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些數字每排第一個數字應該是頁數,第二個數字是字數。只要找到那本書或雜誌、報刊,就能明白兇手想告訴我們什麼信息了。”
顧月潭將書架上的書和雜誌、報刊分成若干份,分發給在場的警員,讓他們按照談二斗所說的方法將尋到的字摘抄到紙條上交給自己。
“藍意尼小讓主對”
不對,重新排列順序也不對。
“一女事寵,膏”
怎麼還有英文,不對。
“方?。看學。雲”
標點符號太多,也不對。
“魘厄深茲精牙,”
也不對···
“我這本雜誌上大部分都是圖片。”一名警員叫道。
“繼續找下一本。”顧月潭大聲說。
這時,副隊長韓商帶着一名中年男子來到顧月潭的跟前。
“顧隊,整個商場我都帶人搜遍了,暫時沒發現任何可疑跡象。剛才我去調取商場監控的時候遇到一些特殊情況,這位是負責商場安保的何主管。”韓商指了指滿頭大汗的中年男子,“由他來給你解釋吧。”
何主管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想笑一笑,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勉強鎮定了下,他終於開口說話了:“警官,真是抱歉,今天你們恐怕看不到任何監控視頻了。”
顧月潭放下手上的紙條,抬頭看向這個胖乎乎的主管,皺着眉頭問:“這是為什麼?”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商場的監控設備已經用來很多年了,是時候更新換代了。真是不巧,今晚發生這麼大的事,正好趕上我們正在更新設備。”何主管長滿肥肉的臉上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
怎麼這麼巧?不對兇手早知道商場要更新監控設備,所以他早就計劃了。
“顧···顧隊···”
有人在呼叫顧月潭,是茆薇的聲音。顧月潭正想着出神,沒有理會茆薇。
“顧隊!”茆薇大聲喊道。
顧月潭這才回過神來,他看向茆薇。
茆薇舉着手上的紙條,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蠡浦市菁英小學。”她一個字一個字念了出來。
“什麼···”顧月潭頓時臉色蒼白。
菁英小學,荃荃上學的學校。
今天是幾號?對了,今天是二十六號。
顧月潭想起來,今天是女兒去學校開學領取新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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