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勸君更盡一杯酒

第十一章 勸君更盡一杯酒

掌燈分,夜色迷離。

汪溪跟余魚並排站樂清城最高的一棟樓。

余魚仰頭一瞧,金匾書三字——春香樓。

“……就說的好地方?”

汪溪咧嘴一笑,露一口白牙,“風流枉少年,牡丹花死,做鬼也風流呀,就好地方么。”

余魚頓覺當,哼,“之別說了兩句勾欄之事,就卸了家的巴。”

如今自己倒顛顛的跑兒了——虧還以為芯子裏什麼正經呢!

汪溪覷:“一回事兒。”

余魚還沒想明白怎麼一回事兒,汪溪已經熟門熟路地往裏頭走了,嘴裏頭嚷嚷着:“都死哪兒了?把爺晾兒,想幹了啊?”

“哎喲,汪爺!汪爺快裏頭請——林林死蹄子,讓門口迎客,一會兒工夫就見了,回頭非擰死。”

二樓扭着屁股走一女,穿得花紅柳綠的,乍一看身段還錯,再仔細看那滿臉的皺紋,估摸也得歲了,一張臉抹得跟脖子倆色兒。

汪溪笑:“別呀肖媽媽,擰壞了林林姐姐,心疼的還。”

余魚投鄙視的一瞥——油嘴滑舌!

“汪爺憐香惜玉,倒顯得老婆子刻薄了。”肖媽媽飛眼兒嗔,搖着扇子走到兩跟,一湊近了,身濃郁的香氣隨着扇風飄,熏得余魚連着打了兩噴嚏,險些沒背氣。

汪溪也屏住呼吸,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肖媽媽,綺羅嗎?”

肖媽媽先打量了一眼余魚——頭回見男逛窯子還帶姑娘的,方才笑:“喲,汪爺,巧啊,綺羅眼正跟綠淵閣陪客呢,您看牡丹芍藥行行?”

汪溪從錢袋裏摸巧的金元寶,手裏拋了拋:“能能找由頭把換?日子沒見着了。”

余魚盯一眼,行啊,錢!

肖媽媽眼皮子隨着金元寶翻動,看準了一把搶金元寶塞進袖子:“瞧汪爺說的,您眼光,綺羅丫頭也福,一顆心凈您身,媽媽敢棒打鴛鴦,再怎麼著也得給您倆想辦法呀!么着,翠兒,先帶汪爺二樓歇着。”

肖媽媽扭着腰身往綠淵閣走,剛走幾步又回頭看余魚:“瞧瞧,老用了,差點兒忘了一茬兒,姐翻牌子嘛?”

同熱心推薦:“姐瞅着眼生,頭回吧?信得着媽媽,就選那雪公子,貴貴點兒,但一分錢一分貨呀,雪公子那皮膚白的喲……您準保兒後悔!”

肖媽媽兩眼冒光,看余魚那眼神就跟看一塊兒金元寶似的。

汪溪往外推肖媽媽,“選選,妹子年紀還,懂些。”

余魚一聽氣,鐵公雞!還說帶玩兒呢,結果自己倒選了美。

都了,也得見識見識?

“就雪公子!”

“哎,好嘞!雪公子本院的頭牌公子,輕易會客,汪爺朋友的面子,媽媽自然給的……”

肖媽媽拋了媚眼給汪溪,捏着帕子杵那動地兒。

余魚用胳膊肘拐了汪溪一——掏銀子呀。

汪溪沖齜牙咧嘴:“憑什麼掏?”

“說帶玩兒的么,難成主邀請客,還得客自掏腰包?哪樣的理!”

汪溪肉痛:“那點便宜點兒的……”

“。便宜沒好貨。”

“……”

余魚滿意地看着汪溪哆哆嗦嗦地又掏元寶,表情堪稱精彩。

肖媽媽接,眉開眼笑地張羅了。

汪溪仗着身高揪住余魚的馬尾,“死丫頭,記得對的好啊,金元寶能餵了白眼兒狼。”

翠兒看着倆鬧,掩口嘻嘻笑,“樓請。”

扭身領二二樓,穿長長的走廊,往蓮花閣里了。

很愛說話的姑娘,期間同汪溪談笑幾句,同也冷落余魚,繪聲繪色地給講了件昨樓里的趣聞,余魚覺得姑娘十分活潑愛,倒也散了少初入勾欄的適感。

蓮花閣二樓的盡頭,甫一踏入閣內,只覺入鼻一陣暗香渺渺,沁心脾,比肖媽媽身的劣質香粉味知好了多少倍,地鋪着幾何紋的波斯地毯,正的梨木方几備着幾樣雅緻的瓜果酒菜。一面睡蓮灑金屏風又隔了一隱蔽的空間裏頭,余魚好奇地繞看,見裏邊枕頭被褥,那俗艷的粉色點兒蟄眼,雖未經歷,卻並非什麼都懂,想到處場所的用處,由面一紅,退了。

綺羅雪公子還沒到,翠兒先給倆斟茶。

汪溪放鬆地靠着身後的軟墊,仰頭往嘴裏扔葡萄,一搭沒一搭地跟翠兒說話,“雪公子以怎麼沒聽說,新的嘛?”

翠兒笑,“啊,肖媽媽本想讓嵐院的,死活肯,就兒了。”

余魚從屏風後頭走,面露疑惑,翠兒給解釋:“嵐院咱樓里倌兒專門陪男客的地方,隔壁就。”

余魚頭回聽說男還能陪男,表情被震得稀碎。

翠兒卻一撇嘴,沖汪溪告狀:“也知裝什麼清高呢,跟汪爺嚼舌根,雪公子綺羅的關係一般,一次看見……”

話未說完,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一年輕女子的聲音隨之響起,聲音黏黏的,莫名讓余魚想起了候吃的麥芽糖,一扯老長。

翠兒一抬眼瞧見,登閉緊了嘴,低頭剝松子。

“汪爺——您么久沒,把奴家給忘了?”那年輕女子說著,身子一歪,軟綿綿地倒汪溪身。

汪溪從善如流地摟:“怎麼會!想想得緊。”

余魚暗暗打量,心讚歎,好一妖嬈的女子!

瓜子臉高鼻樑,杏核眼泛着一抹幽藍色,艷麗的雪膚紅唇十分張揚,身量高卻顯壯,生得骨肉勻停。

腰肢明明堪盈盈一握,往卻又驟然鼓了起,白生生的胸脯露了一半,彷彿撐破那淡紫色的紗裙,令忍住遐想另一半的風光。風情真全讓佔盡了——余魚暗忖,女妓如此樣貌,恐怕一半異域的血統。

想起之茶館看到的那帷帽女子,身材也一樣的好,就連翠兒都玲瓏致的,頓些泄氣——自己也了,會發育良了吧?

與此同,綺羅也瞥了一眼余魚,眼角抬落間都嫵媚,明明自己投懷送抱先,卻又汪溪懷裏作勢掙扎了一,嬌嗔:“汪爺,別鬧,還別呢……”

余魚:“……”

汪溪將綺羅摟得更緊了些,把嘴湊到耳邊吹了口氣兒:“怕什麼,綺羅什麼候變得么害羞了?”

色胚啊!

余魚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翠兒方才已經十分眼色地退了,就剩獨兒“看戲”,連緩解尷尬的都沒。

綺羅看的窘迫,沖嫣然一笑,將身子往邊挪了挪,一雙纖纖玉手剝着橘子,主動搭話:“雪公子正妝,姐稍等片刻,,先吃橘子。”

汪溪佯作吃醋,“也!”

綺羅笑着遞一瓣,汪溪接,就着的手就吃到嘴裏了,酸得齜牙咧嘴,還直嚷嚷,“真甜!”

逗得美咯咯直笑,汪溪就勢往腰掐了一把,綺羅嚶嚀一聲。

倆真沒羞沒臊……余魚自認臉皮的厚度經住么磋磨,倏地站起身扇風:“屋裏熱了,門口涼快涼快。”

說著伸手拉門,誰想此外邊也推門,兩廂都往裏用勁兒,余魚預感妙,機靈地往後一躲,外邊那就跟滾雪球似的一股腦兒地滾了進,眼看着就以絕對的優勢把壓倒身。

余魚好歹習武之,怎麼能被壓住?當便反手用力往外一推,之後利落地向旁邊打了滾兒一漂亮的鯉魚打挺跳了起,然後就聽到“咚——”的一聲。

“啊!”綺羅捂眼驚叫。

只見那“雪球”臉朝倒地,保持着蛤蟆趴的姿勢,半沒動靜。

也沒用多力氣啊?也柔弱了吧……余魚略微詫異,正猶豫扶一,“雪球”自己動了,只見哼哼唧唧地捂着額,悠悠抬起頭,二一對視,余魚傻眼,先撞車那白衣男子么?!

一多辰才剛見面的——就說跌倒的姿勢怎麼么眼熟……

此換了身乾淨的衣服,臉的幾塊淤傷也用粉細細地遮住了,細看還真看。

汪溪顯然也認了,端着茶杯眯眼看。

白衣男子神態自若地爬了起,跪坐幾邊,乖巧地斟酒:“對住,阿雪晚了,先自罰三杯。”

雪公子?余魚趁仰頭喝酒的功夫沖汪溪做口型:么巧?

汪溪皺眉攤手回應——孽緣啊!

那廂雪公子喝完了酒,又給余魚倒了一杯。

余魚見狀一臉為難,推脫:“會喝酒……”

綺羅笑,“姐肯喝,難肯原諒阿雪?”

汪溪也信,“酒東西,長嘴就會喝,別給爺裝啊!”

余魚往後退一步,堅決擺手,“行,怕失態。”

汪溪端着酒杯逼近一步,獰笑——爺老衲,還怕師?

余魚一副寧死屈的神情,汪溪轉身手快地換了杯子給,挑眉一笑:“那以茶代酒,酒喝了,茶總以了吧?”

“當真?”余魚怕變卦,趕緊把茶杯搶咕嘟咕嘟幹了。

“哈哈哈哈……”汪溪拍着桌子狂笑,“師感覺如何?”

“咳咳,汪溪,王八蛋!”

余魚一口氣灌完了才發覺茶杯裏頭倒的酒,辛辣的味直鑽到鼻子裏,嗆得直咳嗽,一張臉也慢慢漲得通紅,再了一會兒,連眼神都迷濛了。

見副鬼樣子,汪溪倒吃了一驚,喝了杯酒而已,怎麼跟灌了一桶迷魂散似的?

余魚眼轉了一會兒星星,突然嘿嘿一笑,栽歪着就沖汪溪沖了,扯着衣領揮拳嚷嚷:“死Yin賊,敢欺負姑娘?伸張正義,看打死!”

“哎哎哎!君子動口動手啊,話好好說!”汪溪趕緊跳開。

只喝了酒的余魚能好好說話的,身子往左一歪,汪溪怕摔倒,剛拉,丫頭又往右一歪,愣給平衡了。

汪溪看了又躲又扶憋住笑,簡直都忙了。

轉了兩圈余魚又一把拉住綺羅:“別怕,種渣,咱閹了!讓從今往後都作了怪!”

汪溪瞠目結舌地扒着屏風探頭,“沒看,丫頭挺狠哪!”

綺羅低低笑了一聲。

汪溪呼後悔,一被余魚舉着軟墊追得滿屋子亂竄。

混亂,綺羅經意地瞥了雪公子一眼,見的目光似乎從剛才開始就沒離開余魚,便斂了笑,挪想跟說句話,冷防被汪溪抓住了手腕:“綺羅,快救呀!”

綺羅勾唇一笑,柔柔地抱住余魚的後背輕拍,哄:“好了好了,妹妹,Yin賊,倆夫妻,鬧著玩兒呢。”

余魚臉蛋紅撲撲的,眼神迷茫:“當真?”

“當真!”

“噢。”

撲通一聲,余魚倒地。

“……怎麼突然睡著了啊?”汪溪難以置信,捅了捅余魚的胳膊,沒反應,又捅捅臉。

余魚“騰”地一坐起身,嚇得蹦老遠——“詐屍啊?!”

卻見余魚直勾勾地盯着,喃喃一句,“原已經成親了啊。”

說完又撲通倒地,呼呼睡起。

汪溪氣得跳腳,揪袖子,拍臉頰:“娘的!爺尋開心的,打尖住店的,死丫頭給爺起,爺錢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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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洗白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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