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隴上
步入涼亭,李牧先是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酒罈,而後才轉身看向正畢恭畢敬跟在他身後的晁錯三人。
看着此三人,李牧開口說道:“縱觀滿朝文武,也便只有你三人最有骨氣。”
“臣惶恐!”
但聽李牧所言,商鞅三人亦是異口同聲道。
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李牧抬眸看向晁錯三人再道:“你們現在一定在猜我來找你們的目的吧?其實我來找你們,並不是帶着什麼目的而來,而是為告訴你們真相而來。”
“真相?什麼真相?”但聽李牧所言,蕭何三人亦是微微皺眉。
“故事有點長,你們坐吧!聽我慢慢講!”
“諾!”但聽李牧說的如此鄭重,晁錯三人亦是緊忙尋了位置坐下。
待得三人落座,李牧深吸一氣道:“景元十二年八月十六,晚,那是我第一次進宮。”
“第一次進宮?陛下臣怎麼聽不懂?”
不理會商鞅所問,李牧繼續說道:“那晚,我記得很清楚,記得皇后割破裝我的麻袋,記得皇后拿匕首抵住我的脖子,記得皇后不讓我叫,讓我聽她說完,記得皇后……”
說到此處李牧微頓一下再道:“記得那時的皇后是多麼的勇敢又多麼的無助與可憐。”
“無助與可憐?”
陛下竟用這兩個詞彙來形容皇后?
“男人嘛,都有憐香惜玉的毛病!所以呢,當時我腦子一熱,保護欲一起,便答應了她。”
向商鞅、蕭何、晁錯三人說完此話,李牧又接著說道:“今天是景元十二年九月初二,是我做這大岐天子的第半個月零一天,也就是第十六天。”
“第十六天?陛下你……”
李牧將話說的如此露骨,他三人若是再聽不出來,那便當真是蠢材了。
不過也正因為聽出,才讓他三人更加難以置信。
李牧在這半月里的表現,他們三人是有目共睹的,若他當真是第一次做天子,那麼,他的種種表現便足可以用驚世駭俗四字來形容了。
“你們猜的沒錯,我告訴你們的便是這個真相。”
向晁錯三人說完此話,李牧再接著說道:“依是景元十二年八月,不過在時間上要向我第一次進宮那日往後推上九天,也就是八月初七。”
“景元十二年八月初七,你們的天子……”
說到此處,李牧帶着傷感說道:“你們的天子於宮中病殂了。”
“天子病殂?”
但聽李牧所言,即便商鞅三人心中已然有了準備,可他們還是被李牧這一句給驚的大驚失色。
自天子被迫遷都鄴城,他們三人便少有在朝堂上見過天子了,即便有幸在朝堂上見到,天子也是一幅鬱鬱寡歡、強顏歡笑的樣子。
“陛下!”
自石凳起身,晁錯三人面向皇宮的方向跪下了,這一跪便是痛哭,這一跪便是將頭在地上磕的咯嘣響。
李牧並沒有去阻止他三人,而是就這般靜靜的看着他們。
時間於無聲中流逝,待得晁錯三人用自己的方式哀悼完先天子后,三人已是轉向李牧。
“敢問……陛下的遺體……”在這一刻,商鞅不知該如何稱呼面前這位與先天子生的一模一樣的人了。
“燒了!甄宓說是遵他的遺言。”
“那你與皇后?”但聽李牧所問,晁錯亦向他激動道。
他之所以這般激動的質問,是因他親眼見過李牧於甄宓的袒護。
“怎麼?我與皇后怎麼了?”
自石凳起身,李牧走至晁錯面前一字一句道:“你在沉心殿裏看到的是什麼,那什麼就是你看到的真相。我就是與甄宓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了。”
“果然如此!”但聽李牧這毫不遮掩的所說,晁錯還能說什麼?
“那你今日來告訴我們實情的目的又是什麼?”
“沒什麼目的,就是不想欺騙你們。”
向蕭何三人說完此話,李牧又接着道:“我叫李牧,哪裏人說了你們也不知道,至於我為何會進宮當這冒牌天子,這個你們要問冀北李唐,因為我是在半昏半醒中被他們裝進麻袋送進皇宮的。”
“一送進來,便遇到王莽逼宮,一送進來,便不得不與王莽剛個正面。說句難聽點的,要不是我臨危不亂,適應力又強,換個人來,大岐那晚就要改朝換代了。”
向晁錯三人說完此話,李牧亦是不帶留步的邁出涼亭。
“好了,既然該說的都與你們說了,那麼我也就順便再提醒你們一句,雖然話很殘忍,但卻能把你們心中那點雀躍澆醒,王莽是死了不假,但還有周氏一族,還有四十多萬襄北軍,還有那知我身份的兩名蚺教餘孽。”
“這兩名如今身在外地的餘孽可是隨時都會將我的身份公佈於眾,一旦他們於世公佈我的身份,屆時天下必定大亂。所以,你們的高興還為時尚早,走了!”
向晁錯三人丟下此話,李牧亦是頭也不回的離去。
天半明,月半落。
晁錯三人站在涼亭里目光獃滯、久久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蕭何首先從獃滯中回過神來,他本是一臉頹廢,可是在他看到石桌上那一卷折的四方的棉帛時,他亦是忽而將這棉帛自石桌上拿過。
拿過而揭開,揭開而細讀。
於細讀中,蕭何的神色一變再變。
待他那不斷變換的神色終於停下時,他亦是豁然抬眸看向李牧離去的方向。
李牧所說,晁錯、商鞅是需要時間來消化的,於他二人消化中,蕭何亦是將手中棉帛遞到他二人面前。
“這是他留下的,你們兩個看看吧。”
“留給我們的?”帶着疑惑,商鞅接過棉帛道。
“嗯,留給我們的!”向商鞅二人回完此話,蕭何又轉眸眺向了李牧離去的方向。
周女王寫以周札的書信是八百里加急的。
當身在隴上的周札收到周女王的這封書信時,不過才過了兩日。
襄北軍帥營!
十六名偏將、裨將分立兩側,周札坐于帥位。
帥案上所扣的便是周女王於他的八百里加急書信。
這周札雖官拜驃騎將軍,但卻生的並不威武,不威武不說,還給人一種書卷氣。
他雖已年過五旬,但時間卻並未在他這張臉上留下任何有關歲月的足跡。
用大白話來說的話,便是周札生了一張很是文氣的娃娃臉。
這十六名將領是周札喚他們過來的。
他們已經入營有小半盞茶的功夫了,可是這將他們喚來的周札卻是沒一句言語。
便在一位將領忍不住要詢問周札時,周札開口了。
自帥椅上起身,周札拿起帥案上的書信向眾將道:“本將軍手中拿的是鄴城的急信。”
“鄴城的急信?”但聽周札所說,一名叫馮吉的將軍亦是緊忙向他問道:“將軍,可是鄴城出了什麼大事?”
“很大,大到本將軍現在都還不敢相信。”
“現在都還不敢相信?”
周札此話可謂是吊足了這十六位副將的胃口。
“將軍,您就別跟咱自己人賣關子了,您就直說是什麼事吧!”
“好!”但聽這名出身襄北的副將所言,周札亦是一掃眾將道:“舍妹信上說,大將軍遇害了。”
“大將軍遇害了?”
但聽周札所說,十六位副將亦同時異口同聲的驚呼道。
“嗯,遇害了!舍妹在信上說,大將軍中了賈上夫與章邯的詭計,於宮門下慘被他二人殺害了。”
“那咱們還等什麼?”但聽周札所言,一名將軍亦忽然拔刀向周札道:“兩個狗賊竟敢謀害大將軍性命,咱們殺回去為大將軍報仇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