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婚禮
離開商鋪,許知秋帶着堂妹去了趟青柳街。
打算會會那位專賣鬼物的古董商。
可是在青柳街附近轉悠了幾圈也沒有碰見,向周圍人打聽,結果沒人認識,只說以往不曾在這裏擺攤,今日是頭一次,半刻鐘前就離開了。
沒得辦法,許知秋只好打道回府,沿原路回家。
這一日,他沒再離開庭院,安心在屋內修鍊。
深夜,臨近子時。
二叔家的院內漆黑一片,叔叔嬸嬸卻還未休息,兩人居住的屋子裏不時會有細微響動傳出,似是床板搖晃的聲音。
儘管屋外有房門牆壁作為阻隔,可許知秋仍是聽得清楚,禁不住有些獨自尷尬。
兩刻鐘后,動靜才算徹底停歇。
許知秋在心中道了句二叔好體力,隨後推門而出,翻牆而過,獨自向黑暗中走去。
子時剛到,許知秋來到一座府邸門前,大門牌匾上寫着趙府二字。
沒錯,這裏就是知縣老爺趙翰青的府邸。
真不虧是官家住宅,規模闊大,三進三出的佈局,深夜也有燈火照明,非常氣派,尋常人家就是有錢也很難買到這樣的宅子。
不過這宅院的外牆雖高,且有門衛在外巡視,但卻難不住許知秋。
他縱身而起,在屋檐廊柱間穿梭遊走,身法飄逸,消無聲息,竟無一人發現。
最終停落在內宅小院的屋脊邊沿,靜默等待。
………
子時三刻。
小院內飄來一陣冷風,懸挂在屋檐下的金鈴鐺不由得陣陣作響,吵得屋內不能安生。
躺在床上酣睡的趙良材煩躁地哼哼兩聲,嘴裏嘟囔着喊了一句:“燒餅,去把那該死的鈴鐺給本少爺拆下來,吵死了!”
隨後翻個身繼續睡覺。
可是鈴聲非但沒小,反而越來越吵,讓人難以入眠。
被擾清夢的趙良材頓時惱怒,赤着雙足走下床榻,一邊咒罵,一邊推向房門,打算親自把鈴鐺拆下來,並且還打算在燒餅的狗腿上狠狠來一腳。
只是房門剛剛打開,先前還響個不停的鈴鐺忽然止住了。
屋外靜悄悄的,沒了半點響動。
“燒餅!”
趙良材喊了一聲,以為是燒餅才把鈴鐺拆下來,可探頭一瞧,根本就不見燒餅半點身影,金鈴鐺也還在屋檐下掛着。
“狗入的,怎又不響了!”
低罵一句,趙良材扭身準備回屋,轉動餘光之際,看到一抹倩影出現在走廊深處。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畢竟剛從睡夢中醒來,人還有些迷糊。
但揉了揉眼睛后卻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真的有人在走廊內出現。
且是位年輕貌美的女子。
身穿紅衣,生得極為漂亮,便是醉春樓里的花魁也要黯然遜色。
趙良材是見過世面的,曾對燒餅誇下海口,說臨安縣不可能有姑娘能夠真正迷住自己的心,可現在只是望了一眼,就被身前美色迷得走不動道,甚至有種心被掏空的感覺。
“姑娘,美人……”
趙良材喉結蠕動,如夢囈語。
聽到他的呼喚,紅衣女子款款走來,步伐輕盈,身姿曼妙。
走動間還有胭脂香味從衣裙內瀰漫而出,讓人聞后竟有種醉酒的感覺。
來到趙良材身前,紅衣女子以指尖撫摸髮髻,柔聲道:“公子且瞧瞧,妾身佩戴這發簪可是好看?”
被胭脂香味迷得有些昏了頭的趙良材,
轉動眼珠,目光上移,看到紅衣女子髮髻上插着一枚玉簪,尾端雕刻有精美鴛鴦,款式熟悉,卻怎麼也記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瞧他傻愣在原地,也不回答,紅衣女子再次開口道:“公子為何不說話,莫不是覺得妾身難看,配不得這枚玉簪?”
趙良材慌忙搖頭,急切道:“小娘子戴着極為好看,配得上的,配得上的。”
“既然好看,公子何不再走近些瞧瞧。”
紅衣女子展顏微笑,趙良材僅剩不多的理智全部溺斃在這笑容里。
他向著紅衣女子走去,目光痴迷地望向玉簪。
與此同時,耳畔有聲音響起,情意綿綿,悅耳動聽:“公子可是喜歡妾身?”
趙良材不作停頓地回應道:“喜歡。”
“當真?”
“當真!”
“那公子可願餘生相伴,迎娶妾身?”
“願……”
一字脫口,周圍景象忽地轉變,原本空蕩蕩的庭院突然擠滿了人,牆上貼着喜字,檐下掛着紅燈籠,有人吹嗩吶,有人道喜賀,好不熱鬧。
趙良材身上所穿的衣物也在眨眼間變成新郎裝,胸前佩戴大紅花,極為喜慶。
在他身旁,紅衣女子頭戴鳳冠,臉畫紅裝,妖艷美麗,不可方物。
緊接着,便有一群人圍了過來,簇擁着兩人去拜堂成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隨着禮官高聲誦讀,趙良材又被人簇擁着送進洞房,離開時,望着周圍人們臉上的笑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無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裏。
而後被一聲相公叫走了魂兒,什麼也不再去想了。
洞房內,櫃架與地板皆是鋪滿紅蠟燭,盆內還燒着炭火,可屋子裏的人卻感受不到半點溫暖,凍得身體直哆嗦。
趙良材哈出一口白氣,掀起新娘子的紅蓋頭,看着鳳冠下的笑顏,整個人都痴了。
“娘子……”
輕喚一聲,趙良材伸出指尖,想要觸摸新娘子的臉頰。
然而指尖剛剛探出就停在了半空,整個人臉色漲紅,眼睛瞪圓,胸前佩戴的紅花越來越重,脖子上纏繞的紅繩也越來越緊,叫人無法呼吸,憋得難受。
“娘子,娘子,咳咳……”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趙良才奮力掙扎,可無論他怎麼撲騰,都無法改變紅繩越來越緊的事實。
幾秒鐘過後,趙良才脖頸上青筋暴起,眼前事物也逐漸變得模糊,他只好拼盡全力呼喊,以此求救,但那剛與自己拜堂成親的女人卻不為所動,只是坐在床榻邊沿獨自發笑。
笑容詭異,令人脊背發涼。
與此同時,知縣府邸內宅的小角落,夜裏尿急的燒餅從房間內走出來小解,隨即便看到自家少爺躺在雪地里奮力掙扎,雙手掐住脖頸,一副快要窒息而亡的慘狀。
“少爺,您這是作甚!”
燒餅心中大急,驚慌失措地沖了過去,哪料半途中被一位紅衣女子阻攔去路,眼中浮現出拜堂成親的場景,沒過多久便也如趙良材一樣,雙手掐住脖頸倒在雪地里奮力掙扎。
內宅院落的屋脊上,許知秋看着雪地里的兩道人影,卻沒有急於出手,指尖輕輕敲擊在磚瓦邊沿,心裏默數着時間,待到兩人面色鐵青、翻出白眼、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才起身下落,踏入庭院。
“破!”
如蕭殺冬雷般的低喝聲在主僕二人耳間響起。
震得兩人神魂輕顫,五臟跳動。
一瞬間,趙良材眼中的洞房、花燭、燈籠、喜帖……全部破碎,如夢初醒般猛然坐起,臉上還殘存有驚恐和不甘。
身旁的奴僕亦是如此。
而後過了幾息時間,主僕二人才算徹底回神,驚魂未定地看向突然出現的許知秋。
“是你!”趙良材愕然,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那個外鄉來的乞丐!”燒餅跟着說了後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