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耕山城 （3）

范先生點點頭：

“俠義道乃是本朝立國之時，首當其衝的亂黨，朝廷秘密抓捕數年，都一無所獲，足見其行事之隱秘。此次就因為一點財物就在縣城內暴動，這與俠義道一直以來的行事風格完全不相符合。”

崔大人點頭道：“似乎確有不合。”

馬賽彪連忙解釋道：“或許，他們聚集在此，是別有圖謀？”

“就算他們是因為別的一些什麼原因聚集在此。”范先生撇撇嘴，繼續說：“俠義道作為我朝曾經的心腹大患，能加入者無一不是武林中有真材實料的人。強如我西嶽太華派，當年高手盡出，都只能堪堪敵住。這密水縣令來信卻說，一個村子裏，巴掌大的地方，就有六個俠義道的高手，簡直是不可思議！而且這六個高手，聚集起來，就為了搶劫一個普通客商？信中還說，俠義道的高手搶劫不成，反而讓這客商殺了三個？另外三個則是讓你這個加入團練兵才半年的小夥子給殺了？密水縣的人編故事也不能編成這樣啊？”

范先生越說越難聽：“如果俠義道中人，只有這點本事，卻能在當年殺的我朝開國將士血流成河，那我朝開國將士、我們西嶽太華派弟子，豈不都是兒戲？豈不是還不如你這位今年20歲乳臭未乾的馬團練？”

他盯着馬賽彪，說道：“我只怕馬團練是和司徒朗有什麼親屬關係，所以司徒朗才胡謅了這麼離譜的一份功勞吧！”

崔大人聽到這裏，趕緊擺擺手說道：“范先生！不可胡亂猜測！”

馬賽彪聽范先生質疑自己，心中生氣，但是想起之前衙門口王子明的暗示，知道這位范先生恐怕不好頂撞，於是平復一下胸中之氣，解釋說：“那幾人身上都有些功夫，但是確實是被我殺掉了，這乃是事實。密水縣裏很多人都親眼所見，大人明鑒。”

范先生轉過頭來看向馬賽彪，繼續說：“即便這是事實，那麼公文所說，密水縣令司徒朗提前得知反賊暴動，計劃周詳，一舉滅賊，可是真的？司徒大人怎麼知道他們是俠義道的反賊？”

其實司徒大人、高先生和現在堂上的知州崔大人、范先生，都知道這是公文辭令，只是為了行文好看，一般大家都不會在意。但是范先生現在特意要辯證，那也是不好解釋。

馬賽彪乃是實在人，高先生這套詞，說的順溜，甚得司徒大人歡心，但是自己當時就沒想明白司徒大人哪裏就未卜先知了。所以現在范先生也提出這個疑問，當下說不出話來。

范先生見馬賽彪不再說話，顯然是被自己問住了，才向崔大人拱手說：“總之，密水縣的這封公文疑點甚多，屬下言盡於此，還請大人明察。”

“嗯，嗯，言之有理啊！”崔大人不住點頭，撫摸着鬍鬚，問范先生：“馬團練押來的300人現在何處？”

范先生趕緊說：“這300人剛才都堵在縣衙門口，不成體統，屬下就讓守城的偏將王子明，把他們全部押入州府大牢了。”

崔大人聽說犯人都押進了自己的大牢，趕忙問：“隨行的可有密水縣來的人？”

馬賽彪回道：“屬下帶的團練兵，一起押過去的。”

崔大人連忙點點頭，對范先生和馬賽彪二人說：“此事尚未明確，這300人本官不能定罪收押，所以現在只能先暫時排入大牢，由馬團練帶領密水縣的人，負責看押。我們州府衙門提供一切便利，在此事查清之前，這些犯人仍然屬密水縣所管。

”

范先生吃了一驚，馬上明白過來，大人這是已經有了計策，連忙道：“還是大人思慮周詳。”

崔大人對范先生點點頭，然後轉頭對馬賽彪微笑說：“馬團練，一路辛苦，趕緊下去休息，此事容我細細思量，等有眉目再與你說。”

馬賽彪聞言，知道今天肯定交不了差，也不知道崔大人到底是什麼意思，現在崔大人都這麼說了，因此只能告辭出來，回到館驛休息。

等馬賽彪從後堂出去，崔大人撫摸着自己的短鬍鬚，對范先生說：“幾日前，這密水縣內殺人放火的事傳來，我本想直接問責司徒朗，沒想到今天，他給我來了這麼一個大新聞。如果按照他上報公文所說，這密水縣的治安混亂反而變成了他鎮壓俠義道暴動，那就不但無過，反而是大功一件，哼，俠義道都出來了，你說是不是真的？”

范先生說道：“此事很難分辨真假，如果說是假的，那些口供書信，不像偽造，倒也是證據，可以說明這個南十里堡的為首六人乃是俠義道反賊。如果說是真的，此事畢竟沒有活口人證，都是間接證據。”

崔大人點頭：“不錯，而且如你剛才所說，這俠義道的反賊，也死的太簡單了點，那馬賽彪，黃口小兒，嘴上無毛，自己在家裏練武，就能這麼厲害？簡直一派胡言！”

范先生早就這麼想，所以連連附和。

崔大人又想了一會兒，說道：“此事過去還不到半月，應該還有諸多線索存在。我看這麼辦，這個馬賽彪，就先不要讓他回去與司徒朗通氣。你趕緊帶一隊人馬，連夜趕往密水縣。如果司徒朗報告的此事為真，那南十里堡果然是俠義道的據點，這必然是近二十年都少有的大事，你要仔細打聽，細細查訪，確保咱們州府衙門掌握第一手的證據，也算是對密水縣彙報的複核。如果此事為假，哈哈，這司徒朗可是大罪一件，你就把他抓回耕山城，到時候我一起治他的罪！”

“大人真是高見！”范先生說道，“屬下就帶上偏將張能，再點起300官兵，一起前往密水縣。”

崔大人略一思索，滿口答應。

離開了謝家莊，高先生、錢大旺，帶着團練兵們一路疾奔，終於在黃昏之前，從謝家莊趕回密水縣衙。

四名團練兵把穿在樹榦上的紀雲舒、郭雲達二人一下子扔在大堂之上，然後站到一旁呼呼直喘氣。

高先生吩咐值班衙役到內宅稟報司徒大人。

“在哪吶？我看看！”還沒有一盞茶的時間，司徒朗就從內宅跑了過來，大人都沒來得及換上官服，穿着便服就出來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捆在堂下的兩人，興奮地指着二人問高先生：“這就是俠義道的賊子嗎？還活着嗎？”

高先生拱手道：“稟報大人，興不辱命，這二人都被活捉了。”

司徒大人心中樂開了花，他幾步來到桌案後面，坐下之後，對着站在下面的錢大旺道：“錢團練，把他們兩個弄醒！本官要問話。”

錢大旺趕忙吩咐衙役用涼水潑醒二人。

“嘩！”“嘩！”

兩桶涼水潑下來，等了一會兒，郭雲達首先醒過來。

紀雲舒之前被高先生點了穴道，昏迷過去，不過此時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穴道早就自行解開了，但是身體依然酸麻。

司徒大人仔細盯着堂下的二人，按照自己的習慣，給二人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