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什麼頭緒了嗎,渡邊先生?”

在外面剛通完電話的安藤女士又一次步入事務所。看樣子她已經同警方說明完情況了。她的表情依舊沒有太大的起伏,眉頭依舊緊鎖着,給人一種不適的壓迫感。

“很可惜······暫時還沒有。”渡邊搖了搖頭,“目前唯一行得通的就是詢問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了。令郎在周五之後去了哪裏,同班的同學和老師應當會有目擊者。”

“那需要什麼幫助嗎?”

“請問安藤女士有沒有老師們的聯繫方式?”

“這麼說來······我倒是在手機里存過他以前英語老師的電話來着······應當是他高一時的班主任。好像叫做······對,梶川宏,梶川老師。”

“還煩請提供給我。”高一時的班主任嗎?渡邊心底不禁浮起一絲鄙夷。但安藤女士畢竟是繼母,再加上安藤谷矢也不是什麼好好學生,在這方面不加關心也不難理解。

“喂,您好,這裏是梶川。請問是哪一位?”

電話接通,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慢悠悠從聽筒傳來。

“喂,您好。我是渡邊雄太,是上崎町的一名偵探。冒昧打電話來是為了令校的一名學生——安藤谷矢。”

“你說安藤同學?他出什麼事情了嗎?”

“是這樣的,安藤同學從周五開始就沒有回過家了······”

“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安藤同學失蹤了?”梶川老師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他的聲音也隨着急促的呼吸微微地顫抖着。

“還請問梶川老師有沒有時間,我想當面和您了解一些情況。”

“你剛剛說你是偵探是嗎?”

“對,沒錯。”

“安藤的父母沒有報警嗎?”

“一些特殊原因剛剛才通知警方。”

“哎······”電話那邊傳來重重地嘆息聲,“我知道了,偵探先生。這種事情是沒法在電話里用一言兩語就說得清的。過一會兒正是學校午休的時間,如果方便的話,還勞請來學校面談吧······我會到學校正門等你的。”

“好的,麻煩您了。”

“嗯,沒事。”

沒有多餘的客套,梶川宏直接掛斷了電話。

看來選擇聯繫老師是正確的。目前想要通過安藤女士那裏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應當是不太可能的了,梶川宏是當下唯一的突破口。

······························

“請坐吧,渡邊先生。”

“打擾了。”

現在正值晌午,辦公室里很冷清,幾排對坐的辦公桌上都堆積着書本和試卷,但是它們的主人大多都已離開辦公室吃午餐或略作休息了。

“現在有安藤同學的下落嗎?”

剛一落座,梶川迫切的目光便步步緊逼着渡邊。眼前這個矮胖的男人,看上去是一個十分體貼學生的老師。

梶川宏看上去約莫40歲左右,模樣儼然就是一副不善打扮的中年大叔的形象: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但是內里卻搭上了一件藍色的格子襯衫。他的頭髮十分稀疏,而且微微泛着油光,看上去不太常打理的樣子。

“目前還沒有。”

“所以你找上我們這些老師,希望我們能給你提供線索,是這樣嗎?”

“對。”

渡邊不是很喜歡梶川宏說話的方式,

總有種咄咄逼人的感覺。但這畢竟是自己的工作,渡邊還是強忍着把這股不情願的彆扭憋了回去。

“我知道了,哎······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會鬧到這個地步······”

“為什麼老師這麼說?”

“安藤同學其實並不是一個品格很好的學生,成績也很糟糕。這些,安藤的母親應當和你溝通過的吧。”

“這些倒是略有耳聞。”

只是“品格”不好這麼簡單嗎?梶川老師還真是有夠委婉的。

“哎······總之,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儘管問吧,我會全力協助的。”

“那還多叨擾了。梶川老師現在還執教安藤谷矢嗎?我聽安藤女士說,您是谷矢同學高一時的班主任。”

“從他留級之後我就沒有再執教他了,現在他的班主任是小川老師,他一會兒就會回來。”

“那您現在和谷矢同學還有什麼交集嗎?”

“幾乎沒有。我現在執教的三年級,他們都快畢業了,大家都在準備升學考試。說實話沒有什麼多餘的精力耗費在其他同學身上了。”

“也就是說,有關於安藤谷矢同學近期的動向,老師也不是很清楚嗎?”

“這倒不是。”梶川宏搖了搖頭,“安藤同學在學校里並不安分。吸煙、染髮、恐嚇、逃課······你能想到的不良學生的作為他幾乎都干過。所以他在我們老師眼裏也算是重點關注的對象。”

“嗯······我了解了。那周五那天,老師您有接觸過安藤同學嗎?”

“要說接觸的話······那應該是放學后了。我當時正推着自行車準備回家,結果在體育館後面看到了安藤。那時候其實已經放學很久了,但是他並沒有回家,而是躲在體育館的後面抽煙。具體時間的話,應當是快六點的樣子······”

“您能具體記得當時的時間?”

“嗯。因為那天我們老師留下來進行例行會議,結束之後我有確認過時間。”

例行會議嗎?如果說老師是因為開會所以留下到很晚,那安藤谷矢又是為什麼呢?如果只是想要吸煙,又何必非要留在學校里呢?

“老師您知道安藤當時為什麼要留下到那麼晚嗎?”

“不清楚。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只是把他教育了一頓后就讓他趕緊回家了。”

“那他有按照您說的那樣立刻離開學校嗎?”

“這就不清楚了。之後我就離開了學校,因為那天是我妻子的生日,所以便沒有多做干涉。”

也就是說,在六點之後,安藤谷矢是在學校繼續停留,還是立刻離開校園,暫時沒有定論。但至少六點之前的動向已經確認,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收穫。

“除此之外,有關安藤同學,老師還有什麼知情的嗎?”

“其實安藤同學進高中之前不是這樣的,當時的他是以相當高的分數考進本校的。他原本的初中老師,對他的評價也相當不錯。可是不知道怎麼的,自從進入高中后,他的成績便一落千丈,而且十分頑劣根本不服管教······你是做偵探的,我想這是什麼原因你也能猜到一二。”

“是由於家庭原因嗎?”

“這個我就不方便細說了,涉及學生的私隱問題,還請見諒。”

“我能理解。”

看來安藤果真是因為家庭的變故,所以從高中開始變了性子的。

正當渡邊再想追問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緩緩拉開,發出“咯吱”的惱人聲響。迎着聲音走進來的是一位約30歲左右的年輕男人。他穿着一套淺棕色的西裝,內里是一件合身的白色襯衣,儘管他的樣貌不算出眾,但是確實給人一種清爽隨和的感覺。

“這位便是小川老師了。渡邊先生有什麼想問的就儘管問小川老師吧,我還有事兒,就先失陪了。”

“麻煩您了,之後警察問起,還請梶川老師也一樣描述。”

梶川宏點頭示意告辭后,渡邊也不再多留,畢竟他現在已經不執教安藤谷矢,能從他身上挖出的可靠信息大概也不會再多了。反而眼前這位被稱作為“小川老師”的傢伙,才是當下的關鍵。

“您好,您就是梶川老師提到的渡邊偵探吧?我是小川正一,二年級C班的班主任老師。”

小川正一的聲音很具有親和力,他的臉上好像永遠掛着一副隨和的笑容,看樣子應當是很受學生歡迎的那一檔老師。但是一般這樣的老師,教學水平都不咋地,當然,這只是渡邊固有的偏見罷了。

“您好,我是渡邊雄太。初次見面,還請多多關照。”

渡邊趕忙起身欠身點頭示意。畢竟眼前的也是老師,起碼的禮儀尊重還是得有的。

“哪裏哪裏,也得請偵探先生多多關照。我聽梶川老師說,您有要緊的事兒找我?“

“嗯,梶川老師沒和您提起嗎?”

“沒有。我當時正好趕着去上課,梶川老師只是告訴我一會兒會有一位姓渡邊的偵探找我,並沒有說具體的事情。”

“原來如此。那我就簡單說明一下吧。其實事情是關於令班的一位同學——安藤谷矢。”

“您是說,谷矢同學?他怎麼了嗎?”

在聽到安藤谷矢的名字后,小川正一的臉色瞬間變了樣,臉上那抹隨和溫暖的笑容瞬間消失,變得嚴肅謹慎。

看來這個傢伙也不是外表上看得那樣不靠譜。

“是這樣的,安藤同學從上周五開始就沒有回過家了。”

“您的意思是說,谷矢同學失······失蹤了?”

“雖然不想這麼認為,但確實是如此。”

“現在通知警方了嗎?”

“嗯,安藤的母親已經報警了,想來晚些時候警方也回來學校詢問情況的。我也是受安藤女士之託,協助調查情況的。”

“他······雖然我知道作為老師不應該這麼說,但是······他不會遭遇不測吧?”

“我想現在還不能下此定論。安藤女士猜測大概是和他那幫朋友出門了,我想情況不至於那麼糟糕。”

“但願如此吧······這麼說回來,谷矢同學確實也會常常缺課早退,不來學校上課也是常有的事情。”

“安藤同學之前也出現過連續幾日不回家或者不來上學得情況嗎?”

“應該說是常有的事。不過在他留級之後便收斂很多了。”

關於安藤谷矢留級的原因,渡邊倒是聽安藤女士提及過,貌似安藤正是因為考勤不夠才留級的。但渡邊覺得安藤谷矢並不是因為留級后才收斂的,畢竟這是一個不良學生,他總不會因為考勤制度和升學原因而一改常態吧?或許這背後還有其他的因素存在,但現在渡邊應當還涉及不到這方面。

“老師最後一次看到安藤是什麼時候?”

“應該是周五的最後一節課。我們班每周五最後一節課都是我的數學課,當時下了課之後我就去開會了,再之後就回家沒見過他了。”

“是老師的例行會議嗎?”

“對,我們在每個月月底都會開一次例行會議,大致就是用來總結教學目標之類的。”

“在那之後老師就再也沒見過安藤同學了嗎?”

“嗯。當時開完會應該是快六點的樣子,我就直接回家了,沒有在學校久留。”

既然小川正一也表示會議結束的時間是六點左右,那看來梶川宏最後一次見到安藤的時間應當是準確的。

“我知道了。那安藤同學當天,或近期有什麼異常嗎?”

“異常的話······說實在的,我倒沒有感覺到。只能說他和往常一樣,並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

“包括周五的最後一節課嗎?”

“對,他和往常一樣在上課的時候開小差,並沒有認真聽講。”

沒有任何反常的情況嗎?看來安藤沒有回家並不是受到刺激后的某種偏激行為,也不像是安藤女士猜測的那樣“在外面惹上什麼事兒”。難不成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逃學嗎?

但是結合小川正一的說法,安藤谷矢應該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逃學曠課了。即便是上課開小差,但依舊是每天來到學校不存在刻意缺失考勤的意向。儘管不想往那方面猜測,但是一個極不好的可能性突然湧現在渡邊的腦海。

“那安藤同學平日裏的人際關係怎樣?”

“嗯······人緣應該還算不錯吧,他在班上挺吃得開的,男生大多和他玩得很好。在校外也有不少朋友,不過大多都是些······不太好的學生。”

在班上很吃香嗎?哼······大概率只是些趨炎附勢的小混蛋想要認個留級下來的“大哥”罷了。

“那有和他關係不好的同學嗎?”

“應該是沒有。但是硬要說的話,倒是有一個女生和他不太對付,這我是看在眼裏的。”

“還請問這個女生是?”

“哦······她叫櫻井麻里奈。是我們班的班長。麻里奈同學是很嚴謹的好學生,她和安藤關係不太好,之前有過因為考試而發生的口角,但我覺得也只局限於此。”

好生和差生之間看不對付嗎?倒是能夠理解,不過一個女生和不良學生之間有矛盾,不太應當這麼輕描淡寫吧?即便只是口頭上的矛盾,作為老師也不能只是這麼不當一回事兒一般得過且過,更何況對象還是一名女生。

再之後,小川正一和渡邊又聊了十多分鐘,不過內容大多沒什麼用處。況且渡邊對小川的印象已經差到了極點,即便小川真有什麼值得討論的重要情報,渡邊也沒什麼心思再聽下去了。

至於櫻井麻里奈這個名字,渡邊已然默默記在心裏。向小川正一致謝告辭后,便向著二年級C班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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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雨後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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