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搖搖欲墜的淚珠(上)
“不知道周塵少爺現在如何?”
“或許已經被營救出來了。”周譯添苦笑着回答辰彌謝爾。
他點了點頭,走上正座,道:“我希望我們可以齊心協力面對這場困境。
因為很多高級罪犯的逃脫,現在邇周城人心惶惶。”
“邇周警司會全力以赴重新捉拿他們。”姜貞向前一步,低頭行禮。
“希望周先生可以從中協助。”辰彌謝爾沖周譯添發出請求。
周譯添立刻回答說是他的榮幸。
“在財務方面,需要財務司進行此次戰爭的損失估算,並向社務司發放士兵撫恤。”卡謝思打開手裏的記事本,向辰彌謝爾彙報。
“士兵撫恤?”辰彌謝爾抬頭看了卡謝思一眼,然後說:“這要多少錢?”
“此次規模很大,死傷還沒有統計出來。”
“年後需要向帝城上貢財稅,不要忘了。”辰彌謝爾又答。
“或許,我們可以告訴皇帝陛下,出現了這樣的禍事?”馬洛茲詢問。
辰彌謝爾立刻擺手:“要遵守羊皮卷上的規則,不可做出讓皇帝對邇周城失去信心的事。”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
“那也不行。”辰彌謝爾毫不留情的否決了馬洛茲。如果皇帝失望,那他的城主位子也會變得岌岌可危。
最後,辰彌謝爾下達的指令是,以平常撫恤金的三分之二進行撫恤,並在繳納財稅的前夕,進行民間募捐。
“還有受傷的人民,可能也需要撫恤。”周譯添再添上一筆。
辰彌謝爾皺眉:“我的城庫告訴我,或許這些,交給民間公益更划算。”
周譯添很清楚,辰彌謝爾不打算出這個錢,他將橄欖枝,拋向了不忍心看百姓受罪的人——周譯添。
“你們知道,那些罪犯手裏的火銃來自哪裏嗎?”辰彌謝爾又詢問下面立着的眾人。
周譯添回答說:“很可能就是來自奇拉集團,他們經營着獵場。”
“禁槍令已經下達了幾十年,為什麼總是會發生這樣的事!”辰彌謝爾極其窩火的,捶了一下座位扶手。
“或許城主可以再次重申一遍。”卡謝思道。
於是,街禁期間,郡城宮殿再次傳出號令。
“重申禁槍令,若非城兵公職者,警司,獵手者,不可私藏火銃。獵手僅允許槍口對準玉獸,否則按殺人罪處理。
私自在民間流傳火銃者,處監禁與罰稅。嚴重者實行連坐!”
“真夠了,如今那麼多罪犯在城裏流竄,為什麼不能用火銃!”
“你最好小聲些,小心司警帶走你。”
綣漣回家的路上,聽到了路過的人家中,傳來了爭辯的聲音。
她握緊了手裏斷弦的弓箭,繼續向前走。
繞過103街道,走到盡頭,沿着樓梯拐彎,就到了她的家。
這裏不比萬晴宮殿奢華,這只是下層人民蝸居的蠶蛹。
以數字命名的街道有很多,這裏都是擁擠的住戶,魚龍混雜,善惡難分。
綣漣的家在高處,推開門,則是一覽無餘的廳室,從陽台爬上房頂,則會看到,這裏的先主人竟然在這裏有一片空中花園。
誰能料想,先主人是被人毒害在家裏的。
兇手,就是多慕。
因為這片空中花園而吸引到他。
綣漣窩在沙發上,思考着她該怎麼辦。
如果應了周塵對她的勸告,不再去干違法的勾當,她就只能去打獵。
但是現在打獵的人都在使用火銃,她不僅不是他們的對手,甚至會成為他們的獵物。
類似於之前受傷。
但若想要火銃的話,她又該上哪裏搞來呢?
“小姑娘。”
綣漣從沙發上彈坐起來,抓起放在桌子上的長劍,對準陽台上的那個男人。
“你是誰?”
多慕的五官凹陷,皮膚白皙,像鄰居家喂得大鵝。身型有些短小,只比十四歲的綣漣高出了半頭。
然而多慕要比綣漣大了不止十歲。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居住?”
“因為這裏沒人。”綣漣的回答很有道理。
多慕也點點頭,然後走進屋子,說:“我看到了,你認識周塵,就連周翎都和你很熟悉。”
“或許,我和萬晴宮殿的確實很熟。所以,你不要亂來。”綣漣瞪大了眼睛,示意多慕最好立刻停止向前。
多慕不可能聽她的話,而是舉起了手裏的火銃:“這或許比你的冷鐵更管用。”
“那你能讓我用它嗎?”綣漣看着火銃的槍眼,言。
“你想要?”多慕的話音剛落,綣漣就突然一個翻身,跳到了多慕面前,伸腿就踢掉了多慕手裏的火銃,將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帶我去奇拉氏家。”
“你去那裏幹嘛?”多慕被綣漣突然的攻擊,打的手足無措,只好聽命與她。
“少廢話!”綣漣並非不害怕他,卻也不得不給自己漲氣勢。
“我可以帶你去。另外希望你的劍不要一直抵着我脖子,我流血了,對你我沒有好處。”
“我有分寸!”
此刻的周譯添,已經回到了萬晴宮殿,他看到已經回來的周塵,上前抱住了他:“謝天謝地。”
周塵和周譯添自懷抱分離后,立刻說:“叔叔的傷已經處理過了。”
“好。”周譯添同意過後,又說:“我現在要和奇拉警長去奇拉家尋找多慕。”
說完,周譯添又試探周塵:“你能否帶着撫恤金去尋找昨夜受害的百姓家?”
“我去吧。”周翎接話:“現在的情況,周塵去太危險了。”
“有米娜。”周譯添突如其來的給了周塵機會,讓周翎也心有疑慮。
一向不願讓周塵冒險的周譯添,為什麼突然就要周塵去做這些事情了?
反觀周塵,卻看得出他非常樂意幫助自己的父親。十分爽快的接過了阿骨遞給他的資料和錢財。
周譯添離開后,他就馬不停蹄的跟米娜離開了。
“第一具屍體,竟然會是在望塔附近。”周塵坐在馬車裏,在邇周大街上奔馳。
米娜嘆口氣,看着周塵手裏的資料道:“還是個孩子。”
等到下了馬車,看着空無一人的灰黑磚瓦的街道,周塵心中悵惘。
明明是過年之後最該熱鬧的日子,卻如此的冷清寂寥,如同荒原。
走到被警戒線攔住的街口,他和米娜鑽過去,向前走。
“這個孩子的家還沒有找到,據悉很可能是個乞丐。”米娜看着周塵遞給她的資料,朝周塵解釋。
周塵皺着眉頭,看着那留在地上的白色屍體形狀,察覺得出,這是一個瘦弱且幼小的孩子。
“是誰殺的他?”
“蝙蝠人鳴修。”
蝙蝠人三字接收至周塵耳畔,他就明白這可憐的孩子死狀會如何的凄慘。
周塵痛心的擰起眉頭,他看向街道盡頭的拐彎處,向更深的巷中望去。
“孩子的家該怎麼找?”
“如果說是個乞丐,那他沒有家。”米娜搖了搖頭,解釋稱。
“一定有。”
米娜連忙跟上周塵的腳步,說:“少爺,你沒必要這樣。興許還能為家主省下……”
“他只是個孩子。”周塵扭過頭,那雙汪洋眸瞳暴露在米娜面前。
“我也是。”
可憐的孩子已經去了天國,而他作為幸運的孩子,希望能做些什麼。
米娜不再反駁,只跟在周塵身後,保護他。
“米娜,或許你要明白你的職責是協助我,保護我。”周塵向後斜了一下眼睛,語氣堅硬如鐵。
米娜抿了抿嘴唇,應下了聲。
走到巷子盡頭,又是一個左右通達的拐口。
周塵向右邊看去,就見到從那裏走過來一個男人,低着頭好像在尋找什麼。
“先生……”周塵走過去,叫住他:“我想請問您一些事。”
烏思寧抬起頭,看着周塵。
首先是對周塵的俊秀的面容驚住,其次,是對周塵尊重且有力的話語驚住。
“小先生,您是第一個對我用‘您’這個字的邇周人。”烏思寧笑着站定,接著說:“不知道您要問我什麼。”
“前面的街口,死了一個孩子,您知道他的家在哪嗎?他就是這一帶乞討的孩子。”
烏思寧的笑容逐漸消失,慢慢的打量起周塵:“你是什麼人?”
“我是周塵,想為死去的孩子家裏提供一點幫助。”
“雲山家的人?”烏思寧愣了一下,然後笑着回頭帶路:“你們可都是活菩薩。”
“我父親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神明會被保佑你們。”烏思寧繼續向前走。
他們走進了更深的巷子,兩側的牆磚越來越黑,路越來越窄,頭頂是兩側住戶晾曬的衣服床單,正在往下面滴水。
水落到周塵的脖頸上,他打了個寒顫,摸了一下,抬起頭去。
就見到晾衣架和牆壁中間,天空僅僅剩下一條線。
他有些吃驚,卻又不知道在吃驚什麼。
“怎麼了?”烏思寧回頭看向,停步不前的周塵,然後又聳肩:“如果你覺得這裏太狹窄,牆壁會碰臟你的錦袍,你可以選擇回去。”
周塵連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立刻追上烏思寧的步子,腳下的泥漬飛濺到他的靴子上:“我只是,從來沒來過這樣的地方。”
“地圖上也沒有的地方嗎?我也沒想到,邇周城會和雪阿城一樣。”
“你是雪阿城人?”
“是的。我叫烏思寧,是一個流浪畫家。”
“畫家?”周塵驚奇的上前去:“你竟然是畫家!你是畫什麼的,也是肖像畫?你姓江葉?”
烏思寧聽到這個姓氏,十分不開心。他撇撇嘴:“我姓烏。”
“不好意思……”周塵低下頭,偷看了一眼烏思寧,繼續說:“我可以看你的畫嗎?”
“我們不是很熟吧?”烏思寧苦笑着婉拒了。
“另外,我在望塔上畫的畫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