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懼
陸肆走出警局，太陽正是一天當中最熱烈的時刻。
恰逢寒冬，最是正好。
溫暖和煦的陽光照在陸肆的身上，一股暖洋洋的愜意感在陸肆的心底升騰。
“冬天就應該晒晒太陽嘛，多舒服，還能提高免疫力。”陸肆想道，“下午就帶安安去小區旁邊的玉湖公園逛逛。”
一拍腦袋，突然想起家裏的安安似乎還沒吃午飯，陸肆的腳步不由地加快了一些。
“Hello！陸先生，又見面了。”
身後傳來一陣溫和的聲音，帶着些許不易察覺的敬重。
陸肆轉過頭，一個金髮碧眼的歪國帥哥正笑臉盈盈地看着他，帥哥身側挽着他手臂的漂亮女伴也是微微地朝着陸肆行了一個鞠躬禮。
“啊，是你們啊。”
陸肆還記得這對顏值極為亮眼的外國情侶，昨天他們在南洋廣場碰到過，這金髮小哥還想找安安合照來着，估計也認為安安是在什麼動漫角色吧。
“我們確實有緣分啊，昨天剛剛見過，沒隔一天呢就又碰見了。”陸肆笑着說，“雖然在這個地方碰見似乎沒什麼好事。”
“你們也來警局裏喝茶了，也是因為那個什麼恐怖的凶殺案嗎？”陸肆好奇地問道。
安德烈微笑着點了點頭。
“我兩不止喝茶了，還在這裏小住了一晚。”
“充分感受到了安州警方的……”安德烈眉頭皺了皺，話說一半突然卡殼，“那個華夏成語叫什麼來着？就是形容很熱情地招待客人的……”
薇薇安扯了扯安德烈的手臂，在他的耳旁輕聲說：“是不是盛情款待。”
“Oh，yes！就是盛情款待！”安德烈頓時眉開眼笑，狠狠地在薇薇安的唇上吻了一口，“寶貝，你華夏語學的真是又大又快！”
薇薇安的臉微微抽了抽。
“兩位的華夏語都很不錯了。”陸肆看着安德烈和薇薇安，有些羨慕道，“你們的語言天賦真的很棒，華夏語這麼難都說的朗朗上口。我的英語從學生時代到現在早就已經忘得光光了。”
“陸先生不用喪氣，只要認真學習無論是什麼知識都能掌握。”安德烈拍了拍陸肆的肩膀，然後開始搖頭換腦引經據典，“孔夫子說，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孔夫子又說，溫故而知新……”
陸肆：“……”
安德烈被薇薇安強行拉走了，得虧了那個漂亮性感的小姑娘，不然那個金髮碧眼的小哥恐怕還要熱情地跟他再掰扯幾個小時的之乎者也。
“哎呀，都忘記問那兩位的名字了。”陸肆一拍腦袋記起了這茬，下一刻又產生了一個疑惑，“可是他們怎麼知道我姓陸的呀。”
“滴滴！”
身旁一輛白色的五菱宏光麵包車駛過，猛地滴了幾下喇叭，嚇了陸肆一跳。
那輛五菱宏光在陸肆的身側停了下來，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了一顆染着花花綠綠頭髮的殺馬特之顱。
“上車吧陸先生，我送您回去。”
青年笑嘻嘻地說道，皎白的牙齒在陽光下異常的耀眼。
“欸呀，真是的。警官，你嚇了我一跳。”
陸肆嘟囔了一句，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五菱宏光慢悠悠地啟動了。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左手右手慢動作重合~”
車載音箱內正在播放一首國內青春人氣偶像組合的歌曲，殺馬特青年頗有興緻地跟着音樂扭動着身體，
大聲歌唱：
“如果這首歌，帶給你快樂，你有沒有愛上我！！”
他的聲線讓陸肆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住在村裏的日子，隔壁的王屠夫每每半夜開始殺豬之時，胖乎乎的可愛豬豬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發出的不屈悲鳴。
“警官，有什麼沒問完的問題你直接說，我知道的一定全告訴你。”陸肆揉了揉耳朵說道，他的耳膜生疼，“不過大體的情況剛才我也都交代了啊，也沒有什麼隱瞞的，警官你要相信我啊。”
陸肆認為這個年輕警官私下過來是來找他“開小灶”的。
“啥，我沒有什麼問題啊，我又不是那個更年期的中年怨婦。”青年笑了笑，“你誤會了陸先生，我其實找你只是為了確認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你說。”陸肆鬆了口氣，不是來審問盤查疑神疑鬼的就好。
他只是一個老老實實的普通市民，該說的也都說了，可不想再被牽扯到這宗好像很可怕的凶殺案里。
陸肆還急着回去給安安做飯呢，問東問西的又該耽誤時間了。
“相親帶師陸某人……就是陸先生你吧？”青年從後視鏡里打量着陸肆的表情。
在青年說出這名字的一瞬間，陸肆的心裏一慌。
群里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嗎？
他看着青年的側臉，那臉上的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寫着兩個字：
掃黃！
陸肆面色故作鎮靜。
“什麼相親帶師陸某人，網絡上的ID嗎，我不清楚啊。”陸肆平靜道，“雖然我相親了很多次，但是都失敗了，怎麼敢以大師自稱。另外，我的微信名字是揚正氣促和諧，社會主義接班人。”
“不是就不是嘛，用的着啰哩吧嗦說這麼多嗎。”殺馬特青年聳了聳肩說道。
……
“陸先生，桂圓小區到了，你是住在這裏的吧。”
五菱宏光在清冷的小區門口停下，青年趴在車窗上向外到處看了看，嘖嘖說道：“這小區怎麼這麼冷清啊，一個人都沒有，車位上也沒幾輛車，還都矇著灰，多久沒開了……明明這裏的地方也不是很偏啊。”
桂圓小區處在安州市中心的邊緣線上，再往北走一點，越過安州的母河木蘭溪，就徹底到了人跡荒蕪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外。可小區終歸還是處於繁華地帶圈中的，而且還毗鄰着木蘭溪，環境優美，空氣質素高，這也是房地產商看中這片地區的原因。
但是怎麼感覺……
“因為鬧鬼啊，小區裏的大部分居民都因為害怕搬走了。”陸肆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跳了下去，“要不是我沒錢，也早就換個地方住了，欸……謝謝你啊警官，還專門送我回來。”
“沒事沒事，我也剛好要到這附近辦點事情。”
易沉的臉上露出意味莫名的笑臉。
“那很剛好呀。再見，警官。”
陸肆朝着車裏的殺馬特青年揮了揮手，向著小區門口走去。
“滴滴！”
即將進入小區的時候，陸肆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了一陣提示音。
陸肆掏出了手機，上划解鎖。
相親相愛一家人。
【降妖除魔達人】：群主大大，你錢包掉了哦。@相親帶師陸某人。
【坐標北極之巔】：？
【殭屍少女】：？？
【平生不修善果只愛胡亂導管】：？？？
陸肆看到消息，下意識地一摸口袋，原本裝着錢包的地方還真的空空如也。
忽然間陸肆似乎想到了什麼，慢慢地轉過頭。
身後，頭髮花花綠綠青年揚了揚手裏的灰色錢包，滿臉的笑意。
“原來，你就是……”陸肆也有些驚訝，沒想到真的這麼湊巧啊。
下一秒，殺馬特青年猛地朝着陸肆撲了過來，一下子抱住了陸肆的大腿。
“群主大大！陸先生，陸帶師，真的是你啊！”易沉抬起頭，滿眼的Biu亮，“我是易沉啊！群裏面除了群主大大您以外最帥的易沉啊！”
……
“陸帶師，我……”
“麻疊麻疊，你還是叫我陸老師吧，大師大師的感覺我像什麼風水先生一樣。”
“好的陸大師！”
“……換鞋換鞋。”
“咔嚓。”陸肆推門帶着一臉好奇之色的易沉走進了屋裏。
“哇塞，陸老師，你家房子好大啊。”易沉在客廳裏面轉了一圈，感嘆了一聲，“我在山裏住的是員工宿舍，到了安州住的還的住的員工宿舍，那環境簡直了……”
“大吧，大就對了。”陸肆徑直走向了廚房，“不大我一個月要還一萬二的房貸？”
“你先隨便坐坐，想吃什麼喝什麼先冰箱裏拿。不過別吃太多了，等下還要吃飯呢。”
“嘿嘿，放心吧，我是不會客氣的。”易沉拍了拍胸口說道。
全職司機交流群。
【降妖除魔達人】：家人們，猜猜現在在哪裏？
【降妖除魔達人】：[圖片]
【降妖除魔達人】：答案就是群主大大的家！我已經成功和群主面基啦！歡呼雀躍.JPG
易沉攤在沙發上，餘光瞄見了正在廚房裏忙碌的陸肆，偷偷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
【降妖除魔達人】：[圖片]群主大大正在為我準備一頓豐盛的大餐接風洗塵，看看這道偉岸的背影，這就是我們帥氣的群主！萬歲.JPG愛心.JPG
【貧僧想還俗】：達人施主已經和群主面基了嗎？阿彌陀佛，甚好甚好。大拇指.JPG
【每天都要營養快線】：小小達人，竟然拿下了群主的一血！震驚.JPG
【龍虎山小天師】：乂，此言差矣！達人拿下群主一血的同時，群主不也拿下了達人的一血嗎？萬物相生，緣起緣滅不過爾爾。哲學家.JPG
【殭屍少女】：可惡！生氣.JPG.人家也想和群主互拿一血！人家也想和群主面基！抓狂.JPG@相親帶師陸某人，快來酆州找可愛的八千玩！
【降妖除魔達人】：哈哈哈，大家什麼時候有空了都來安州玩啊，我已經常駐這裏了。群里首次線下聚會只有我和群主孤零零的兩個人，下次希望能多來幾個好胸弟！比心.JPG
易沉看着手機不時地發出一陣陣傻笑，忽然間眼皮子一跳，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從身側傳來。
宛如來自深淵最深處的凝望，比最為古老的混沌還要悠遠漫長，窒息般的壓力像咆哮的浪潮席捲而來。
致命。無解。恐怖。不可抵抗。
死！死！死！
大腦在不停地發出警告，靈魂的戰慄一刻也不能停止。
易沉僵硬地扭過頭，瞳孔里映出白髮女孩面無表情的臉。
“哦，我還沒叫今天倒是自己出來了。”陸肆穿着圍裙端着剛煮好的魚湯從廚房裏走出來，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在了餐桌上。
陸肆朝着安安和易沉招了招手：“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