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離家

夜深，田家都跟往常一樣，早早的就各自回房休息。

尚山靜靜的躺在床上，宿舍樓旁邊的樹上，傳來陣陣午夜蟬鳴，這都八月底了，還是那麼聲聲聒噪的此起彼伏着。

天空此時應該是一片晴朗的，估計連一絲浮雲都沒有，月光充斥着整個空間，甚至自玻璃窗透過，溢入房間內，灑在床上、地上，還有尚山的身上。

白天還算熱鬧的樓道現在也已經沒有人在走動了，蟬鳴聲中透着一種難言的寧靜。

可此刻尚山的心情是無法平靜的，他甚至難以抑制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一下一下的跳動，清晰而清脆。

明天就要離家了，高中是什麼樣的，他不知道，想來跟以前也沒什麼分別吧。

可自己已經習慣了兩年來的生活狀態，甚至在最近兩個月，紅色閃電更是他無法割捨的夥伴。

難道明天就這樣的走了嗎？

或許自己和別人也沒什麼不一樣？

興趣愛好終究不被看好，自己仍然要走在被安排的路上？

尚山越想越轉不過來彎來，繼而渾身燥熱，一把掀開身上的被子，拿起扇子使勁的給自己降溫。

清涼的風從尚山這邊緩緩飄向旁邊熟睡的田學文，早已睡着的田胖子已經無意識的停下自己的扇子，熱的滿頭大汗，被這股輕風拂面而過，竟舒服的打了個響鼻。

沒煩惱真是幸福啊。

不！

我應該自己做選擇！

尚山在心裏下了某個決定，迅速的從床上爬起來，翻一個側身就到了床邊的書桌旁，這是平時兩兄弟做作業的地方。

沒辦法，作為孩子，有自己的房間已經很幸福了，小點也是在所難免的。

此時白天收拾好的行李，都放在桌子和椅子上，行李箱裏裝的是不常用的東西，背包里的則是換洗的衣服。

尚山輕輕的拿起屬於自己的背包，極其緩慢的拉開拉鏈，因為怕弄出太大的聲響來，這背包是田爸以前用過的，很有年代感，拉鏈都是金屬的，拉太快聲音很大。

在黑暗中，摸索着把過多的衣服取出來，隨手放在桌子上，只留下兩套常穿的，其他一些零零碎碎諸如牙膏牙刷之類的，依然留着沒動。

尚山的打算是儘可能的輕裝上陣，帶太多東西容易影響體力。

藉著床上明亮的月光，尚山用圓珠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了幾句話，意思大概是讓田學文幫忙帶一下自己的入學資料，其他東西視情況而定，嗯，其實就是要是嫌重，不帶也行。

尚山把紙條輕輕的放在田學文的背包上，確保他明天肯定能看到，然後躡手躡腳的準備開門出去。

等等，好像還忘了什麼，手已經摸到了門鎖上，忽然又縮了回來，轉身輕步走向書架。

這書架是他倆剛上小學的時候，田爸就親手做的，多多少少是有鼓勵孩子奮發圖強，日後學富五車的意思，不過後來因為各種原因，這裏面一小半放了玩具，一小半放的是舊課本，剩下真正有內涵的書不超過20本。

其中像余華的《兄弟》、《許三觀賣血記》之類的書，還是田爸放進去的，他們壓根兒就看不進去。

尚山的目標是最底下那層的一個月餅盒，那是他藏壓歲錢的地方。

隨着“噌”的一聲，月餅盒被尚山雙手合力掀開，儘管已經最大限度的控制力度，金屬摩擦的聲音還是不可避免的，讓不遠處床上的田學文無意識的驚了一下。

田學文夢中受驚，抽搐了一下，繼而又無意識的抬手揉了下肉肉的肚子，並沒有醒過來。

尚山眼看着田學文沒被驚醒，又沉沉的睡了過去，才把剛提起的心肝又放了下來。

從月餅盒裏拿出一小疊票票，總數在一百多塊左右，都是往常的零花錢攢下來的。

還有一本存摺，這就是尚軍給兒子的壓歲錢，這麼多年過去，尚山都15歲了，賬上的零花錢才六百多塊。

還真不是那種父母剋扣或者所謂代為管理的情況，就這六百多塊還是多年壓歲錢加起來才有的，主要還是作為父母，覺得孩子未成年，完全沒有花錢的地方。

好吧，加起來應該有800塊左右的積蓄，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死馬當活馬醫吧。

尚山把這些東西全放進背包的暗格里，只留了20塊零錢在兜里備用。

推開房門，躡手躡腳的走到客廳，這裏由於和陽台連在一塊，月光反而照射不到，憑藉著對家裏佈置的熟悉，尚山找到了平時存放零食的柜子。

要打開柜子，也是個很棘手的問題，倒不是說柜子給鎖上了，而是大家都知道的，木柜子的木板容易受潮變形，用的時間長了，櫃門的連結合頁也會生鏽，開關的時候總會有些嗝吱嗝吱的聲音。

從緩慢打開柜子，到拿走一個蘋果和兩條香腸，再關上櫃門，足足用了兩分鐘。

尚山沒敢拿其他包裝視頻，特別是方便麵之類的，那膠袋碰一下都特別響，根本藏不住。

最後還差什麼呢？

車子！

紅色閃電是沒有鎖的，平時放在家裏，每次從出去到回來，都不會離開車子，所以也用不上鎖。

至於怎麼走，肯定不能推着走，飛輪轉一下就會咔的響一下，簡直不要太明顯。

尚山把吃的塞進背包，再確認一遍沒遺漏之後，才伸出雙手把紅色閃電舉起來放在肩上。

人算不如天算，舉起的一瞬間，後輪還是蹭了一下旁邊的椅子，飛輪咔咔的轉了幾下，好巧不巧，沒等尚山邁開步子，田爸田媽的房間裏，傳來翻身時，床板受力發出的嗝吱聲。

尚山深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難道被發現了？

人在原地，車子舉着扛在肩膀上，一動不敢動，耳朵豎起來生怕錯過任何聲音。

一秒，兩秒，五秒，十秒……

直到半分鐘過去了，尚山數着心跳聲都有三四十下，才確認自己並沒有露出馬腳。

趕緊開溜！

打開家門，輕步走出去，不忘回頭把門虛掩上，好在這是大學教工宿舍，安全應該沒問題，管不了那麼多了，先走為敬！

尚山扛着山地車，吭哧吭哧走到一樓，才放到地面上，輕撫一下車座，翻身而上。

更深夜靜的校園裏，時而咔咔作響的飛輪聲，一路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