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茶樓老闆
沏一壺香茗,二人坐在茶館的客房中,笑看窗外江湖。
沈竹侯和溫城雪靜坐在茶樓上,既在吃茶,也在談笑。
他們已幾日不去找瘋跛子了。
他們相信一件事:找不到一個人的時候,最好讓那個人來找自己。
二人正吃茶,忽聽得樓下茶樓掌柜叫喊:“天字號房的,有人找你們!”
沈竹侯和溫城雪就在天字號房。
二人相視一眼,便探出去看。
樓下人多,一時間極難分辨出他們認識的人。曲形木櫃枱旁,站着一個瘦高的男人,旁邊還有一個長滿絡腮鬍的漢子。
那瘦高男人正是茶樓的掌柜,姓榮,人都叫他榮掌柜。
沈竹侯站在樓上,開口問道:“榮掌柜,誰找我們?”
榮掌柜嘆道:“這件事由不得你們去問,只管快下了樓,自會有人和你們說的。”
沈竹侯道:“是了。”
他轉過去,回天字號房。
溫城雪淡淡地道:“誰?”
沈竹侯道:“不知道。聽掌柜的說法,怕是個強人。”
溫城雪道:“先下樓。”
二人下樓。
茶樓底下是散座,木桌木椅胡亂擺放,只供人們吃茶需要。
漫思茶樓在各地都有分部,就是遠到西北,也能吃上這口熱茶。
而漫思茶樓的老闆,就在廬陵。
沈竹侯問道:“他人在哪?”
榮掌柜道:“你隨他走。”指了指那絡腮鬍,示意讓沈竹侯和溫城雪跟着他走。
那絡腮鬍點了點頭,走進東邊儲茶房,又到東邊穿堂,最後竟出了茶樓,來到漫思茶樓的另一面。
這是個很大的院子,周圍卻聽不見半點喧鬧聲音,甚至很少有人知道這裏。
漫思茶樓原本靠牆修建,后又在後方騰出一塊地來,與長街分離開。
這裏正是那塊空地,眼下已佈滿鮮花和平房。
溫城雪倏地拔刀,寒光幽幽,正指在一朵花上。
絡腮鬍停下,沈竹侯也站住。
沈竹侯忙問道:“溫兄,怎麼了?”
溫城雪目光閃躲,說道:“你看地上的花,和那天的花...”
沈竹侯道:“你是說哪一天的?”
溫城雪不再說下去。
沈竹侯看向花叢時,只覺得在何處見過。
原來,這裏的花,正與那日漁船上賣的鮮花同樣。
絡腮鬍冷冷道:“你們走還是不走?”
溫城雪道:“一定是他。”
沈竹侯沉吟道:“想來就是他。”
二人按住兵刃,跟隨絡腮鬍一齊前行。
他們的確很激動,這會是他們第二次見到瘋跛子。
絡腮鬍行了幾步,立在西南角一間平房門外,也不敲門,只靜靜待着。
沈竹侯道:“人就在裏面?”
絡腮鬍輕聲道:“一句話都莫要說,否則...”
沈竹侯問道:“否則怎樣?”
絡腮鬍笑笑。
溫城雪道:“想來屋子裏的...”
他也不再說下去。
沈竹侯點點頭。
過不多時,門已開。
開門過後,溫城雪那柄雪刃已然出鞘。
他控制不住自己,如同野狼撲食。
但他的刀,竟在一瞬間碎成了兩半。
溫城雪驀然回首,竟看見絡腮鬍在笑。
絡腮鬍的右手持一柄劍,與江湖上常見的鐵劍一般鋒利。
可在他手中,這劍如同神劍,既快且硬。
絡腮鬍指了指門口的人,溫城雪方才回身去看。
那門口的竟是一個女孩,吃着一包酥糖。
沈竹侯道:“就是她要見我們?”
絡腮鬍笑道:“就是她!”
溫城雪臉色愈發陰沉,冷冷道:“就只有她?”
絡腮鬍仍笑,毫不僵硬。
他笑道:“就只有她,她叫陽陽兒,陰陽的陽。”
溫城雪厲聲道:“那你呢?你又是誰!”
絡腮鬍不忙,道:“我是陰陰兒,陰陽的陰。”
溫城雪道:“你找我們有什麼事?”
陰陰兒道:“我只想問問沈少俠,你的刀和我的劍,哪個更鋒利?”
他說話時候,竟看向溫城雪。
陽陽兒也道:“溫城雪,你的劍很快么?”她的聲音極其稚氣,一雙亮眸望向沈竹侯。
一時間,溫沈二人都怔在原地。
可他們料知,這二人身上一定有秘密。
沈竹侯苦笑道:“我才是沈竹侯。”
陰陰兒道:“無妨,我只想試刀,誰料想二位果然有空,便隨我來了。”
沈竹侯嘆道:“你們方才試過了,自然是你的劍利,他的刀鈍。”
陰陰兒卻道:“可—還有一件事。”
沈竹侯問道:“什麼事?”
陽陽兒已跳起來,搶道:“他的劍我還沒有見識過!”
她身高不過四尺,頭頂還不到沈竹侯的胸口。
可她手中已然舞動一柄桃花顏色的短刀,刺向沈竹侯小腹。
這一下來得極快,也大出人意料。
忽聽得劍風響起,溫城雪的人已然掠過,手中多出一柄鐵劍,劍身迎風抖得筆直,正指陽陽兒手中的刀。
他的劍是陰陰兒劍鞘里的劍。
刀劍相撞,火光衝天。
這絕非正常的刀劍,而是罕有的金屬混合而成,再打成了刀劍。
溫城雪收劍,陽陽兒收刀。
溫城雪看向陰陰兒,冷冷道:“你的劍確是鋒利,只可惜利在金屬,而非速度。”
他又道:“你這柄劍,一定用上了銅、鐵、錫,並不是一件純正的劍。”
陰陰兒大笑道:“單論速度,我的劍也要比你的刀快。”
溫城雪道:“只可惜我現在無刀。”
陰陰兒道:“你隨我們走,自會找到藏刀的地方。”
溫城雪遲疑片刻。
只聽得沈竹侯低聲道:“你瞧出來了?”
溫城雪道:“想來正是。”
沈竹侯道:“他們武功怎樣?”
溫城雪道:“不在我之上,但也絕不在我之下。”
沈竹侯道:“現在就走?”
溫城雪道:“走。”
二人抬頭便行,隨陰陽二人來到木屋之中。
穿過屋子後門,再到木屋后的小庭院,西邊馬棚子間躺着一個乞丐,手持破碗爛壺,正睡着覺。
他靠着一匹瘦弱的馬,雙腿盤坐。
那馬一動不動,人也一動不動。
陰陰兒叫醒乞丐,蹲下來,坐在他身旁。
他問道:“師父,人來了,刀在哪?”
乞丐不答。
沈竹侯轉臉道:“我猜他就是瘋跛子。”
溫城雪道:“他和上一次不同。”
看去時,那乞丐的坐姿的確是盤腿而坐,右腳卻沒伸出來。
沈竹侯道:“人為了掩飾自己,做什麼都可以。”
溫城雪道:“可他連躲都來不及,又為何要找上?”
他們說話功夫,乞丐已醒。
乞丐一睜眼,便打坐般待在地上,雙目無神。
整個破院只剩下呼吸聲,還有心跳。
突然,乞丐開口,叱道:“倒!”
他話音一落,溫城雪的人便倒了下去,一聲不吭地倒下去。
身長八尺的漢子,竟毫無徵兆地躺了下去。
沈竹侯已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乞丐也愣住了。
沈竹侯猜不透這裏的事,他只清楚自己必須遠離這裏。
他俯下身,雙手抱了溫城雪的身體,只覺雙掌冰冷,卻也管不了許多,只顧往回跑。
地板冷舊,踩下去有吱吱聲音,讓人雙腿發沉。
沈竹侯只跑了三步,便停了下來。那乞丐已然運起輕功,盤坐着掠過木屋,衝到門前。
乞丐的頭髮銅絲般豎立,眼球只似魚眼一般乾硬,直勾勾盯着沈竹侯。
他的身形從未變化過,一直都是盤坐樣子,擋住人的去路。
他冷冷道:“你是沈竹侯?”
沈竹侯罵道:“我是你老子。”
乞丐一怔,道:“我是你老子!”
沈竹侯怒道:“你騙我們到此處來,就是為認老子?”
他很少發怒,這次是不得已。
沒人想白吃了虧,好端端當別人的兒子。
乞丐卻道:“沈竹侯,我本不想殺你的。”
沈竹侯冷笑。
所有要殺人的人,都會這樣說。
沈竹侯道:“我也不想殺你,你只要老實離開,讓我們回樓上吃茶。”
乞丐冷冷道:“你們吃的是什麼茶?”
沈竹侯道:“廬山綠茶。”
乞丐忽道:“陽兒,沏茶。”
陰陰兒聽罷,從馬棚子的食槽里翻出一個黃布袋子,裏面裝着廬山採的綠茶。
陽陽兒則是在木屋裏拿了細口茶壺和青白色花碗,倒上冷水,將茶葉泡在其中。
二人端坐在石檯子前,陰陰兒沖北,陽陽兒沖南,正中間擺放一個茶碗。
古人以為,吃茶必先把茶葉泡開,否則不如喝一口冷水,再嚼一口茶葉。於是人便用燒開的水泡茶,靜待茶溫,或用冰降熱。
但陰陽二人,此時卻對茶碗施內力,各推雙掌,把真氣注入碗中,使之發熱,直至茶香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