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儀式
“來來來,吃飯了。”
隨着陸肆聲音的響起,那恐怖的壓力瞬間如同雲煙般悄然飄散,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安安走到餐桌盤,爬上了自己的位置。
易沉攤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背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從來沒有一次,他感覺自己離死亡是那樣的接近,即便是在曾經一次又一次酷烈的戰場和任務中,也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帶給易沉的衝擊大。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好像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跪服着引頸就戮一般,才是最讓易沉驚懼的原因。
小女孩的本身,彷彿就是死亡。
“易沉,你還賴在那邊幹啥,快來吃飯。”陸肆又喊了一聲。
“吃飯不積極,腦袋有問題。”他頗為欣慰地看着安安開始用調羹扒着飯舀着菜吃,滿意地拍了拍女孩的腦袋,“今天這是怎麼了,餓了么?平常讓你吃一口飯都彆扭的跟什麼一樣,現在知道飯有多好吃了吧。”
易沉鼻尖微動,他已經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香味了。
“陸老師你手藝不錯嘛。”易沉笑道。
“那是當然。”陸肆揚了揚腦袋,“所以你還坐着幹什麼,吃飯呀,你不餓嗎。”
“來了來了。”
易沉看了一眼正在吃飯的小女孩,除了頭髮是白色的,其他與一般的小孩子無異。
沒什麼好怕的,陸老師還在呢!
易沉在心底給自己加油打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帶着決然的表情從沙發上站起來。
陸肆:“???”
陸肆一頭霧水地看着那個殺馬特青年一臉嚴肅“唰”的一聲站了起來,然後又以更快的速度坐了回去。
陸肆:“你這是在……搞行為藝術嗎。”
“不是的,陸老師……你過來扶我一下……”易沉一臉悲催道,“我腿軟了、不對,是麻了……可能是因為坐太久了吧……”
飯桌上,六菜一湯,雖都是一些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
“陸老師,你這手藝真的可以啊,都可以去酒店裏當大廚了。”易沉夾了一塊排骨咬了一口,由衷地讚揚道,然後眼角的餘光就瞄見白髮女孩的視線掃了過來,他的動作不由得一僵。
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呀!
易沉的內心叫苦不迭。每次他吃了幾口飯菜,坐在對位的女孩總要這麼掃上一兩眼,雖然沒有之前那般恐怖的威壓和氣勢,但那雙灰白色的瞳孔還是盯得易沉心驚肉跳。
娘的,陸老師給我力量!易沉瞄了一眼坐在邊上渾然不覺吃的正香的陸肆,狠狠一咬牙,乾脆不管不顧破罐子破摔,吃就完事了!
他不知道白髮女孩到底什麼意思,是看他不爽還是怎樣,但陸肆就坐在旁邊。
以女孩在陸老師面前表現的乖巧程度來看,總不可能把身為陸老師客人的我當場捏死吧?
這樣想着易沉頓時安心了很多,吃飯夾菜的時候也放開了手腳,大開大合間攜帶着風雷之勢。
“呯。”女孩直接把那盆所剩無幾的紅燒排骨拉到了自己的面前,那白色的眸子頭一次有了情緒的色彩,帶着一點生氣狠狠地瞪了一眼易沉。
“啊嗚。”
安安張大嘴巴一口咬在幾乎有她半張臉那麼大的排骨上,一邊吃還一邊警惕地看着易沉,似乎怕他過來搶一樣。
陸肆看了看有些獃滯的易沉,再看了看在排骨上亂啃的安安,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我就說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陸肆哈哈笑着捏了捏安安的臉蛋,“原來是怕人家把你的東西吃了啊,哈哈……吶,你怎麼這麼小氣啊,平時都不吃,怎麼一有別人來就這樣子啊,哈哈。”
“果然搶的東西最好吃了,看來我得再去抱一個小孩子回來。”陸肆搓了搓安安的臉,笑道,“你們一起搶飯吃,你才不會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的。”
安安一口咬在了陸肆的手指上。
“嘶……你現在還會咬人了!”陸肆趕緊甩開手,有些生氣地說道。
他看了看自己右手,食指上有兩道小小的牙印。
“幸虧沒出血,不然看我不打你的屁股。”陸肆恐嚇了一句。
安安從位置上跳了下來,赤腳踩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走回了房間。
從腳步的頻率和輕重來看,女孩似乎有點小情緒。
“欸,還這麼小就這麼難管了,我才說了幾句就這樣。”陸肆嘆了一口氣,“這要是到了以後初一初二叛逆期的時候,豈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人家都說女兒是件貼心小棉襖,我家怎麼是件荊棘背心啊。”
“Pong!”
安安的房間裏傳出一陣巨響,像是什麼東西被砸爛了一樣。
陸肆搖了搖頭,看向易沉說道:
“不好意思哈,我家安安太沒禮貌了。可能是第一次有客人來家裏吧,會有點不適應,待會我一定好好教訓教訓她。”
“沒有沒有沒有額米有……”
易沉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孩子畢竟還小嘛,就不要跟她計較了,在說了,安安也沒做錯什麼事情。肯定是我的問題,你看我這頭髮花花綠綠的可能給小姑娘嚇到了,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陸肆摸着下巴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道:
“這倒是。”
易沉:“……”
是個鬼啊!我找的理由這麼牽強陸老師您沒看出來嗎?!明明就是您的女兒脾氣不好小氣還護食!辣么大一盆紅燒排骨,我才吃幾塊啊!請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她拜託了!
“不過話說回來陸老師,你覺得我這頭髮怎麼樣,是不是非常飛旋啊!哈哈,去山上之前我看網絡里好多紅人頭髮都是這樣的,一直也想去弄一個,現在終於有機會了,哈哈哈。”
“……你什麼時候去山上的。”
“十幾年前吧,我很小的時候就去山裏了。怎麼了陸老師?”
“你們山裡是不是沒通網啊。”
“說笑了陸老師,山裡要是沒網我還怎麼在微信上和大家聊天呀。雖然山裡生活條件是簡陋了一點,但現在這種信息爆炸的時代沒有網絡怎麼行呢?很早以前我們那就通網了,還是2G網絡哦,那速度不是我說,嘖嘖,除了圖片加載有點慢以外,看文字什麼的簡直快的一批!”
看着眼前頗有些洋洋得意的易沉,陸肆陷入了沉默。
“吃飯吧吃飯吧,等下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哦,好的。”
……
酒不足但是飯很飽之後,陸肆替易沉沏了一壺茶。
“謝謝陸老師。”
接過茶杯之後,易沉道了一聲謝。
看着裊裊的霧氣從杯中升騰而起,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說道:
“陸老師,安安她……”
“我知道。”
陸肆擺了擺手,同樣拿着茶杯在易沉的身邊坐下。
“你真的明白我要說什麼嗎。”易沉看着陸肆的眼睛。
“當然啦,你也知道吧,我們那個群里……可都不是通俗意義上的普通人呢。”陸肆抿了一口茶水,神情悠悠然道。
還真是好茶啊。
梓晤這個小子有心了。
“果然……”易沉瞳孔微微縮了縮,本來他心底里就有幾分猜測,現在聽到身為群主的陸肆這麼說估計八九不離十了。
“是我多慮了……”
易沉站了起來,聲音里有些沉重。
他又不是傻瓜,能把他們這些人拉到同一個群里,還有一個那麼恐怖的女兒……這個群主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和驚天泣地的手段?
“所以說啊……”易沉沉聲道,微微仰着的頭讓陸肆看不清他的表情,“陸老師……”
“您果然是大佬吧!哈哈哈!”易沉一下子趴了下來抱住了陸肆的大腿,滿臉都是諂媚的笑,“大佬帶帶我!我是可愛的萌新呀!”
管他有什麼目的呢,大佬的想法豈是他一個小小易沉能懂的?!
想那麼多有屁用,抱好大腿就完事了!
師父說過,放着一條大腿不抱,就和放着一個媚眼如絲欲拒還迎的美女卻還不為所動一樣,屬於極其暴殄天物的行為,任誰見了這樣的憨批都要“Tui”上幾口以示鄙夷。
陸肆手裏的茶被易沉突然這麼一出弄得全撒出去了。
“欸,你又抽什麼瘋啊。這茶都撒出去了,很貴的好不好。起開起開。”
陸肆抱怨道。
“好咧大佬!”
易沉在重新在位置上端着坐好,腰板挺得筆直,就像一個正在接受老師檢查的小學生,當班幹部的那種。
陸肆看着眼前這個好像少一根筋的傢伙,嘆了口氣。
“我可不是什麼大佬好吧,我就是個普通人,只是知道的東西會多一點罷了。”
“啊對對對,您說的都對。”
易沉笑着看着陸肆,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是一副“別裝了我都懂”的表情。
雖然他也看不出來陸肆有什麼奇異之處,但是大佬的偽裝豈會被他區區一隻小蝦米看破?那算還是大佬嗎?
可能也算,但是不夠大。
就像他的師父就老是喜歡裝作普通的釣魚老,但是身上一閃而過的靈壓每次都會被人家捕捉到,然後就知道這老頭不簡單。
不像陸老師,再怎麼看也完完全全是一個普通人嘛。
嘖嘖,恐怖如斯。
“算了算了,無所謂了。”陸肆無語了,隨即也不在糾結這個問題,易沉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對了,今天中午你們把我叫過去的那個案件是怎麼回事呀。”陸肆隨口問了一句,“詳細說道說道,說不定我還能給你參謀參謀。”
“哦,就是那天那幾個衝撞了你和第……裴小姐的醉漢,第二天被人發現死在了附近的一個小巷子裏,死狀相當詭異和凄慘。”
易沉手在口袋裏掏了掏。
“我這還有照片,陸老師你要看嗎?雖然剛吃完飯有點不合適就是了……”
陸肆接過照片看了兩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看着像是……某種邪惡的儀式啊,獻祭或者是召喚儀式?”
陸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