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假亞瑟
“白鷗呼喚，白月升起。”
“舟楫帶你歸鄉……”
“一切都將變幻。”
“灰色的船駛向終點……”
……
夜半時分，寂靜的哈托爾醫院突然響起了一陣歌聲，飄渺而溫柔。
正在一間沒有空出來的診室中冥想的雅恩霍然睜眼，側耳傾聽了片刻，也就不再理會。
在他看來，那應該是某個病人或者病人家屬，又或者是某個醫生護士晚上睡不着了，想要唱唱歌解悶而已。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身體。
經過和多隆練習一下午的儀典劍術基本架構后，他感覺自己渾身都要散了，尤其是右手手臂、腰部、右腳大小腿三個位置。練習儀典劍術架構的時候，這三個位置的肌肉群是最常用到的，勞損也最厲害，酸麻癢疼，無數的感覺結合在一起，彷彿爬上了數不盡的螞蟻，正在一點一點的啃食一樣。
“這還是事後泡過霍克恩之油的，如果沒泡過，那是不是更嚴重？嗯……我記得我上輩子高強度運動后沒這麼嚴重的反應啊！難道是因為泡過霍克恩之油所以才會這麼嚴重？這種反應其實是霍克恩之油在發揮藥力？”
思緒發散着，轉移注意力緩解身上的痛苦，雅恩突然感覺尿意明顯。
想起自己下午鍛煉后喝了大量鹽水補充流失的水分，雅恩嘆了口氣，翻身下床打算上個廁所。
“哐！”
“嘶！卧槽！”
翻身的動作牽扯到勞損的部位，頓時渾身一軟，一不留神就栽在地板上的雅恩一邊捂住頭，一邊小聲痛呼。緩了良久，才慢慢扒着床沿站起來。
隨後，他也顧不得腦袋的疼痛和身上的不適，強打一口氣摸索着走出診室，向衛生間走去。
他要憋不住了，再拖下去，可能明天就要面對保潔人員異樣的眼神和伊利亞的嘲笑了！
……
痛痛快快的在衛生間發泄之後，雅恩就着月光，在洗手台前做好衛生，看着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他狀態不能說很好，亂糟糟的頭髮遮住俊秀的面容，面上還有一絲蒼白，不知是月光的原因，還是今天的鍛煉導致，又或者是更早之前的傷勢，充滿了頹廢，又有種明顯的脆弱感，好像易碎的玻璃。
盯着鏡中的自己看了片刻，雅恩驀然低聲咕噥，“這算不算陰柔病美人？可惜我更喜歡爺們一點……回頭剪一下頭髮吧。板寸頭就不錯，氣質一下子會清爽很多。”
說完，他捋了捋頭髮，使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頹廢后，轉身僵硬的往自己的病房走去。
路上，他又聽到了剛才的歌聲，更加的詳細。
“白鷗呼喚，白月升起。舟楫帶你歸鄉……”
“昔日河水清澈，兩岸生命綻放。而今已被鮮血浸染，宣告死亡與苦難……”
“陰霾籠罩大地，我們何時才得自由？”
“一切都將變幻。灰色的船駛向終點……”
他循着歌聲看去，發現是從一間病房內傳出來的。
24。
看到診室的房號，雅恩眉頭一皺。
“之前韋恩叔叔說24號診室的病人是一個超越者，傷了腦袋，讓伊利亞幫忙看看。唱歌的人就是他嗎？”
走到診室前，雅恩抬起手，遲疑了會兒，終究沒有敲門，轉過身繼續向自己的診室走去。
他的診室是14號，與24號隔了五間診室。
只是他還才邁開腿，24號診室內突然響起略顯沙啞和虛弱的聲音：“門外的少年，
為什麼你不進來？”
這聲音赫然和歌聲一致。
雅恩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24號診室。
24號診室內的人所說的少年，明顯是在說他！
他發現我剛才想要敲門了？
抱着些許疑惑，雅恩遲疑了片刻，伸手準備敲24號診室的房門的時候，門內就再次響起了邀請的聲音。
“進來吧。”
雅恩一時感覺背脊發涼，有種自己什麼都瞞不過24號診室內的人的感覺。
再看了看寂靜的走廊，傾瀉在地的月光，還有沒有照到光的陰暗，一種詭異恐怖的感覺油然而生。
怎麼有種恐怖片發展的趨勢？
咬了咬嘴唇，雅恩越發遲疑自己要不要開門。
最後，他還是下定了決心。
怕個球！這裏是哈托爾醫院，伊利亞和多隆都在呢，還有第一機關的人看護，他還敢動手不成？
一把推開房門，但是房門比雅恩想像的要輕，用力過度的他頓時有些失衡，向前趔趄幾步，並且感覺到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自還沒有恢復的右臂和腰部傳入大腦。
“你沒事吧？”沙啞虛弱的聲音帶上了一些關切。
雅恩抬頭，看見一個面相普通的中年男子正在窗邊用擔憂的目光看着他。
他穿着哈托爾醫院的重症病服，腦袋上纏滿了繃帶，一隻手還吊在胸前。
“沒事，只是沒想到門這麼輕。”雅恩立刻站直身體，強行壓住自己的不適，抽着嘴角笑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中年男子看着雅恩抽搐到笑容有些扭曲的表情，遲疑了會兒，說道：“您很痛苦的樣子。我這裏還有一些止痛藥，你要吃一些嗎？”
“不用！我沒事！”
雅恩可不想吃一個病人的止痛藥，那也太不像樣了。而且，防人之心不可無，誰知道對方手裏的止痛藥，是不是真的止痛藥。
見雅恩堅持，中年男子也不繼續說什麼，而是笑道：“沒事就好。身體上的痛，是命運給予的考驗，它會讓你更加清楚自己的目的。”
這傢伙是神棍嗎？
雅恩嘴角抽了抽，繼續笑着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在您身上感覺到了命運的分歧，想要和您聊聊。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我叫什麼？”
我怎麼知道你叫什麼！
雅恩眉頭一皺，有種被戲弄的感覺，可是韋恩說24號診室的病人傷了腦袋，他又感覺中年男子或許並沒有戲弄他，而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在你的床頭有一本病例，上面應該記錄了你的名字。”雅恩提醒道。
在哈托爾醫院，病人的病例都會掛在床頭，上面也會記錄病人的信息。
但是得到提醒的中年男子卻搖了搖頭：“病例上的名字叫亞瑟，但這不是我的名字。它與我的命運並無聯繫……”說著，他頓了一下，又笑道：“算了，你叫我亞瑟也行，或者叫我假亞瑟。名字只是稱呼，命運並不會因為一個稱呼就改變。”
雅恩一時無言。
中年男子多次提到命運，他越來越感覺對方是神棍了。
“不知道我該如何稱呼您？”
“我叫雅恩，雅恩·尤拉諾斯。”雅恩自然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在這個世界，他就是雅恩·尤拉諾斯。
“雅恩·尤拉諾斯。”中年男子假亞瑟沉吟片刻，認真道：“雅恩的意思是神的仁慈，看來您的父母非常寵愛您，希望您擁有和名字相似的品質。”
這不是廢話嗎？話說著神棍要幹什麼，要幫我算命，宰我一頓？
雅恩一時摸不準假亞瑟的想法，也不像去摸准。
一個腦袋傷了的人的想法要是他能摸准，那他的腦袋或許也要讓伊利亞看看了。
略微沉默后，雅恩問道：“剛才你說在我身上感覺到了命運的分歧，這是什麼意思？”
雖然感覺對方是神棍，可是命運的分歧這種說法讓他莫名的想到了自己穿越這件事。
原來的雅恩，穿越過來的他，已經是兩個人了，要真有命運之說，可不就有分歧？
“我不知道。”假亞瑟搖着頭道：“我只是在您身上感覺到了命運的分歧，但是具體是什麼樣的分歧，我無從知曉。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您的命運出現分歧后，某種停滯將重新開始活動。”
“那會帶來什麼後果？”雅恩眼睛微微眯起。
“我不知道。”假亞瑟再次搖頭。
一問三不知，你這神棍當得不合格啊！這樣怎麼能騙到人呢？好歹要給個曖昧的，模稜兩可的說法，再不濟也要說這是神才知道的這樣的話啊，怎麼能說是你不知道呢？
雅恩內心吐槽着。
虧他還有那麼一絲期待，以為假亞瑟是個什麼高人呢，結果就這？
就當他瞭然無趣，打算告辭離開，回去繼續冥想的時候，假亞瑟突然又道：
“不要相信眼睛。”
“嗯？”
“不要相信眼睛。”假亞瑟一臉認真的說道：“這是我在你的命運中唯一看到的內容。眼睛會讓你陷入絕望。”
眼睛……
“你是指無瞳之眼？”雅恩的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無法相信的眼睛，會讓他陷入絕望的眼睛，他立刻就想到了無瞳之眼。
“無瞳之眼？”假亞瑟皺起眉頭，仔細思索了片刻，搖頭道：“那好像是一個遙遠地區的秘社組織。我不知道你和他們之間有什麼矛盾，但是你要小心的不是他們，而是眼睛。”
“眼睛？你是指這個？”雅恩抬起手，指着自己的雙眼，“它會讓我陷入絕望？”
假亞瑟點了點頭，旋即有迅速搖頭：“是它，也不是它……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我所感覺到的命運只是象徵，象徵並不代表事實。總之，你要小心眼睛。不要相信眼睛。”
充滿矛盾的話讓雅恩眉頭直皺。
他盯着假亞瑟看了好一會兒，點頭道：“我知道了。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假亞瑟搖頭：“沒有了。”
說完，他轉過身，對着窗外再次唱起了歌謠：
“白鷗呼喚，白月升起。舟楫帶你歸鄉……”
“昔日河水清澈，兩岸生命綻放。而今已被鮮血浸染，宣告死亡與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