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生死之間

道禮爵士權當林恩默認了此事，追問：“這個叫馬爾辛的，現在身在何處？你對山地環境這麼了解，可否有什麼眉目？”

“哎呀，馬爾辛他們人不在，家反倒成了賊窩，這下可麻煩了。”林恩顧左右而言他。今日之事旋踵而至，本就早熟的他，經過一番侃侃而談后，便多了一份從容。

“哼！麻煩還在後頭呢。”道禮爵士面帶慍色，說完將林恩晾在那，只和羅斯爵士商議道，“羅斯爵士，這些畏罪潛逃的村民該當如何處置？”

羅斯爵士一板一眼、鄭重其事地說：“道禮爵士何出此言？石屋村毗鄰無主之地，但終究屬於塞德公國境內，裏面的村民們受唐納森公爵的庇護。無論如何，我們也不會將他們當作替罪羔羊出賣的。”

林恩聽了這話，懸着的心便有了着落，可這人曾逼自己鑽胯，也不是什麼好鳥，轉念一想，恍然大悟：“無主之地另一邊的希爾頓帝國，力量強大無匹，一直壓迫着何塞公國，予取予奪，行徑惡劣。一旦村子裏的人被視作不守法度的人，就會和無主之地的流亡者一般待遇。到了那時，石屋村就會淪為無主之地的一部分，成了沒人認領的野豬。這對賽德王族來說，可就大大的不利好了。”

道禮爵士哈哈一笑，說：“羅斯爵士，這些無法無天之徒，恐怕不會領你們的情呢。維克托·唐納森公爵如果礙於榮譽，不方便施展霹靂手段，徹徹底底查清此事的話，我希爾頓帝國倒是可以為爾等代勞。”

“卡普·波斯特太子是公國的座上賓，我們向來恭敬有加、不敢怠慢。現在，又怎能勞煩太子近衛做這些事？”

“羅斯爵士言重了，卡普王子很樂意為你們效勞。不日之內，太子將會抵達石屋村，看看能在這兒幫上什麼忙。放輕鬆點，羅斯爵士。卡普王子替人排憂解難，素來都是不求回報、一無所取。而且，維護無主之地的和平，也是帝國儲君的責任所在，王子怎麼能置身事外呢？哈哈，哈哈……”

羅斯爵士聲音略微顫抖地說：“是非自有公議，絕非我等可以隨意定奪。天龍在上、教廷居中、皇權在下。神職人員的死，教會很快就會派使者過來調查，我塞德公國將恭敬地聽憑教會的調度。絕無私心！更無二心！”

“羅斯爵士，我建議你戴起頭盔，那樣說話會更有說服力。”說著，道禮爵士便站了起來。

羅斯爵士眉頭一皺，沉聲問：“道禮爵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靜室中，雙方劍拔弩張，已將第三者給忘得乾乾淨淨。

林恩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將那兩人來回地打量。聽到現在，他瞄了眼騎士頭盔，心想：“眼睛的地方只留出一條縫，看不清上下。這白甲騎士這話是針對教廷的。可是為什麼呢？教會作為天龍的代言人、神廟的維護者、儀式的傳承者，理應受到這樣的尊重。裏面的聖人、英雄、騎士很受人愛戴，那聖戈爾居士就是因為救我，才會被人偷襲的。”

想到這，林恩不禁捏着拳頭，敲桌而起，恨恨地說：“說什麼也不能原諒那蒙面刀客！”

兩名騎士緩緩轉過頭，錯愕萬分地看向林恩，好像首次發現這麼一個人。搖曳的燭光中，響起一聲嘆息，兩人同時手按劍柄，不約而同地往前一步。

林恩不住往後退，惶惑地問：“那個，不是，騎士老爺們，你們想幹什麼？！”

“砰砰……”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凈室外有人大聲叫道：“羅斯爵士，不好啦！將近一半的村民正打包袱離開村子，不少人還打算向無主之地行進，弟兄們攔都攔不住！”

“什麼！”羅斯爵士將門打開，既怒且急地問：“大半夜的，他們這麼做，到底所為何事？”

“很簡單，他們這是在掩護獵人一家。如此一來，深夜外出也就變得很正常了。”道禮爵士一語道破。

“這幫自作聰明的鄉野之徒！”羅斯爵士氣得渾身顫抖，當即下令道：“既然如此，我就陪你們玩玩。羅爾夫，你問清楚他們的目的地，派人護送他們離開。既然要走，我便送你們一程，不過以就別想回來了！”調遣完畢，他便往外走。

林恩聽到鄉親們的事，心裏大受感動，想到自己的處境：別人進行密談，將自己當作了空氣，事後想要殺人滅口，現在好像又給忘記了。林恩年紀輕輕，自尊心極強，與其被人這般無視，還不如死了痛快點。於是，他忘了害怕是什麼東西，跑上去攔在門前，鼓起勇氣，大聲問：“騎士大人，那我怎麼辦？”

“什麼？！”

“您能不能先把我處理了再去做別的？殺豬先放血，做什麼都要按順序來，講究個先來後到。”

“滾！”羅斯爵士不耐，一個窩心腳將林恩踢飛，大步踏出，帶着屬下們匆匆往神廟外走。

夜空中，林恩羸弱的身板劃出一道弧線，倒在了庭院中的噴泉中央。靴尖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鮮血正汩汩地流出，染紅了一池子的水。刀客造成的致命傷，經聖騎士處理已無大礙，只需要好好靜養就會好轉。然而，經過這次，新傷舊患相疊加，對林恩的傷害是不可估量的，他直接昏死了過去。

這是什麼地方？林恩恍惚發現眼前有一道白光，-便掙扎着站起來往前走，搖搖晃晃，跌跌撞撞。這便是迴光返照嗎？他的意識已然變得模糊，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連基本的思維活動也費力，只是跟着白光往前走而已。

白光籠罩下，世界變得一片蒼白。林恩不知道走了多久，腳掌漸漸破裂。血液流出來，卻是黑色的，在地面上不斷蔓延。於是，黑色成了這兒的主色調。左腳跟着右腳，右腳跟着左腳，又不知走了多久，林恩漸漸體力不支，一頭栽倒在地。

林恩喃喃自語：“好睏，我得睡一會。”他閉上了雙眼，沉沉的睡去。很快，呼吸聲響起，激起一道道黑色波紋。呼吸綿長而悠遠，如波濤般來來去去，在這黑暗的世界中回蕩着。

“哼！這便是你的極限了嗎？”黑暗中，一個聲音轟隆隆地傳來，冷冰冰的腔調，滿是輕蔑之意。

一頭巨型生物從暗影中走出，獨眼白光四射恍如烈日，翅膀輕輕一抖，將黑色血霧驅散，那山嶽般的身軀輪廓逐漸分明：這是一頭巨龍，如同秋天的使者，渾身呈枯黃色，充滿着一股肅殺的氣息；雄健威武的軀幹上，四隻巨爪如閃電般虛握；膜翼上脈絡分明，肌腱虯結，好像蜷曲的桃樹；背脊上骨峰特立，好像一把把利劍，直指天空。

它低下頭顱，緊盯着地面上的小毛孩。等了許久，發現林恩還是沒動靜，它心中暗想：“人類內在節律系統脆弱不堪，這種小孩子處於成長階段，睡眠的重要性自不待言。也罷，我且等你8個小時。8小時之後，生死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