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冰冷以外(下)
“事情就是這樣...”光低着頭迴避開姐姐的目光。
“小光，正常人是不會隨便把人帶到家裏來的...”說話的確不是雨，而是剛剛差點把我認錯的長發少女，只是幾句話之後，她便開始與光的姐姐一樣，用起了“小光”的稱呼。
“唔，我為什麼要被還不知道名字的人這麼稱呼啊...”光把頭偏向了另一邊，用略帶不滿的聲音說著。
“小光。”小光的姐姐墮花雨的聲音無疑對光很有影響力。
“啊，是我的誤算，那麼我來介紹一下吧，我叫斬島雪姬，簡單的說就是...”
“斬殺的斬，島嶼的島，白雪公主的雪和姬，以上，我知道怎麼寫。”
簡直是比光的想像還要高長度級的介紹...我趕緊打斷了她。
我實在不想聽第二遍。
“咦，你怎麼...”
“...第六感”
“唔，我的介紹...想了很久的...”雖然感到奇怪，但包括斬島雪姬在內的幾人都沒有對此表示疑問，然而卻帶來一陣怪異的沉默。
現在應該是午餐時間才對吧...
如果能一個人先開始就好了
比起對其他人的興趣，我更在意未完成的午餐。
“圓堂園”打破沉默的是站在斬島雪姬身後的另一個少女，短髮，表情顯得異常的有氣勢，現在正用一種冰冷的眼神盯着我。
似乎是把我當成敵方了...
“遠野誠...想直接叫名字的話，就決不要加多餘的字。”
最近經常遇到喜歡用奇怪的方式稱呼他人的角色。
“我是光的姐姐，墮花雨。”大概是聽其他人都做了介紹，她也站起來面向我。
開始並未注意，現在才發現她身高甚至未必有光高。
眼睛完全被劉海擋住，無法看到現在的表情，不過...
[久仰大名。]
[初次見面。]
[光同學經常說起你。]
[我沒想到光的同班同學，竟然有這樣的身手。]
[...如果不是擋下了的話，受到這樣的攻擊我恐怕會死吧。]
[...那真對不起]
[沒關係]
剛才我是和她用意念交流過了嗎？
“兩位在做什麼？”做出一幅好奇寶寶樣子的雪姬。
“了解了。”墮花雨又再次坐了下去。
“算了”我重新把視線轉到了廚房。
圓堂園則保持着冰冷的樣子。
“總之一切都沒事了，那就好！”是放下心的光。
“誰來回答我的問題啊！”再度理解不能的斬島雪姬。
“之前正在準備午飯...”預感到了再次的沉默，我只好把話題導向了之前還未結束的事。
“對了，說了要讓你們嘗嘗園的手藝呢，這方面的話還是讓她來教你吧，小光！”
我說，這個叫斬島雪姬的角色模式轉到的過快了吧？
不置可否的抖了一下肩，表示隨意。
接下來，那位名叫圓堂園的少女便佔用了廚房，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但的確像是很擅長料理...
“唔，園堂姐你真的很厲害呢！”的確的，由於年齡和身高的關係，小學生使用的料理方式無疑顯的很基礎，至少像被斬島稱為“燕返”的翻身技巧絕不是小學生應該掌握的，這立刻吸引了光的全部注意，也好好的滿足了一下斬島雪姬的成就感。
“是我在做，不要那麼興奮...”雖然圓堂是在告誡一旁的兩位，但無疑是溫柔的語氣，與之前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相比廚房裏的熱鬧，客廳里的兩人就顯得相當安靜，確切的講，根本未曾說過話。墮花雨一直注視着被打開的廚房門裏面，而我則借到了圓堂小姐的MP4。出乎意料的，她並沒有拒絕。
“我要出去一下...”突然放下鍋的圓堂這麼說
“咦，為什麼...”只說了一半的斬島雪姬立刻一幅明了的樣子，看了看客廳里的誠，“還怕在小學生面前提洗手間嗎？”
“...”圓堂只是用恢復冰冷的視線瞪着斬島
“好吧，好吧，你去吧，不過我可不會做哦。”
“那讓我來吧！”在看了園的做菜方式，光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能力做好了
圓堂有點擔心道：“可是...”
“沒事啦，我之前作過很多呢！”只是味道不行，光“老實”的在心裏補充。
“就讓她來吧，這是她的希望呢。”斬島雪姬也開始幫光說話。
有點無奈的，圓堂只好叫上一直在注意廚房的墮花雨，準備去樓上的衛生間，“對了，不要讓她拿刀哦。”卻是對光說的。
我仍坐在客廳背對廚房的位子上，聽着耳麥中的音樂，並把注意力集中在書上。
怎樣都無所謂拉。
反正接下來應該與我無關才是。
“小光，你為什麼這麼想學會做菜呢，現在可都是會廚藝的男性比女孩多哦.”斬島看着正在灶前一臉嚴肅的光，這麼問着。
“我嗎？”光似乎思考了一下，接着就以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媽媽總是沒時間做飯呢，所以如果我會的話，不是很方便嗎？”說到這，光確定般的點了下頭，“那麼，絕技.燕返！”
我的所有物里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MP3,MP4，也從未有過各類遊戲機，畢竟條件不允許，不過我也沒覺得有什麼想要的，反而是即便提前預知也不會變動的書本更讓人喜歡。
不過，今天我卻發現自己很喜歡類似隨身聽的東西，即使是無聊的狀況，也能讓人安靜下來
如雨聲般的吸引人...有機會的話，應該買一個，據說現在這種東西的價格已經降到了相當的程度，應該不需要為此積蓄太多。
驚叫，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這是突然出現在感覺中的預感，也就是未來幾秒即將發生之事。
沖向廚房。
當然會失敗的，光也這麼認為，不過她仍想試一下這個剛見過的技巧。於是，帶着大量的油，鍋中的東西便全部飛了起來。
雪姬對光剛剛的回答顯得很感興趣，當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能目瞪口呆的蹲坐在椅子上看着它發生。
下次還是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看着油落下的光如此的想，身體感覺難以動彈，然後一陣力量便從一旁把她推開了。
“泚...”油和炒到一半的菜落到左臂上的時候，發出了一些聲音。
手套，然後衣服，迅速的脫掉它們，同時衝到了水池旁。
廚房一瞬間只剩了沖水聲。
“喂...”好像是斬島雪姬的聲音，想要問些什麼嗎？
“有燙傷葯嗎？”
我直接問了重點。
“啊？”
並沒有轉過頭，只是迅速的摘掉左臂上的護墊，並用着沒有任何事發生般的平靜聲音重複了一遍：“有燙傷葯嗎？”
真是的，請不要延遲治療時間啊。
“我去拿。”發出幾乎是顫抖的聲音，光用着衝刺的速度離了廚房。
“怎麼了？”避開了衝出來的光，回來的圓堂在問出問題之後，立刻就得到了答案。
“沒什麼，只是又失敗了一次。”決定還是這麼回答。
平時用作防護衝擊的護墊護住了手臂部分，所以只有手掌部分才真正的被燙傷了。
除掉手套，原本的手掌上彷彿被踩過的淤傷混合了燙傷之後，顯得很詭異，但大家也一致的沒有提問。
圓堂把最後一道菜拿上來的時候，只有遠野誠和墮花光還沒有拿起筷子。
“為什麼不吃呢？”緩緩的給自己上着葯，以前不曾處理過燙傷，但多少看過一些類似救護的書。
“我...”
“因為對我感到抱歉嗎？”我並沒有看已經完全把頭低下去的光。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哦。”光幾乎是驚嚇得抬起頭，從把燙傷葯拿來開始，因為害怕而沒留出來的眼淚就沒有停過
“只想着是自己的錯事沒用的，如果那樣的話...”說這話的時候，我仍把目光注意在左手上，“是因為...圓堂前輩你才會想試不會的技巧的，而不是我在教你的話，圓堂前輩也不用向你演示，那樣的話，錯的就是我了”
“不對...”對方本能般的便想要反駁，卻發現無話可說。
“光,這不是任何‘錯誤’的後果。”已經擦好了藥膏，於是抬起頭對着仍然一幅害怕的臉的光，用彷彿安慰的語氣繼續說著：“只是因為我的動作讓你避免了一個糟糕的後果，所以想對我說什麼的話，就用謝謝好了。”
“...謝謝”
“嗯.”
“哇，園這道菜的味道不錯呢。”氣氛終於不那麼壓抑，斬島雪姬也回到了往常的模式中
“這是我做的。”回答的卻不是圓堂。
“什，什麼！園你被小學生壓下去了哦~”
“只負責吃的人不要那麼多話。”
“吃也是必要的部分哦，否則的話，這些菜做出來就沒有意義了！”，雪姬以一副哲者的樣子說著，“不過小誠你哪裏學的啊，這道菜我沒見過。”
“是中國菜，魚香肉絲。從學校的圖書館裏學的。”也不知是誰把食譜放進了小學的圖書館，“不過，之前我說了，不要再稱呼前加多餘的字”
“不要那麼小氣~”斬島雪姬顯然決定繼續這個叫法。“小氣的男人不會有女孩喜歡的哦！”
“您恐怕也還未有過戀愛吧，斬～島～雪～姬～”卻是恢復過來的光在雪姬之前說了話
“咦咦！小光你怎麼知道的，還有對長輩不能直接叫名字啦！”
“姐姐可有告訴我一個叫斬島雪姬的人的故事呢。而且，不尊重他人意願的前輩，也絕不需要當前輩對待。”
“這點附議”偶爾發表意見的園以及差不多沉默下去的我。
“唔，小光你可不能和我的那個妹妹一樣不可愛啊...”雪姬在發出一陣代表不滿的低嚀之後立刻開始在四周找着什麼。
唔，原來這位角色的屬性也是姐嗎？
一直沒有說過話的雨終於說了一句：“我們家客廳是不會放刀子的”
“廚房裏的刀子我剛剛也藏好了。”圓堂的話直接擊倒了雪姬，然後便對着驚訝的光解釋着“雪姬她對刀有一種特殊的執着，拿刀的時候就會變得相當冷靜，簡直如同另一個人一樣。”
“對刀有依賴，通過刀來喚起內在本質嗎？”小小的提問。
“答對了，你很了解呢”
“...”
“唔...給我刀拉。”
由於我被燙傷的緣故，下午便成了圓堂的廚房授課時間，在考慮之後，圓堂決定還是用基礎些的方法教光，出乎意料的是光在經過中午的事之後，並沒有對做菜產生什麼抵觸情緒，只是小心且安分了很多，“我才不要隨便的浪費一個月的努力呢！”
“好無聊啊，”不知道為何，墮花雨的收藏顯然完全無法合適斬島雪姬得胃口，“那些都是給只知道沉默的傢伙看的。”
“那麼讓我問小誠你幾個問題吧。”說到這的時候，雪姬突然趴在了桌子上，用一種打量有趣生物的目光看着其實僅僅比她小兩歲的我。
“沒興趣。”戴回了耳麥，依然是最低音量，只是換到了面對廚房的位置，並且面前多了一本剛借來的長篇小說。
已去世的墮花先生顯然極其喜歡藏書，數量和質量都有相當的保證，這時個好消息，不過...看了看左手，恐怕今天要帶多幾本回去是不可能了。
“不要那麼無聊啦，小誠你可以直接叫雪姬哦，只要回答就好了！”只要？
“嗯，那麼，小誠你身上為什麼又那麼多傷呢？”
“你應該只看到了左手上的才對，那麼這個結論是猜到的嗎？”
“呃...是啊，不過小誠你倒是毫不介意呢。”雪姬對我的回答感到很意外。
“既然掩飾無意義，那就沒有必要掩飾，不過原因不想說。”雖然沒有任何變化，不過還是稍稍滿足一下對方的好奇心
“其實也是你身上綁的那些...”雪姬有些不知道怎麼形容
“是用麻布縫起來的清潔球及棉花，只要縫的緊密一些，就會顯的很薄，抵消衝擊還不錯。”
“是嗎，看到這的時候就有這種猜測了。”
“我知道”
“咦！”
“剛才已經說過了。”
“唔...那麼，”小小的苦惱了一下，雪姬突然直起身來，臉上原本滿不在乎的表情也被一種逼人的嚴肅取代“遠野你有多少次想要殺人，又多少次想要死呢？”
想嚇我嗎？不可能哦。
“現在才拿出來嗎？”
“嗯？”
“你的口袋裏其實一直有一把刀子的吧。”
“...是啊，你怎麼知道？”驚訝了一下，斬島雪姬便把放在桌下的右手拿了上來，右手上正拿着一把美工刀，“有點想割些什麼...”這一句卻是自語。
“當然也只能是猜的。”
“...問題”
“說不定...我是個想要死的廢柴呢。”把視線轉向對面的雪姬。
一直回答問題也好奇怪...於是我問了一句，“對了，你是不是對越感興趣的人，問題就越尖銳呢？”
“正解。”聲音卻是來至雪姬身後，同時一隻手直接從雪姬的手裏抽走了美工刀。
“還給我啦”變回原來的語氣，雪姬立刻就想從圓堂的手上那回刀子。
“在小光基本掌握之前，這把刀就沒收了”圓堂一副問答無用般的表情，又回到了廚房，並觀賞了廚房門。
“過分...小誠，看樣子，園她倒是看你很順眼的樣子，因為都是面癱嗎...”
“那麼斬島前輩...”無視着對面的話，我也並非她說的那樣。
“叫雪姬.”
“讓我問你一個問題吧。”繼續無視對方的打斷，我自顧自的說著，再次把視線集中到了書上。
“咦，想要問三圍嗎？我的身材在同齡人中可是很有信心的！”
“不對。”
“啊啊，原來小誠已經到了對那感興趣的程度了啊，抱歉了，我還沒有經驗呢...”
“不對。”
“嗯？難道是...”
“你很後悔嗎？”說出了一個不太完整的問題。
“啊，什麼？”
“你在後悔嗎，為了前面廚房裏的事。”拿起桌上的水杯，淺淺的喝了一口。
“什...么？”
“因為後悔之前沒有阻止光，也沒能及時注意到事態發展，所以後悔了？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輕易的決定讓她自己對自己負責？”
“...”
“又因為我做的事和中午的話，讓不用面對這種後果，所以即便不認同我中午說服光的觀點，你仍感激我，感激我讓你不用真的後悔，所以才有那麼多問題，對嗎？”
“...”雪姬明顯沉默了下來，在用一種嚴肅的目光看了一眼我，然後直接無力的趴在了桌上。
“刷”
這時候廚房門被打開了，光用一種得意地神態把一盤炒肉放到了我的面前，附帶的還有一雙筷子
光沒有說話，只是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不需要詢問，夾了一片送進了嘴裏。
“如果你每道菜都能做到這種水平的話，那你就合格了。”
聽到這一個月來唯一一句算是讚歎的話，光似乎一下就耗光了動力。
“呼，終於不用浪費材料錢了...”
事實上，到晚上墮花女士回家的時候，光唯一做得好仍只有這一盤，不過應該只需要更多的經驗吧？
“這是姐姐的同學，圓堂前輩，斬島前輩”在母親面前，光並沒有直接稱呼雪姬，即便已經得到對方的同意。
“這是我的同學，廚藝老師，遠野誠。”光和雨的母親對我倒是很驚訝。
“媽媽，歡迎回家。”
今晚墮花家的晚餐比往日任何時候都熱鬧。
快9點的時候，我用着可以稱之為緩慢的速度走在回去的路上，已經遠遠超過平時的時間了，那麼再晚點後果也是一樣的，斬島雪姬的美工刀也沒回到她手上，而是到了右手邊的口袋裏，這種美工刀相當的鋒利，只是如果不會使用便很脆弱，在文具店裏買的話相當的貴。
“謝謝你。”雖然光的姐姐這聲謝謝顯得有點奇怪，不過不難知道是為了光的緣故，雖然很少說話，但無疑的很關心自己的妹妹呢。這麼想的時候，已經走回到了陵園台，自己“居住”的公寓前。
六樓的那間屋子還暗着，有些疑惑，我打開了門。
一片漆黑，只有早上拉開的窗帘透出一些遠處的燈光，“他”，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