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無常
入夜，
月華如練，微風徐徐，
與野外其它地方的此起彼伏的蟲鳴蛙吟不同，在泥石流淹沒的那一大片泥地卻是死般的寂靜。
“喀啦~喀啦~~~”一陣令人不安的，瑣碎細微的碰撞聲在那片未乾的泥地上響起。
一些碎小的石塊、木片、斷掉的樹枝彷彿被某種力量吸引，紛紛落落從四面八方向泥地中央滾去。
它們聚集、升騰，漸漸匯成了一個小型的龍捲風。
“呼呼~~”龍捲風的下忽然燃起一片黑色的遒勁火焰。
沒錯，黑夜中的黑色火焰，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無法察覺。
火焰藉著風勢，越來越高，四顆燃青綠色的鬼火的髏骷頭排列成環，圍繞着黑火升了起來，鬼火頭在到達一丈左右時，忽地“嘭”然炸開，無數花白的大撲棱蛾子從中飛出，縈繞着旋風飛舞。
等大蛾子向四周飛散，一個七尺高的白色身影從旋風中顯形。
那身影骨瘦如柴，形容枯槁，步態搖曳。
他頭頂白色麻布高帽，雪白的臉，黑色的嘴唇和眉眼，目似幽綠枯燈明暗，舌似赤練垂胸，身着一襲白粗麻布長袍，手拖一根佈滿白布條的哭喪棒，滿是肅殺的晦喪之氣，唐突地立在這一片被泥石流掩蓋的蠻荒之地上
只見他顯身之後，把手中拖着的哭喪棒一抖，四顆鬼火骷髏便現於腦後緩緩旋轉。
鬼火歸位后，那白衣人抬頭看了看月亮，甩着長舌頭，聲音沙啞，口噴陰氣：“嘶~~呵，喝酒真誤事~！也不知手下把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嗚呼~~讓你少喝點吧，你還不聽，趕緊招魂吧。”黑暗中突然冒出另一個聲音。
清冷月色下，他搓動起手中的哭喪棒，隨着哭喪棒的旋轉，棒上眾多的白色布條紛紛脫落，如同在空中蠕動的蟲子一般向四周飄散而去。
奇的是，前一茬白布條脫落後，棒子又復生出新的白布條，生生不息，彷彿無盡一般。
待白色布條在周圍散佈得差不多了，白衣人將哭喪棒一搖，那哭喪棒閃了閃青光，立時變成一個令牌。
“嘶~~呵，魂兮魄兮，歸塵土兮。”
“歸塵土兮，怨難平兮。”
“怨難平兮，死而不息。”
“死而不息，魂靈聚兮！”
……
白衣人搖動令牌，口中反覆吟唱着這段咒語。
隨着咒語的吟唱，那些從哭喪棒上飄落的布條又從四面八方湧出，漸漸聚攏在了白衣人面前，直聚出一個車輪般大小的青紫色光球。
那光球閃閃爍爍，不時向地面放出細密的閃電。
“咚~！”隨着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光球下方的土地顫動了一下
“咚~！”半乾的地面被撞出了一道道裂痕。
“突~！”隨着土塊被翻起，竟然有一隻粗壯蒼白的手破土而出。
那隻手從土中伸出來，一把摳住地面，似乎土下有人在用力往上爬。
緊跟着別一隻手也從土中伸了出來，更大的一塊土鬆動了，一個雙臂過膝的“舉父”族的人從土中爬了出來。
仔細一看，這個舉父族人並不正常，眼神獃滯不說，還衣衫破敗，全身死灰，活脫脫的喪屍版舉父。
它從地下爬出后，第一時間就爬在使徒的能量球上吮吸，彷彿渴極了的猩猩。
隨着第一隻喪化舉父被召喚，很快，第二，第三隻也從地下爬了出來。
白衣人手持令牌，
靜靜地看着這一切，面色輕鬆，直到等了很久之後，依然沒有新的喪化舉父出現，他才訥悶了起來：“嘶~~呵，怎麼只有三隻？今天應該有百十個舉父人才對！其他的上哪裏了？”
白衣人心裏一急，把令牌重又變回哭喪棒操在手上，再次進行了召喚儀式，卻依然一個喪化舉父也沒召喚出來。
“嗚呼~~老白，你是不是酒喝多了？怎麼才出來這幾個？”白衣人腳下一個黑影說道。
“嘶~~呵，喝，喝，喝個屁！那麼點酒不夠塞牙縫的，一定是哪裏出了什麼問題。怎麼才召喚三個！這可離司幽——夜來大人的要求還差得遠。這種差事也能辦砸，夜來大人絕對不會饒了我！”白衣人心中十分不滿，連連嘟囔着！
“嗚呼~~這股泥石流不是化蛇所興？把它叫來問問便知。”黑影說道。
“化蛇？對。”白衣人若有所思，從哭喪棒上扯下一道白布條，隨手彈出，黑暗中頓時白光飛現，直奔遠處。
片刻功夫，人面豺身的化蛇便從遠處逶迤而來。
“嘶~~呵，化蛇，不是說有百餘名舉父在此伐竹，怎麼就只召喚出了三個？你是按時辰掘開的河道嗎？”白衣人問道。
化蛇嘶溜溜吐了吐舌頭：“回稟無常大人，屬下確實按時辰掘開河道，並催動泥石而下。”
“嘶~~呵，那其他的舉父呢？我們那麼多的附靈，難道都附體失敗了嗎？”白無常繼續問道。
“無常大人，在拱壩之前，死靈說舉父們就在下面，一切都在計劃中，但在我攜泥石滾滾下來時候，卻見到舉父一族很多人都早早跑到了高處，並沒有被泥石流所淹沒，好像他們提前知道危險要來似的。”
“嘶~~呵，你的意思是，有內鬼泄露了我們的計劃？嗯？怎麼可能？！除了肉身，舉父那裏又沒有我們冥界需要的東西。”
化蛇轉動着冷青色的眼睛，思索片刻道：“難道是那個人？”
“嘶~~呵，人？什麼人？”白無常把腦袋貼了過去，瞪大了雙眼，盯着化蛇目光兇狠地追問道。
白無常周身肅殺之氣所帶來的壓迫感讓化蛇不禁盤了盤身體：“無常大人，我在破壞水壩時，意外見到一個人，看情形是從舉父的方向過來，我曾想殺他滅口，但此人十分機敏，騎着馬往山上跑了。因我怕誤了時辰，再加上他是往山上跑，所以我就沒有追趕。”
白無常沉吟一聲：“嘶~~呵，你是說這個人跑回去給舉父們報了信？”
“應該是，我順泥石流而下，好似看到那人和舉父們在一起聚集在山間的高地上。”其實化蛇當時並沒有看到羿，只是迫於白無常的壓力，不得已編了個歪打正着的謊言。
白無常聞言，暗暗思忖：“司幽夜來大人要百十個僵化舉父，如今卻只有三個，這差事辦砸，他斷然饒不過我，得趁責罰降臨之前快快查清是何人所為！興許能減輕點懲罰。”
“嘶~~呵，他往山上去了？有幾個人？”白無常問道。
“只有他一個，而且沒有帶什麼行李，應該不會遠行。”化蛇這次言之鑿鑿。
“嘶~~呵，不遠行？上山，山上可有什麼去處？”
“這個……屬下現在立刻就去查！”化蛇嚅嚅應道。
“嘶~~呵，快去！快去！”白無常把手中哭喪棒一頓，咆哮道。
化蛇聞言，急忙擺着尾巴快速離開這塊是非這地。
一場針對羿的搜索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