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話 男男女女

特子一字一劍，令人嘆為觀止。

但就在他靠近沈紅葉后，他自己的劍招也令他自己臉色大變。

但也只是一小會。

他正色斂容，緊忙收劍（實際上是勺子），額上冒出汗珠，面露憾色地說道：“我在用出這招前算錯了一點，所以是我輸了。”

沈紅葉指了指自己頭上的光圈，微笑道：“先生承讓，若不是在此地，我是斷然接不下這一劍的。”

等到丁震將桌上的煙霧散去，四周由朦朧轉為明晰，眾人這才看到沈紅葉左手的劍對着特子，劍尖距其喉頭三寸，而右手下意識地摸着別在腰帶上的槍銃。

原來方才為應對特子這招快劍，沈紅葉也拼上了全力，動了殺心，甚至欲將手中的槍拔出。

沈紅葉微喟道：“特先生。”

特子道：“沒錯。”

“看來是拉特蘭幫了我。”沈紅葉接道，“當年在尚蜀求學，被人自身後盜走守護銃而我卻絲毫未覺，從那時候起，我開始時刻都對背後留神，如今在拉特蘭城久居，感官比以前更敏銳，這當然也是得益於薩科塔獨有的‘共感’。”

特子豁然道：“能將薩科塔的‘共感’運用於心，我也實在是佩服！”

見切磋結束，眾人亦紛紛鼓掌。

菲亞梅塔摸了摸腦門，方才被特子輕拍的地方仍又感覺，她雖惱不免怒，但心有不甘之餘，更想知道沈紅葉和特子最後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莫斯提馬像是若有所悟，笑道：“看來斯卡特主教也沒完全的把握接下這一劍。”

“可主教大人還是接下了。”菲亞梅塔昂然道，“勝就是勝，這場較量她才是真正的勝者。”

莫斯提馬道：“主教是利用了‘共感’才勝的。”

菲亞梅塔臉上出現了疑惑惘然的神色，驀然望向特子那邊的霜星和米莎，卻意外地發現米莎此刻的表情竟與自己出奇地相似。

不過米莎問的是霜星：“特老大明明已經很快很快了，這速度就連塔露拉也絕對趕不上，為什麼那個紅衣主教能接住啊？”

特子出手大多一鳴驚人，通常是傷人而非被傷，更極少失利。

但面對他這次的失利，霜星異常冷靜，沉聲道：“因為主教利用了‘共感’。”

她的答案跟莫斯提馬出奇地一致。

米莎追問：“阿姐，說明白點，讓大夥都聽聽。”

於是霜星說：“薩科塔這個種族有個特性，叫‘共感’，他們能通過頭上的光圈共享基本的情緒，比如憤怒、悲傷這些，但這也只是最基礎的用法。”

米莎道：“那按你這麼說，肯定有更高級的用法。”

霜星道：“相傳薩科塔中有參透自己種族特性的佼佼者，他們能利用這種共感，不僅能輸出自己的情緒去主動引導周圍的薩科塔族人，還能在別的族人受到襲擊時立即察覺，彷彿其他人是她手足與血脈經絡的延伸。”

“按這個道理，如果說平常人能感覺到的是自己身體這個面，那斯卡雷特的感覺更像是一張覆蓋在整個餐廳的大網，方才特子先打格恩，接着又連打了他身後的幾名薩科塔，雖然那時機如電光石火稍縱即逝，但對於紅衣主教來說，趁機轉身做出反應也絕對夠用了。”

“像紅衣主教這種人，能參透種族的特性並加以利用，若配合戰陣韜略，是絕對的大才，若在大戰時自然能成為將帥級的風流人物，只是生不逢時，才勉強當了主教。”

碎骨稱讚道：“其實真正有大才的是葉蓮娜姐，一眼就能看透。”

“其實這些……”霜星喃喃道，“這些都是我爹教我的，他擔任烏薩斯將軍時，曾率兵跟拉特蘭的銃騎交過手，雖說拉特蘭戰士在臨戰廝殺的素養上遠不及烏薩斯，但他們因為這點也沒少吃虧。”

霜星又忽把臉湊到米莎跟前：“好骨頭妹，可千萬別跟特子說我早知道這些事啊！我以為他那麼了不起，肯定是早就知道的。他若是察覺到我知情不報，免不了要一番責難，我可不愛聽他那樣說話。”

米莎抿嘴一笑：“你放心，我不會說，特老大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就在這時，教堂鐘聲響起，日光正好透過玻璃照在正廳，四周一片光亮透明。

鐘聲渾厚而悅耳，聞聲者皆是心中肅靜。

可就在這時，場內發生了極大變化。

所有拉特蘭方的人，無不是放下了手中的刀槍乃至於餐具，先是在身前劃了個十字，后雙手交叉合握於胸前，口中念念有詞，進行祈禱。

這樣一來，特子一行人都獃獃地坐在原地，倒顯得有些突兀了。

就在鐘聲的餘音消失后，正廳外就響起了一陣甲胄行進的金屬敲擊聲。

緊接着，約有二十來個身穿盔甲，肩背長槍的教宗騎士列成兩對，在正廳內沿着牆站成兩排。

他們穿着俱是又亮、又奪目、又堅硬的盔甲，配合上面雕刻的花紋，還帶着種既神聖，又華貴的美感。

穿着這些盔甲的教宗騎士也是又高大、又威風、又嚴肅。

這是群穿着城市中不常見的盔甲的，最不容小覷的一群人。

為首的騎士面向特子，摘下頭盔，露出了略顯蒼老的面容。

老人俯身行禮，向特子問好：“在下帕特里奇昂，教宗騎士。”

特子冷哼了一聲，摸了摸口袋，道：“我認識你。”

老帕特有些動容：“哦？我這個老骨頭有這麼出名？”

特子“嘻嘻”笑道：“你是菲亞梅塔她爺爺，全城人都知道，今天早上你孫女剛跟我的人交過手。”

菲亞梅塔心下嗔怒，攥緊了拳頭，卻在宴會上不好發作。

老帕特堆笑道：“小菲這丫頭下手沒個輕重，還望特先生海涵。”

特子道：“沒什麼，女流之輩多愛意氣用事，我不會放在心上。”

他說完，從兜里掏出了軟糖，正是早先他從菲亞梅塔處偷得的那包，只見他手一抓，將內里剩下的糖果全吃進了肚。

經他這麼一說，又這麼做，菲亞梅塔氣得直跺腳。

老帕特忙道：“看來特先生也是寬宏大量的青年才俊，教宗陛下也早就想跟特先生見上一面，奈何最近萬國會在即，事物纏身，如今只能由老夫率公證所第三廳眾教宗騎士代為赴宴。”

特子臉色微變，卻“哈哈”大笑兩聲，道：“無妨，如此多教宗騎士出面，看來教宗老頭也是給足了我特某人面子，這個情我領了！”

就在此時，丁震舉了舉手中酒杯，依舊是葛哀代為翻譯：“理唐王的意思是，宴會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那是自然。”特子拍了拍坐在自己旁邊的霜星，又指了指菲亞梅塔所在的位置道，“帶女的都去那邊的桌子。”

霜星問：“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特子道，“順便把那桌的男人全叫到我們這桌來，男的女的分開坐，各聊各的，我們幾個大男人喝點酒談談生意聊聊粗話，你也想跟着？”

霜星搖了搖頭，又瞪了特子一眼：“我酒量總歸是比你好。”

他們二人交談之際，葛哀也沖身旁的斯卡蒂使了個眼色，二人對視一陣，於是斯卡蒂也起身，換去了另一桌。

等到侍者將各色菜肴依次擺好，男女分坐后，宴會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