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鬧劇
那人面容枯槁而憔悴,頂着一頭亂髮,卻是杜童的母親。
她向著代瑤瑤的棺槨撲去,卻被代母所攔,打鬧聲與尖叫由此而生。
“這裏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代父將與對方扭打倒地的代母扶起,又伸出另一隻臂膀攔住了杜童的母親。
由於相關怪異與超凡之事無法透露於世俗,故而代瑤瑤的死,在最後被定性並定案為了來自同窗好友杜童的情殺投毒。
——杜童長時間的恐嚇,以及旅遊兼投放的制幻藥物,使其惶恐抑鬱、心力衰竭,最後終因制幻藥物服用過量而於夜間猝死。
這其實是一個相近的答案,王臨前世所看的不少恐怖電影中便常用這個手段,人心即是鬼蜮。
代瑤瑤的父母,其實都從事着醫學相關的行業,她父親是醫用器材公司的小老闆,母親則是當地市醫院的主治醫師。
以二人的視角來看,事實上都無法猜出所用毒藥為何,效力居然能如此之強,如此隱蔽——代瑤瑤回家所說撞鬼后,可不止求神,還進入過醫院檢查。
但他們相信警方,這也是他們現在唯一能相信的人了。
畢竟已有名稱毒藥之外,本就還有着「無名之毒」這樣的存在。
所以萬變不離其宗,擺在他們眼前的依舊是杜童下藥殺了他們的女兒。
而警方也在之後表示,希望他們能回憶出杜童早前和一些特殊人士的結識和交流,畢竟「無名之毒」顯然不是一個孩子能夠單獨製造的。
可代父和代母長久時間以來都忙於工作,對孩子間的交流本身就不甚在意,代瑤瑤也絲毫沒有向他們主動提過這種事。
這就導致了他們二人在杜童可能存在的上線,還沒有歸案的現在,看誰都像是潛在的嫌疑犯。
尤其是和這件事情相關的所有人。
比如杜童的母親,又比如一同出遊的王臨本人。
這也是王臨為什麼只站在場地外觀望的原因,他在早先便被代瑤瑤的母親拒絕了上前慰問。
連帶着葬禮的消息,王臨都是因冷淡有段時間的同學群忽然冒出了眾多信息,才得以知曉。
哪怕王臨在此之前,於代父代母眼中都是一個十足的好孩子。
可誰又不是呢?
杜童和代瑤瑤認識的時間,其實比王臨和代瑤瑤認識的時間更長,甚至稱得上青梅竹馬——杜童家和代瑤瑤家,原本也是稱得上親密的。
而王臨某種意義上認識代瑤瑤,還是因為杜童的引薦。
這恐怕也是代瑤瑤父母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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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意看到王臨的原因之一。
先是自家女兒對王臨有所他們都能感知到的好感,然後是身為竹馬的杜童的情殺。
脈絡是清晰的,杜童因為王臨的出現求而不得,隨之痛下殺手。
哪怕這樣的怪罪並沒有道理,但人並非是時刻理智的,面對如此境況,卻也難以避免對旁人遷怒。
王臨對此只能選擇體諒,甚至都生出了一兩分罪在於我的念頭,但很快就被掐滅。
哪有這種狗屁道理!
在王臨因眼前場景胡思亂想的同時。
棺槨前的鬧劇依舊在繼續。
杜童的母親趴在地上,面容、肌膚、長發、衣物之上都沾滿着泥濘,她以可怖的面容哭訴出聲:“為什麼?童童他也死了啊,在獄中、在懺悔中自盡了啊,為什麼你們還不肯原諒我,原諒他?!”
代母嬌小的身軀在雨中因哭泣而抽搐,親眼見識到女兒慘狀的她實在太累了,累到連哭泣都彷彿耗盡氣力,累到無法將面前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狠狠抽上幾個耳光。
“如果你是想真誠的道歉,那麼我希望你明白我們有不接受的權利,這是你在選擇道歉之前就應該,也需要明白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這幅難看的嘴臉來刺激我的家人,以此來苛求原諒!
如果你再不走,再來騷擾我和我的妻子,以及我的女兒,我發誓我會報警,不、不止報警!”
代父此刻全沒了往日那幅溫厚的形象,他的言語犀利而刺骨,充滿着難言的憤怒。
隨後便是代瑤瑤其他的親友上場,將杜母拉走,並以幾個人看守,使之遠離了葬禮現場,再無法干擾葬禮進行。
關於葬禮的鬧劇就此結束。
但屬於杜母的鬧劇似乎並未如此。
她在被拉開后,目光所及,又看到了人群之外的王臨和言寸雨。
她像一個野獸一樣,撕開了眾人的包圍,沖向了王臨的所在之處。
而那些人見此,便也未曾追上,任由其去,只是仍舊觀望着杜母的動向,恐其再行其亂。
“小畜生!都是你!如果沒有你童童還會是一個老實的孩子,是你們教壞了他!”
杜母很快就撲到了王臨二人的面前。
她撕心裂肺的哀嚎着,全不見王臨與之上次見面時的哀怨,也不見方才於代父代母面前的哀求,只剩下咒罵和怪罪。
人性似乎就是如此,面對人多勢眾,面對強者時,會盡量展現自身弱小;而面對以眾凌寡,面對弱小時,卻又糾纏不清,自以為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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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無外如是。
王臨看着面前可憐,卻又讓他生出可恨之人,並未去作出任何辯解和反駁,他只是沉默着移動身子,使之一次次撲倒在草地上、在泥濘中。
瘋魔的杜母很快便就此遍體鱗傷。
言寸雨在一旁顯得冷漠,如視無睹。
而王臨卻無法避免的生出了幾分於心不忍。
在他方才想伸出手扶起對方時,一隻胳膊卻趕在了他的前面。
那是一個身穿黑色西裝,戴着金絲眼鏡的男人。
“生命是脆弱的,卻也是倔強的,無論經歷過多重的創傷,只要不放棄,就會是雨後的春筍,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住生命的高度。”
男人似乎全未嫌棄杜母身上的泥濘與骯髒,他一邊將其扶起,一邊安撫出聲:“你沒有錯,你只是累了。”
而杜母竟也真的在對方的安撫中就此漸漸安靜了下來。
對方的前半段語言讓王臨有所體會和感悟,但下半段話卻讓他又有些膈應和反感。
你沒有錯,你只是累了?
難道累就足以將錯誤抵消嗎?
如果可以,那最初的錯又是誰所犯下的,歸咎於世界嗎?
杜童的內心扭曲,乃至於走火入魔,真的沒有這樣一位母親的半分責任嗎?
“你好啊,王臨,很久沒見了。”
男人扶着力竭的杜母,向著王臨出聲問道:“不知道你報了哪所大學呢,聽說你的分數可是很高,但都沒有在群里見你提起過?”
王臨看了對方片刻,才終於想起對方的身份。
他畢業學校內的心理輔導員,並不教授正課,只算得上半個老師。
“確實好久不見了,風老師。”
王臨看着對方懷中於安撫下彷彿陷入痴獃的杜母,一本正經的說謊道:“我報的是帝都大學。”
隨後二人便只進行了簡單的寒暄,即刻就此分別。
今天的重點畢竟是代瑤瑤的葬禮,而非兩個本就陌生的師生重逢。
時間緩緩流逝,其間再無起其他波瀾。
代瑤瑤棺槨下葬,正式進入了長久的安眠。
然後眾人離去。
一霎時,閃電劃破了漆黑的陰雲,沉悶的雷聲轟鳴,使人悸恐。
綿綿的陰雨於此后徹底連成了線,“嘩”的一聲,彷彿黑沉沉的天要就此崩塌,大雨鋪天蓋地的自天地間傾盆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