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九五之尊踐寶座,兵勢失利遣疆臣(65)

第三十一章 九五之尊踐寶座,兵勢失利遣疆臣(65)

銀子這樣被官府劫走。

狄阿鳥因為覺得對不起謝小婉,樓也沒上,走時頭掛得低低的,再也沒有那種來時左右抱拳的颯爽。他跟着楊綰來到戶部,那邊家底已經再抄,因為之前抄過一回,半天就統計了出來,狄阿鳥的銀子多了一大筆,但絕對不是舉報的上千萬,約摸着,多的有個兩、三萬兩,想到他是娶媳婦,借來一些錢,倒也合情合理。楊綰正在猶豫是扣是放,那邊兒,謝道臨的人溜來了,把謝道臨的話傳給他,說:“楊老爺。你還是把他的錢給扣掉吧,你說拿十萬兩逼婚,我們掌教難為不難為?!”

楊綰不知道他們難為啥,一回頭,反過來,再次從費青妲那兒下手,費青妲咬了狄阿鳥一口,她到底也不知道狄阿鳥有多少錢,咬到最深的地方,也不過一、兩萬兩,楊綰就翻了一倍,扣了三萬六千三百一十七兩外加零頭。

以他的意思,反正賬冊一攤,帶些零頭像是真的。

狄阿鳥想想,自己來歷不明的錢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兒,也沒敢叫板,只是橫着楊綰故意難為自己的話,帶人走了。

他一路低着頭,想這三萬多兩再也不好補,長一氣短一氣地嘆,最後想想,乾脆先把這些錢送去,另外三萬六,自己再想辦法,實在不行,就找人借,正想着,謝先令從家裏出來,追上了他,還帶着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化成灰,狄阿鳥都認得。

他大叫:“黑明亮黑師爺。”

黑明亮也不知道奔波了多少路,現在是又黑又明亮,他說:“主公,你不知道吧,當日拓跋巍巍南下,我在倉州屯貨。購買田產,現在倉州城的店鋪,一半都是租着咱們的,除去馬大鷂子他們的份額,您也是倉州首富。我聽說您缺錢,帶着咱的人,備着款子回來的。“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裏往外掏,是一大匝銀票子,揭一個。五百兩,揭一個。五百兩。狄阿鳥立刻又抬了頭,說:“弟兄們,把咱們的鑼鼓敲起來,走,下聘去,免得夜長夢多。”他把馬扔給別人。把自己地打算說給黑明亮:“我出這筆錢給花山,就是和花山合份,正愁沒有人上花山,你回來,我就放了心。”

黑明亮猛然站住。

狄阿鳥心裏一緊,說:“怎麼?!你也覺得不合適。”

黑明亮激動地說:“主公。花山一派,遠不止百萬,我一聽老謝說,就覺得您想得比我們遠,我們中原的礦藏師傅。都是出自於花山。

得花山,則得天下。”

狄阿鳥聽着敏感,連忙把手指別到嘴巴上,“噓”了一聲,說:“最要緊的還是娶媳婦。這媳婦裏頭,李思晴最賢惠,阿婉呢,最漂亮。”他捋了捋袖子,說:“我準備一下全娶,辦一個歡天喜地的大婚。我就氣氣那些瞧我不起的人。”

黑明亮連忙說:“誰敢瞧不起主公?!”

狄阿鳥眼神幽幽。閃現了一個倩影,當即將之掐滅。嘆息說:“難說呀。英雄豪傑,我算不上,田園、黃金,我也不是有很多,我有什麼呢?!其實都是你們在幫我呀,我現在真想問一問,你黑明亮,怎麼不帶着錢跑,回來把錢給我幹什麼?!你看我現在,正在拿着大夥的血汗,去給自己娶媳婦……”

他一路長嘆,其實都不過是為了接下來的一句:“能使我不負兄弟們的,只有你呀,你去花山,把花山的東西拿來為我們所用,兄弟們才不會感到,這一大筆錢,是因為我偏愛而花。”

黑明亮點了點頭,將嘴緊了幾緊,似乎在下定決心。謝先令走了幾步,看過腳,而後再抬起頭,說:“主公,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狄阿鳥說:“什麼話不當講?!有話就講。”謝先令說:“其實,我覺得還是應該讓明亮兄去倉州,這樣,從西隴走私,到倉州,再到武縣,再到京城,而後再到河東,這是一條很長、很長的線,沒有明亮兄坐鎮,怕是運轉不起來。而且,我感覺大謝索要錢財,不單單是為了錢。”

狄阿鳥愕然:“不為財,他為什麼?!他都拉下臉,騙錢一樣去太學?!”謝先令說:“這也是我地一種感覺,我覺得朝廷想讓我們手中無錢,大家散夥,大謝也有這個想法,起碼,你被拔除黨羽,他女兒將來,就不會有什麼性命之憂。再說,我們給他錢,他真的肯讓我們參與花山事務?!”

狄阿鳥說:“這個你們不用考慮,到時就是家務事,他只有一個女兒,我在花山挖挖東西,總不會有人藏掖吧?!”謝先令說:“這倒是。不過,主公這筆錢出手以後,就要低調些,不能再大賺特賺了,朝廷,總不免忌憚。”

狄阿鳥點了點頭,說:“我?!以後,只要兄弟們有個出路,我?!你們等着吧。”他沒有往下說,說:“我一次娶三個媳婦,這件事得好好操辦。阿孝地事兒,去催了嗎?!”謝先令愕然:“還要去催?!”

狄阿鳥說:“廢話。今天人被劫走,我不得當作不知道嗎?!去催,現在就去催,作戲要作成真,就說,我要娶媳婦,想和兄弟們一塊娶。噢。另外,看看咱們兄弟有多少人近來準備娶親,一起辦,把我的錢都花光,不是要低調嘛,花光了就低調了。大夥一塊打仗,一塊喝酒吃肉,也一塊兒娶老婆,將來一塊生兒子,生了兒子,年齡差不多,天天在一塊兒玩……”

黑明亮“噗嗤”一聲笑,不得已,只好由着勁兒稱讚:“主公想得真遠。”

他們一步一步接近謝道臨住的地方,這時,天都快黑了,誰也沒有提防,直到一陣噴吶,鑼鼓響。

有人出門看一眼,防土匪一樣往裏躥。大聲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博格阿巴特又回來了。”

狄阿鳥自己也背了胡茄,坐在馬背上不住撥,一副很忘情的模樣,很快,裏面就有琴聲回應,歡愉得當,好像並頭鳳與凰,雙雙繞梧桐。謝道臨和他老婆是一陣慌,一個是怕官府沒有扣銀,一個是岳母娘費思量。兩人略一碰頭,到院子裏一看。銀車已經湊成一圈,有人爬着上了房頭,手持弓箭,在上頭游戈,找一找狄阿鳥,他把外面的錦衣大袍褂甩了。兩筒馬靴罩到腿彎,上身一件短甲,鼓鼓囊囊,偏偏兩臂間碰把胡茄,手指尖上泄出嘣嘣噔噔的聲音。

岳父、丈母娘一楞神間,他已經一個回身,閉上雙眼,唱起了歌兒:“穿金戴銀飾寶刀,上馬就是一丈高。好好男兒氣軒昂,別了家門求新娘。放山穿林奔走喜。有了飛狍讓它逃,今兒歡天喜地瞄黑熊,拔了熊皮做衣裳,做了衣裳送岳父,看我是個什麼樣兒郎。”謝道臨正在數他地銀車。一數不夠,心中狂喜,大聲說:“我不管你送什麼衣裳不衣裳,銀子呢,這就是十萬兩?!”

狄阿鳥立刻稀泥下去,說:“被官府扣了。反正你們也一家。給誰不是給?!”謝道臨冷冷地說:“銀子不夠,休想。”

狄阿鳥說:“銀子不是不夠。夠了?!那。那。官府它扣走了。你這是難為我,我今天就是帶着十萬兩銀子來的。”謝道臨說:“那是贓款,贓款,贓款不算。”

狄阿鳥說:“那我明天帶了十萬兩,你還是說不算,怎麼辦?!你立個字據?!你這是難為人,不難為人,你給我立個字據。我說話都是算數地,你卻……反正我要帶阿婉走。反正我給你籌了十萬兩,官府說是贓款,那是我給你籌的錢,你怎麼不申辯?你申辯了,還是贓款。告訴你,錢小意思,我還可以拿來,但是我信不過你。”謝道臨放了心,哈哈大笑,說:“你十萬兩不拿來,哪怕你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理你,帶上你的銀車,滾蛋。”

狄阿鳥說:“我這次學精明了,立字據,你要是立字據,我就,砸鍋賣鐵,我就,借錢,我就……”

黑明亮聽着“我就”、“我就”,覺得他有點兒話短,連忙幫腔,說:“那我們就賣房產,賣地。”謝道臨還沒有來得及冷笑,狄阿鳥就說:“是呀。我家裏有還有上百匹馬,還有幾十頭牛,還有上百畝地,這些,籌萬把兩不是問題,至於其它的,兄弟們有人出人,有錢出錢,怎麼也能給你籌夠。”

趙過跟着吆喝:“不立字據,我們今天不走了,一大筆銀子,沒有了虧。”

自家跟來迎親的人鬧鬧哄哄,有的人身長出了不少汗,一卷褂子,激烈地跑到跟前,到廂房下一扭背,往地下一坐,給了個吃你家,喝你家的架勢。過了不一會兒,謝道臨就堅持不住了,想想銀子少了一小半兒,就說:“好。不過,我們,三天為限。”

狄阿鳥答應下來,等他來寫字據,謝道臨一寫,狄阿鳥就喊:“還有以前答應我的事,都寫上,只要你寫上,我就騎快馬回家,什麼房子地,車馬牛羊……”他喘着氣,瞪着眼,胸口一鼓一鼓地,最後決定:“都給你。”

他早就把丈母娘的心打動了,丈母娘一個勁兒沖謝道臨翻白眼,與之同仇敵愾,咬牙切齒。謝道臨害怕不穩妥,也像街上地無賴一樣,說:“你還分我花山,那好,我就看你的真心,要我立字據可以,我只給你一天時間。”

狄阿鳥“啊”了一聲,咬牙說:“一天也總勝過你說話不算,只要你寫上,我就去給陛下借錢。”謝道臨想不到他還能跑去給秦綱要,有點兒愁,卻也只好說:“那好吧。”說完,他就開始寫字據,寫了,之後,哈了一口,追加說:“要是你一天之間弄不來,這些銀子就是我地。”他似乎要等狄阿鳥反悔,把手伸得長長地。

狄阿鳥一把接過來,大笑三聲,說:“好。好。他一轉手,把紙交給了阿過,用手一指那些花山人,說:“你們都在這兒,都聽着,都看着。看看我岳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要是反悔,值得不值得你們追隨。”

他怕謝道臨搶字據,一推趙過,說:“帶着。走。”

趙過使勁往上哈起,跟條喘氣狗一樣哈了半干,疊起來就走,到了外面,竟然騎馬跑了,狄阿鳥收回自己的視線,臉色竟一改,輕鬆而富有諷刺,這就把胸甲拽了一拽,從裏面掏銀票,掏得那是豪氣干雲,恨大仇深。謝道臨一點、一點收斂臉上的不屑等表情,側首看往一旁的弟子,有點張皇,自然是訊問官府有沒有扣銀子。

弟子連連點頭,實在不好說什麼,只好說:“這些銀票是假地,是他自己錢莊地。”

狄阿鳥搖了搖頭,說:“這是京城最大地錢莊開的,你拿去看一看。”他哈哈大笑,喊道:“阿婉。阿婉。我回來啦。我讓你爹點銀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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絢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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