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號番外
明朝萬曆年間,江湖上以刀為尊,以劍為輕。而在眾多刀客當中,又有十位刀客,刀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李玉發從小隻練劍,不用刀,發誓要打敗“天下第一刀”。
現在他二十二歲,正是劍法最狂妄的時候。就算他能剋制住,他的長劍也一定剋制不住。
煙火小巷裏,一家麵館之前,李玉發坐在長凳上,細細品着面。
面碗中泡有鱔絲,和一塊上好的豬頭肉。
可李玉發不吃,他一定要把最好的留到最後。
碗上熱氣騰騰,白氣在長夜的帷幕下仍能看清。
麵館老闆忽然笑道:“客觀,您姓李?”
李玉發喝了口湯,放下筷子,抬頭道:“我不姓李,難道姓王?”
老闆笑道:“您就是玉劍客李玉發?”
李玉發笑道:“正是在下。”
他們只寒暄兩句,麵館老闆的臉色卻大變。
李玉發見狀,愣了愣,問道:“怎麼了?”
老闆慘笑道:“這裏有一封信。”
李玉發道:“是給我的?”
老闆點點頭。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交給李玉發。
拆開之後,只見那信上空白,竟什麼也沒有。
李玉發笑了,將信紙泡在麵湯當中,登時顯出字來。
“中秋節,老虎堂。”署名是陳子橋,刀客中位列第二名。
李玉發站在老虎堂內,最後一次吹秋風。
他面前的人始終在等待,等待劍客拔劍。
李玉發笑道:“你還不拔刀?”
陳子橋冷笑道:“我不拔刀。”
李玉發道:“你不拔刀,我可就走了。是你要我來的,是你想打敗我。”
陳子橋淡淡道:“只要你打敗我,我的身後就是天下第一刀。”
李玉發道:“哦?你見過他?”
陳子橋道:“我沒有,但他的刀法,能讓當今皇上都打心底里佩服。”
李玉發笑道:“這有何難?”
陳子橋冷冷道:“三百年來,沒有人做到。”
李玉發道:“你就相信我能?”
陳子橋忽道:“你還想說幾句廢話?”
話音落,右掌倏地按下,一柄漆黑的刀出鞘。
刀光一閃,長劍竟已指在了陳子橋的肩上。
陳子橋雙眼一瞪,目光也察覺到那柄劍。他實在無法相信李玉發的劍能快過他的刀。
李玉發微笑,隨即收劍。
人們能看見刀光,卻始終看不見作為贏家的劍光。
陳子橋怔在原地,長嘆口氣,走出了老虎堂。
坐在破舊的小屋的人,赫然正是天下第一刀——一位老人。
老人呵呵笑道:“你來啦?”
李玉發道:“我來了!”
老人嘆道:“沒必要那樣緊張。對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李玉發道:“天下第一刀!”
老人笑道:“我姓杜,杜公。”
李玉發拱手道:“在下李玉發。”
杜公忽然問道:“你想見識見識天下第一刀嗎?”
李玉發點頭。
杜公轉身。一塊蓋滿塵埃的黃綢緞底下,就是他的刀,天下第一刀。
可這柄刀恰恰也只是一把菜刀。
杜公笑道:“你想嘗嘗天下第一刀嗎?這可是皇上賜我的名號。”
李玉發忽地笑了,
他看着杜公滿臉皺紋,竟也不知所措。
他聞着老虎堂里的香火味道,不知覺間已坐在了杜公對面。一桌子菜。
可這些食材也僅僅是白菜、蘿蔔和藕。
杜公笑了。
此後,李玉發歸隱在山中,也未再找過陳子橋挑戰。只閑暇之時烹調一些食物,如“天下第一刀”一樣。
一年後,江湖上的刀少了許多,劍多了不少。因為有這樣一件事流傳在茶館酒肆間:一個叫李玉發的劍客斗敗了天下第一名刀,據說他通曉一種“無上劍法”。
有個誠心學劍的人聽聞韋平的事迹,終尋覓到了李玉發的隱居之地。他拜了李玉發為師,每當他與師父提起曾經的“天下第一刀”,李玉發總會笑着搖搖頭。
他問道:“可真有無上劍法?”
李玉發依舊笑着,指着書房裏三千本菜譜:“無上劍法便在其中,你自己去體悟。”
數年後,白駒過隙、韶華白首。四季的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李玉發又出山了一次,是因為“天下第一刀”杜公仙逝了。李玉發站在墳前,微風掠動他斑白的長發,滿是歲月的痕迹。
李玉發在墳前鞠了一躬,自言自語道:“任‘天下第一刀’還是‘無上劍法’,都早已在歲月中變得無所謂了。倒還不如煙火中那熱騰騰的一盤菜肴。”
中秋節。又是煙火,又是小巷,似乎一切如常,但李玉發絕不會再拔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