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速之客
是誰打開了儲物室的門？
初夏的夜風吹進窗戶，卻沒有帶來絲毫的暖意，反而有種三冬的嚴寒，讓雅恩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偷？
我記得紫苑花街的治安很好，從來發生過盜竊事件啊！而且紫苑花街107號的貧窮有目共睹，怎麼還會有小偷來光顧？
可不是小偷又會是誰？
緊緊盯着儲物室，雅恩隱約感覺儲物室內的黑暗中，似乎有一雙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透着難言的詭秘與審視，不自覺有些艱難的吞了口唾沫，向邊上挪開了兩步，躲到了牆后。
隨後，他左顧右盼，拿起了廁所門口的掃把，用力攥緊，彷彿那他一用力就會嘎吱嘎吱發響的老舊掃把柄能給帶給他安全感。
“吱呀~”
廁所的門打開，海倫走了出來，見雅恩抱着掃把站在窗戶邊，疑惑的眨了眨眼：“雅恩，你幹什麼呢？想要大晚上打掃廁所？”
“噓！”
伸出手指抵住海倫的嘴唇，隨後拉着海倫匆匆回到自己房間，又拉來桌子椅子抵住房門，雅恩低沉着聲音道：“睡覺。任何動靜都不要起來！一切交給我處理！”
海倫一臉莫名其妙，但心中也有了一絲不好的猜想，正要張口詢問，雅恩突然瞪了她一眼，只能縮了縮身子，有些委屈巴巴的鑽進了被窩。
一直注視着海倫躺下后，雅恩攥着掃把，回過頭盯着房門，雙眼睜大，睚角要裂開一般。
被桌椅抵住的房門沒有絲毫的動靜，屋外也沒有任何的聲響，似乎只是他自作多情的瞎折騰。
然而不知為何，雅恩認為門口正站着一個人，他也同他一樣正盯着房門，目光似乎可以穿透房門一般正落在他身上！
他能覺察出那是何等恐怖的目光，無情、殘忍、充斥着血腥的殺戮！
“咔噠咔噠……”
像是瓷器輕微碰撞的細碎聲音猛然響起，驚弓之鳥般的雅恩急忙尋找那聲音來處，卻猛地發現是從自己的口裏傳出來的……他正害怕得不斷哆嗦，上下牙齒因為哆嗦磕碰在一起，發出了那細碎的“咔噠咔噠”聲！
見自己如此不爭氣，雅恩猛地用力咬了一口嘴唇，劇痛和鮮血瞬間讓他精神振奮起來，也將恐懼壓了下去，隨後再次瞪視房門。
……
門外，猩猩般強壯的男子盯着房門，面上露出了詫異之色。
他能夠感覺到門后的少年正在瑟瑟發抖，如同被風吹拂的稻草一般孱弱，卻依舊緊握着那對他來說簡直是可笑至極的掃把作為武器，死死的盯着門外的自己，似乎自己稍有動靜，少年就會用那可笑的掃帚對他發起攻擊。
他居然能夠發現我？
強壯男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玩味。
他是第一機關的調查員，一個超越凡人的格鬥家，尋常人別說隔着一扇門發現他，就算他走在那人背後也自信不會被發現！
可是門后的少年就是發現他了，作為五官敏銳的格鬥家，他能夠覺察到門后的少年正盯着自己的眼睛！
有趣！這是魔鏡賦予他的力量嗎？敏銳的洞察力……如果單單隻是這一種能力，倒是符合第三類魔鏡的特徵。只是不知道他的洞察力被加強到什麼程度……害怕成這樣，是單純因為我這個外人出現在他家裏，還是覺察到了一些我的本質？
男子思考了片刻，轉過身悄無聲息的離開。
其實他還想繼續觀察一下，測試門后少年的洞察力到底是什麼水平。
但他是受命來保護門后的少年的，不是來逼死少年的。門后少年的靈性不足以支撐魔鏡所賦予的力量，繼續這麼下去，可能沒多久就要變成植物人了，這與他的任務內容相悖。
要是植物人也能算活人多好。
……
另一邊，一直緊盯着房門的雅恩突然發現門對面的人已經離開了。
這種發現毫無緣由，只是他心底突然這麼認為，並非常篤定這種認為是正確的，門外的人確實已經離開了！
有了這種判斷，雅恩像是被抽了骨頭一般，身體驟然軟了下去，“啪”的一聲坐在地上。
他感覺自己的體力似乎都在剛才的對視中消耗殆盡，腦袋一抽一抽的疼痛，意識也變得混沌，思考分外的吃力。
“雅恩！”海倫立刻從床上起來，跑到雅恩身邊：“你沒事吧？”
雅恩讓她什麼都不要管，可雅恩表現出的異常又怎麼能夠讓她安穩睡着？躺下之後，她一直在關注雅恩的一舉一動。
“海倫……”欣慰的看着滿臉緊張的海倫，雅恩扯開嘴角，笑道：“沒事了……”
驀地，他的笑容一僵。
在他的眼中的，海倫身上出現了一些莫名的亮光，整體呈淺淡的白色，卻又隱約可以看到渾濁灰色，望之感覺壓抑而沉重。
只是這種色彩一閃而逝，等雅恩想要仔細觀察的時候，什麼亮光啊，白色灰色啊，全都消失不見了，而他也再提不起一絲力氣，腦袋裏面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
“沒事就好。”海倫扶起雅恩，送到床上躺下：“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端杯水……”
雅恩突然拉住海倫，瞥了一眼被桌椅擋住的房門，有氣無力的說道：“我不渴。睡吧，都這麼晚了。”
注視着拉住自己，眼裏似乎還有一絲哀求的雅恩，海倫只感覺心中一緊，像是被人揪住一樣，不由咬緊了牙齒，輕微的“嗯”了一聲，在雅恩身邊躺下。
而見她躺下后，雅恩鬆了口氣般，露出安然表情，隨後迅速閉上眼睛，沒幾秒就發出了細微呼嚕聲，徹底睡去。
惱人的呼嚕聲並未讓海倫煩躁，她反而湊近了些，小心的觸摸雅恩的嘴唇，揩去還未凝結的血液，然後為自己和雅恩蓋好被子，蜷縮在雅恩腋下，像小貓一樣。
這一瞬，她感覺自己是那麼的安全。
……
哈托爾醫院，仍未睡覺的伊利亞癱坐在沙發上，盯着桌子上的蠟燭，精神疲倦，卻沒有一絲睡意。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寬鬆長袍，猶如教會神父，白色的頭髮和紅色的眼睛襯托着他俊美的面容，就像傳說中的聖靈再現，聖潔而高貴。
“超越者的心理問題很難解決吧。”
充滿磁性的聲音在他對面響起，貴族般優雅矜持，卻又讓人難以察覺的查理斯先生端着煙斗，笑容和藹。
“心理醫生最怕遇到的是執拗的人。可是作為超越者，每個人的心態都執拗非常，有着自己的絕對信念，除了自我調理以外，任何外在的心理治療對他們來說都沒有多少意義，就算你是催眠師，也很難治癒他們的內心。甚至對某些放不下心理防備的超越者來說，催眠師的治療只會讓他們的心理問題越來越嚴重。”
“您是專門來嘲諷我的嗎？”伊利亞白了查理斯先生一眼：“這麼晚了突然來我這裏幹什麼？第一機關的調查員什麼時候這麼清閑了？”
查理斯先生笑了起來，端起煙斗抽了一口，道：“我是來和你說一下尤拉諾斯先生的問題的。”
“他怎麼了？”伊利亞瞬間坐直了身體，面色嚴肅。
“剛才多隆發來消息，說尤拉諾斯先生所喚醒的魔鏡應該是第三類魔鏡，賦予了尤拉諾斯先生超越常人的洞察力，能夠覺察到他的存在。”
伊利亞的臉上滿是驚異：“雅恩能夠覺察到那位多隆先生？”
對於多隆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那是西區港超越者中赫赫有名的格鬥家，並且擅長某種暗殺類格鬥技，別說是雅恩這種普通人了，就算是超越者中的強者也不敢說能夠發現多隆！
他皺着眉頭道：“第三類魔鏡嗎？魔鏡還有分類嗎？”
查理斯先生笑道：“在教會和我們機關內部，我們將魔鏡分為三類。第一類的知識問答，牠們幾乎能夠回答所有問題，包括早已被淹沒在歷史中的種種神秘真相。第二類魔鏡的神秘召喚，可以召喚封印在魔鏡中的存在。”
說到這，查理斯先生頓了頓，端起煙斗抽了一口，然後在伊利亞目光催促中又繼續說道：“第三類是特殊賦予。祂們能夠賦予喚醒魔鏡的人特殊的力量。”
“這三類魔鏡中，第二類是最危險的。畢竟誰也不知道魔鏡中被封印的存在到底是什麼，又是否有着人類的善惡觀。一不小心召喚來，做出什麼事情都不意外。其次是第一類魔鏡，視其創造者與本質，回答的內容可能會存在扭曲以及誤導，讓人根據回答的內容做出不合理的事情。”
“最後是第三類魔鏡，也就是對尤拉諾斯先生的初步判斷。祂們是三類魔鏡中危險性最低的。”
“不過，雖然一般情況下第三類魔鏡不會涉及到邪神惡魔等可怕的高等存在，然而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危險。祂們會不斷消耗喚醒魔鏡的人的靈性，導致心理失衡，做出種種不符合常理的行為。同時，特殊賦予的能力有很強的不可控性，一不小心激活就會造成消耗太多靈性，嚴重的會導致激活者變成植物人，又或者不小心利用特殊賦予的力量造成巨大的危害。”
“歷史上，因為第三類魔鏡特殊賦予的力量造成巨大社會動蕩的事件不在少數，最近的一次應該是去年阿蒙帝國的比安卡礦難事件。那就是一位被魔鏡賦予了土元素操控能力的礦老闆為了能夠採集更多礦產，而動用土元素的能力強行開礦，造成附近比安卡山脈十幾個礦洞坍塌，近千位礦工遇難的慘劇。我還記得那時候我正好在比安卡山脈附近的拉比納度假，近千名礦工的家屬就像是被蜜糖吸引的螞蟻一樣，一圈又一圈圍着拉比納市政中心，堵滿了五個街道。最終，在那些礦工家屬的施壓下，拉比納政府將礦難上報，阿蒙帝國下達了處決通知書，處死了那個礦老闆。”
伊利亞先是內心一緊，隨後皺眉問道：“雅恩只是被賦予了洞察能力，應該不會造成什麼危險吧？我記得洞察類能力消耗的靈性都不算高。”
“很難說”查理斯先生搖了搖頭：“這個世界有很多神秘就算是我們這些超越者的靈視也無法發現，更不該去探索，我不知道尤拉諾斯先生被賦予的洞察能力到底有多強，但是若能夠覺察到那些……變成瘋子都是最好的結局。況且他還是一個普通人，本身的靈性就不高，又不懂得控制如何開啟關閉魔鏡賦予的洞察能力。”
伊利亞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但是沒多久，他就勾起嘴角，盯着查理斯先生的眼睛說道：“說這麼多，其實是你看中了雅恩的洞察能力吧？一個擁有強大洞察力的人，對以守護者自居的第一機關來說，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查理先生笑道：“這不好嗎？難不成你想要控制尤拉諾斯先生，讓他以後再也不去接觸魔鏡和神秘，-從而避免因此接觸超越者的世界，陷入無法抗拒的危險？”
“不行嗎？”
查理斯先生依舊笑着，但是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絲駭人的冷芒：“哈托爾先生，我以催眠師過來人的身份，還有第一機關調查員的身份告誡你一句話……催眠術確實很好用，可是不要試圖用催眠術控制一個人的人生。人是非常善變的，不僅是別人，同樣也是自己。”
伊利亞頓時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似乎自己稍有反抗的意思，就會引來查理斯先生的雷霆打擊！
給予告誡后，查理斯先生摘下帽子微微欠身：“我們的承諾依舊有效，這次尤拉諾斯先生的事件由你處理，我也正好在這次事件中了解尤拉諾斯先生的能力和品性，再做決定是否邀請他加入第一機關。現在，我先告辭了，希望你能儘快幫助尤拉諾斯先生找到讓他踏入超越者世界的元兇，以及我們所追尋的罪犯。”
轉身走了幾步，查理斯先生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扭過頭道：“對了，我記得尤拉諾斯先生和他妹妹都是教會學院的學生吧？”
伊利亞愣了一下，剛想點頭，驀地渾身一僵。
查理斯先生露出矜持的笑容：“看來你已經注意到了……再給你一句催眠師過來人的經驗：不要忘記一般人的思維方式。但是，一般人的正常思維方式，對超越者而言有可能是致命的危險！”
“你明白我想說什麼吧？”
伊利亞抬起雙手揉了揉太陽穴，沉聲道：“我知道了，天一亮我就會去雅恩家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