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田學文的小把戲（下）
尚山倚在櫃枱上，靜靜的看着田學文的表演。
他是從來沒想過，從小一起長大，每天都呆在一塊的田學文還會有這麼跳脫的一面。
也不能說是跳脫，而是跟他一貫的形象有很大出入。
田學文是個什麼樣的人，尚山是很清楚的，愛吃，有點小聰明，不過都是在學習上，很多東西一學就會，但又少不了幾分懶惰，學會了就不再深入研究，往往作業做的都對，考試換種玩法十有八九要扣分。
懶這個事情吧，很多人都這樣，說到底是懶得思考，教什麼就學什麼，田學文呢，把懶拓展到了其他方面。
例如騎車，當初也是和尚山一起開始學着玩滾筒騎行台的，沒幾天就放棄治療了，現如今還處在能騎和會騎之間。
不過有一點，尚山是自愧不如的，就是對數字的敏感程度，雖說田學文都把懶字貼額頭上了，奈何老天爺追着喂飯啊。
就拿小學學的質數和合數來說，區別在於是不是只能被1和自身整除，普通人能記住10以內的就不錯了，100以內的質素，通常要用窮舉的方式來確定是不是質數。
而田學文就不一樣了，他就是能一眼看出來，都不帶猶豫的。
通常能被2或者3或者5整除的數比較容易看出來，那麼161呢？
是不是覺得這是質數？
其實這是合數，能被1或者7或者23整除，他看到數字就已經知道結果。
田學文在這方面天賦異稟，雖然尚山當時用乘除法學的好為理由拒絕承認，但兩人基本都默認了天賦這一點。
可是今天這事，跟數字有關嗎？
看田學文表演起來的興奮勁，一如當時技壓同班同學的得意。
今天真是發現新大陸了。
遊戲廳門口的熱鬧逐漸消停了下來，寫數字成功的人不算多，可一旦成功了，十個遊戲幣立馬到手，轉身就進去找機器。
田學文則開始收拾四處散落的白紙，看疊起來的厚度，起碼要有幾百份之多。
“尚山，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我一聲。”
“我這不是看你在忙嘛，等你忙完了再說。”
田學文把手裏寫滿數字的白紙分成兩份，一手一份的遞給尚山。
“你看看，成功的這些，看厚度應該不夠失敗的三分之一，你要不要也挑戰一下。”
“我才不跟你玩這個，一看就有問題。”
田學文撇了撇嘴道：“沒問題，就是簡單的寫數字，公平公正公開，不怕你不愛玩，就怕你玩了根本停不下來。”
尚山才不會上這種當，“我才不會傻乎乎的寫幾百個數字，贏了也沒什麼好處。”
“10個遊戲幣。”
“我不玩街機，謝謝。”
“不行就不行唄，還不敢承認，我跟你說，是真的難，這是有依據的。”
尚山狐疑的目光在田學文臉上來來回回掃了幾遍，似乎在確認這說法的真實性。
“不就是寫數字嗎，有什麼難的，讀過書的，有手就能寫出來。”
田學文哈哈一笑，“你怕是忘記了，你當年也寫錯過！”
尚山一手拽住田學文的手，不讓他輕易跑掉，然後才不信的說：“不可能！我什麼時候犯過這種低級錯誤。”
“那年學高斯求和。”
“額……”
“想起來了吧，還死鴨子嘴硬，哈哈。”
田學文說的是小學時候，
數學課本上有一節，讓大家思考如何計算從數字1到100相加。
其實這個思考題的目的，是引導大家發現數字規律，並快速求解的。
通常兩種思考方式，一種是首尾相加，兩兩配對，得出50對相加為101的數字組合。
第二種方法，就是等差數列的方式，也就是俗稱的高斯求和。
而非常規的方法，是利用求三角形面積的方法來理解。
其實說到底，計算過程都大體一樣，不過三種方法體現的三種思路是完全不同的。
第一種方法是初學者通過數字規律來發散思維，第二種是在有一定數學常識的基礎上進行的公式推導，第三種就更厲害了，屬於數學幾何具象化的思維。
然而，尚山並沒有得到五星腦子的遺傳，只能老老實實把100個數字寫下來，然後列豎式一個個相加求和。
再然而，這100個數字其中寫錯了一個，導致最後算出來的結果不是5050，交作業的時候，被數學老師列為典型，當場社死。
不過即使這樣，尚山還是要嘴硬到底的：“我那時候不是還小嘛，一次出錯不代表就很難……”
“你是想承認你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嗎？”
田學文憋着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語音都開始壓抑的有點顫抖。
“我……”尚山作勢要打人。
田學文趕緊肅正臉容，連連擺手作逃避狀：“停停停，好吧，沒有打擊你的意思，其實我自己就試過，從1寫到500，錯了兩個。”
“你也會錯？”
“嗯，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我也寫錯了，你不知道，數字越寫越多，越寫越複雜的時候，數字好像就都不認識了，就像你把正字寫一百遍，越寫越歪一個道理。”
這個道理尚山是認同的，小時候誰沒寫過生字，一個生字寫一行，甚至一頁，寫到最後，看着越來越彆扭，明明知道這個字是自己寫出來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認不出來了。
數字可能也是這樣，寫錯自然也不稀奇了。
“可就算這樣，不還是有三分之一成功的嗎？一個人10個遊戲幣，要虧很多錢的。”
田學文反手摟住尚山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的說：“這有什麼關係，要的就是把遊戲幣送出去啊，這麼多人圍在這裏，已經把熱度炒了起來，明天還會來更多人。”
“三分之一的人能免費玩，不也就玩10次嘛，喜歡上了才會繼續來，你就等着看吧，現在就算沒這個活動，該來玩的人，還會再來。”
可不是嘛，沒錢買遊戲幣那幫孩子平時都跑來看別人的騷操作，更何況自己有機會玩幾次之後，不上癮是很難的。
尚山自己那台只有俄羅斯方塊一個遊戲的遊戲機都給他摸的光滑錚亮，還不是時不時的拿出來破個記錄嘛。
尚山這時有點明白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奸詐了，以前怎麼從來沒發現你還有做奸商的潛質，在哪學的。”
田學文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說道：“很簡單，我發現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別人也肯定不容易做到，更何況花錢搞促銷本來就是老奎的既定策略，我只是幫着提高了一點難度，免費送固然好，可挑戰贏回來的，才更有成就感。”
“今天我才發現，原來做生意也挺有意思的，比讀書有意思多了，把普羅大眾玩弄於股掌之間，還得笑着臉感謝我，這感覺，就很nice。”
田學文一臉的陶醉，迷離的眼神彷彿在天花板上看到了什麼，說著說著，只覺得渾身都有點輕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