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被擄走的孩子
半晌，眼前這驚天動靜才得以平息。
而終止這一切的人，正是剛剛卧床不醒的舒雨涵。
就在倪睿歇斯底里爆發著駭人的精神力波動的時候，舒雨涵艱難的掀開被褥，也不顧自身只是穿着一身貼身棉衣就用腳尖勾起棉鞋，站穩身體隨後來到神羅靈榆木的樹洞內壁前，攤開雙掌貼合在樹榦上，神羅靈榆木也不知受到了何種力量的指引慢慢恢復平靜，繼而向外抖掉了那遍佈樹枝的枯黃樹葉。
無論神羅靈榆木如何揮灑，那如霜如雪的枯葉都未落在附近，先前那些躁動不安的樹根也並未引發大的陣仗，山谷里那些墓碑還直挺挺的立在那裏。任憑倪睿如何宣洩精神力，神羅靈榆木都張開繁密的樹枝吸攝着精神力，竟是於樹梢處吐出綠芽，長出了新的枝葉。
看着舒雨涵屏息堅持的模樣，喬邦就感覺心神激蕩，在場的三位老人沒有一個是吃素的，眼前這位婆婆很明顯是恢復了神智，似乎擁有與樹產生交流的能力。
你要是在樹的外面看這棵神羅靈榆木，你只會覺得它在不停地晃動，但你身處其中，站在樹榦內部的樹洞處，你就覺得不是那麼回事了，那簡直是地動山搖，無論是樹榦還是腳底這盤根錯節的樹根，還有那木質桌椅和木質床也在跟着振動，你讓喬邦怎麼能夠淡定的下來？
這一幕已經堪比地震了好嘛！
奇怪的是，胡思歸全程都沒有參與其中，靜靜地觀察着舒雨涵的神情，時而側過頭觀察喬邦的狀態，確認他並未受到波及又凝神望去，似是能從舒雨涵的身上看出花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倪睿終於宣洩完了他所有的情緒，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往地上一賴，猶如爛醉如泥的啷噹醉漢，胡思歸這才上前搭起手將倪睿扶起，將他安置在了木質靠背椅上，坐在他旁邊觀察他的狀態。
與之前暴躁的倪睿有所不同，眼下的他滿臉疲憊，眉頭緊皺，那年輕的面龐也隨着精神力的溢散而出現了褶皺，眼角還是出現了魚尾紋，如此一幕喬邦才感覺得到倪睿並不年輕了，這樣的疲容他在楊成富身上看見過。
舒雨涵見倪睿消停了，雙手撤離樹榦緩步來到床邊坐下，她並未增添衣服，就只是平靜的控制着吐納的頻率，讓精神識海不再那麼激烈的運轉着。
就現在這個時刻最令人尷尬，三個老人都一言不發，就喬邦像是個傻子一樣在原地站着，手足無措，不知道接下來幹什麼。
思來想去，喬邦覺得還是湊到舒雨涵的身邊最為合適，雖然這麼做頗為彆扭，但繼續讓喬邦這麼站着，他也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阿姨，你可需要喝水？我去給你倒。”喬邦來到舒雨涵的身邊，小心翼翼地說著。
“呵呵，你該叫我婆婆了，我已經不年輕了。”舒雨涵偏過頭回了一句，但並未繼續話題，喬邦也顧不上許多，端起鍋爐里煮沸的熱水往舒雨涵剛剛喝過的木杯里倒，就着木杯里早已冷卻的溫水，把木杯遞到舒雨涵的嘴邊。
“吸溜。”水溫適中，喬邦並沒有倒入太多熱水，舒雨涵喝起來還算順暢，眼底的溫柔流淌，舒雨涵感受到了喬邦釋放的善意。
“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喬邦。”
“哪個喬，哪個邦？”
“喬邦的喬，喬邦的邦。”
這個回答顯然沒能讓舒雨涵領會喬邦的用意，鼻孔輕哼一聲隨後將木杯放在椅面上，笑盈盈的看着喬邦。
“你並不簡單啊，能夠抵抗得住精神力的侵襲，精神力怕是已經到達精通境了吧？你什麼修為？靈師境？”
“靈者境，距離靈士境還需要一段時間。”
“看來你的天賦不錯，你幾歲？”
“八歲半。”喬邦被舒雨涵問的一愣一愣的，但也不好駁了老者的話，只好違心的說著。
“唔……亮出你的靈結，讓我過過目。”舒雨涵眼皮子耷拉下來，淺淺說著，顯然是覺得八歲半修為尚在靈者境算是出類拔萃了，但還不至於令她驚艷。
喬邦卻是犯了難，抬起頭看向胡思歸，眼神交匯，表現得躊躇猶豫，舒雨涵還以為是孩子比較害羞，性格偏內斂，心中暗自搖了搖頭，默默打上了分。
“脫下吧，雨涵婆婆並非外人，是我曾經生死患難的同袍。”胡思歸知道喬邦的意思，抬起下巴緩聲開口。
得到授意的喬邦沒有推諉，脫下胸口的寶珠，催動全身靈力，將雙手之上的靈結顯現出來，其中三枚靈結顏色與眾不同，散發出璀璨的光芒，彰顯着喬邦已經使用了它們。
沒想到舒雨涵並未感到吃驚，反倒是俯身觀察起喬邦的雙足，隔着棉鞋似是要看清楚些什麼。隨後手肘拄着椅背，手掌根部撐着那黑白相間的盤發，一臉好奇的看着喬邦。
“有趣，很久沒遇到這麼有意思的事情了，孩子，把鞋子脫了，試着逆向運行靈力。”
喬邦卻是面色古怪，旁人不知自家事，自己卻是清楚得很，除了雙手擁有十枚靈結，自己的雙足也擁有十枚靈結啊！
對了，額頭本來鼓起來一個犄角，也有一個靈結的啊！
眼看秘密要被撞破，喬邦無奈扭頭看向胡思歸，再回過頭看向舒雨涵，小聲嘀咕道：“阿姨，我腳臭啊……”
“噗嗤。”也不知是因為小孩對自己喊阿姨，還是因為後半句，把剛剛舉起木杯飲水的舒雨涵嗆個不行，把喬邦嚇了一跳，忙過去輕輕拍打舒雨涵的後背。
“沒事，你脫鞋吧，我不嫌你臭。”舒雨涵笑罵著抬起手肘，將喬邦還想輕輕拍打過來的手推開，正色道。
當下確實是有些為難了，但礙於兩位老人的目光，喬邦撇了撇嘴，只好按照舒雨涵的意思照做，脫去鞋襪後果然隱隱有股氣味，那酸臭味和戀愛有的一拼。喬邦心中一橫，將靈力逆向運轉，心中暗自祈禱。
今天來這裏可真不是什麼好事……
奇異的一幕出現了，當喬邦逆向運轉靈力時，雙手靈結的光芒褪去，逐漸隱沒漂浮在手指外圍，而雙足卻是爆發出白熾色的光芒，隨後光華收斂，顯現出十枚乳白色圓環，與靈結無異。
“煞結！竟然是十枚煞結！孩子你父母是誰？”儘管舒雨涵壓低了聲音，但近在眼前的喬邦和距離較遠的胡思歸都聽了個清楚，與喬邦被撞破秘密的心態不同，胡思歸那驚愕的表情着實有些駭人了，顯然他也沒想到喬邦居然還隱藏着秘密。
“我父母？我不知我父母是誰，從小便是孤兒，是喬安國將我照顧長大。”
“有意思，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人類靈武者可以同時擁有靈結和煞結的，居然還都是十枚，天縱奇才啊！”舒雨涵並未起疑心，可能是孩子年幼，聲音稚嫩，她也能聽出喬邦的情緒，確認他所言非虛。
“阿姨，什麼是煞結啊？”喬邦心中詫異，表面上卻裝作懵懂模樣，憨憨問道。
舒雨涵卻並未急着開口，看着慢慢淡下去的十枚煞結，回望喬邦雙手再次泛起光芒的靈結，手肘倚着椅背撐着臉頰，一雙狹長的美眸明亮，一點兒也不像是飽受風霜的老人，令人想要回顧、愛慕她幾十年前的年輕容顏。
“孩子，那你知道煞氣是什麼嘛？”舒雨涵對喬邦好感逐漸遞增，沒有一個女人願意承認自己衰老，當歲月無情摧殘自己的容貌時，還有一個孩子願意叫自己阿姨而不是婆婆，在胡思歸已經明確表示自己是婆婆的年紀卻依然願意稱呼阿姨，不管是真心還是違心，對舒雨涵都十分受用。
“聽老師說，天地靈氣與地底煞氣本是同源，後面不知發生了什麼兩股力量被徹底剝離，地底煞氣經常在山谷爆發，影響和干擾生靈的心智，使其狂化。”
“你這老師未曾去過地底世界，自然是與你這般說，這並不怪他，是他見識還不夠，其實這天地靈氣與天地煞氣都是同一種能量，只是存世的形態不同罷了。”看着一字一句念叨着的喬邦，舒雨涵想起了被奸人擄走的兒子倪宏飛，多年苦尋未能尋獲，一直是夫婦二人的心病，當年兒子才剛滿五歲，如果還活着的話現在已是三十六歲了。
喬邦看舒雨涵面色沉了下來，也不知自己是哪句話說的不對，想要壓下聲音回問卻又不敢吭聲，僵在原地。舒雨涵很快就從苦痛的回憶中抽離出來，看了眼還在昏睡中的老伴，斟酌措辭后緩聲開口。
“上古時期靈煞二氣本是一體，天地也沒有靈結、煞結這樣的說法，天地遍佈強大神獸，而人類還不具備強大的體魄和足夠的智慧，一直被強大無比的神獸當成了食物。當時的人類如老鼠一般在夾縫中謀求生存的空間，而神獸也因為天地之間的能量太過濃郁，致使它們越發的強大，強大到遼闊的地域都無法滿足它們的征服慾望，不斷提升着自身的實力，妄圖突破這世界的桎梏，飛升到另一個更高維度的世界裏去。”
“但我們所處的世界有它的法則和約束在，脫胎於這方世界的生靈是極難擺脫束縛的，在悠長的壽命中感受到了飛升無望，稱霸一方世界變成了神獸的追求。在不斷地廝殺和爭搶地盤的過程中，這方世界受到了極大的破壞，原本完整的大陸被強大的威能給分裂成一塊又一塊疆土，淪為了各大神獸們的領地，也加劇了靈煞二氣的形成。”
“地殼運動在億萬年間發生着巨大的變化，而隨着地殼不斷變薄，各種自然災害也頻頻發生，或許不該成為自然災害，而是大災禍，加劇了神獸滅亡的進程，天地能量也逐漸變得稀薄，漸漸分化出靈煞二氣。也正因如此，人類在這場全世界的浩劫中苟延殘喘，因為團結和堅持而笑到了最後，無數生靈在靈煞二氣誕生前便滅絕了，而人類也擁抱了天地靈氣，這便是最早時期的靈武者。”
“最初時靈煞二氣十分狂暴，人類吸收這些能量十分勉強，在無數代人類繁衍、進化的過程中，人類誕生了靈結，自靈結處延伸出無數經脈，使得靈氣能吸入經脈之中，減輕體內的負荷，這樣的經脈便被稱之為靈脈，而靈脈交匯之地便是靈府，在你小腹肚臍眼上方處積聚。”
“不僅僅是人類，各方生靈也擁抱了變化，在你所學習的知識體系裏，老師一定經常和你提及靈獸、靈植、靈蟲、兵靈這些概念，我便不與你贅述了。那麼煞氣呢？煞氣又去向哪裏了呢？靈氣和煞氣又有着怎樣的不同呢？”
“地底嗎？”看着舒雨涵遲遲沒有繼續解答，直勾勾的看向自己，喬邦只能下意識地弱聲應答。
似乎因為一直說話的關係，舒雨涵感覺到腦袋有些昏沉，看向倪睿，偏過頭注視着一直攙扶着倪睿的胡思歸，嘴角微微顫抖，隨後心頭一軟，還是打算解答喬邦的疑惑。
“他可真像我那走失的孩子啊……”舒雨涵暗自嘀咕着，那細不可查的聲音也只有她自己知曉說了些什麼。
“孩子，你在學院裏所學到的都是老師們願意讓你知曉的知識，這些都對未來你成為棟樑之材起到關鍵性作用，而那些負面的或者對你毫無用處的便不配稱之為知識。可偏偏你不僅擁有靈結還擁有煞結，本質上你是可以修鍊兩種能量的，或許你不該繼續因循守舊，按照正常孩子的學習進程繼續學習下去，修為達到靈王境時你應該去地底世界轉轉，或許你的實力會突飛猛進也說不定。”
喬邦卻是沒聽太明白，似乎並沒正面解答，但好像又解釋了很多。
“地底世界嘛……”
“靈煞二氣完全分離后，靈氣在天地遊盪，生靈都適應了靈氣的補給而漸漸適應，生理結構也趨向於能夠適應靈氣灌溉的程度。而地底世界卻又有所不同，煞氣在炎熱的岩漿中孕育，越是深入地下煞氣便越是濃郁，無數生靈為了適應煞氣聚集的環境而漸漸改變了生理結構，我們腳下這片土地的下方有着無窮無盡的生靈活躍着，既然有靈蟲、靈獸、靈植、兵靈，那麼自然也就擁有煞蟲、煞獸、煞植和兵煞了。”
喬邦越聽便越是覺得顛覆了從前的認知，此前似乎從未有人與他解釋過，當舒雨涵停頓的那一刻，喬邦感覺他建立已久的世界觀都快要崩潰了。
“靈煞二氣彼此傾軋，不同於上古時期可以相互融合，現在卻勢同水火，互不相融，兩股能量不斷侵蝕着對方的空間，所以每隔六十年到八十年間，天地就會噴薄出無數煞氣，獸潮和蟲潮也就接踵而至，靈蟲和靈獸無法抵抗煞氣的侵蝕，最終便會失去心智，失去理智，破壞着周遭的一切。”
“對於靈獸和靈蟲而言，這無疑是一場災難。但對於靈武者而言，煞氣卻是絕佳的修鍊契機，只因煞氣與靈氣的衝撞會使靈武者的靈結有可能誕生更多，靈武界稱此為靈脈覺醒。很多人在煞氣肆虐的時候前往爆發的源頭，經受煞氣的洗禮試圖獲得上天的垂簾，成功的幾率大概是十萬人之中有一人吧，這也是靈武者窮極一生可以突破瓶頸的絕佳機會，很多先天靈結數量不足的人若能忍受煞氣在體內靈脈中肆意沖盪，也是有可能沖開一條新的靈脈，於手指指節處誕生出一枚新的靈結的。”
“還能這樣！”喬邦瞪大了眼睛，今天從舒雨涵口中得到的消息實在是匪夷所思，聞所未聞，沒能控制好表情，露出了沒出息的模樣。
“你的那些老師，胡松濤、胡家夢、武燼、唐希宇、李金梅，不都去鎮壓被煞氣侵蝕的靈獸了嗎？越是靠近煞氣濃郁的地方，靈脈受到的排斥就越大，對靈脈產生極大的負荷，挺過去便能增添靈脈，提升修為。”舒雨涵揶揄的說道，她可從不認為學院老師是無私幫助，但也沒有把話說的很重，因為她也清楚，以她們夫婦二人現在的身體情況，能憑藉神羅靈榆木在此據守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先前馮天意闖來此地也並非倪睿說的那麼輕鬆便擊退了，這其中有很大的功勞都是因為倪睿在外迎戰，而自己則調用靈力與神羅靈榆木溝通，締結了一整片神羅領域，這也是靈植所特有的天賦能力，一旦誕生靈智，靈植便可擁有屬於自己的領域，隨着修為的提升靈植還可以拔土而出，在較短的時間內挪移位置。舒雨涵和倪睿仰仗着神羅靈榆木才能在這萬蜂谷內生存，也因為神羅靈榆木所釋放的神羅領域，才能吸引如此多的靈獸來此棲息。
也是因為舒雨涵說動神羅靈榆木讓它從伽蘭省遷移到了此處，原本貧瘠的萬蜂谷得到了新的契機，各種靈獸、靈蟲尋覓至此處，才使得萬蜂谷出現了數百種不同的生物，構成了完整的生態鏈，它們生活在樹枝上、樹榦里、樹皮下、樹底下甚至是樹根深處。
看着喬邦痴拙的表情，舒雨涵越發覺得他像不知身在何方的倪宏飛，儘管後面兩人誕下了小兒子，取名叫做倪宏平，希望他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可倪宏平還是拜入點蒼門之中，與雙親聚少離多，好幾年沒見過面了。
“咳咳……”不遠處倪睿發出陣陣咳嗽聲引來眾人注意，不愧是靈聖境強者，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恢復過來，或許這才是倪睿還能保持清醒的主要倚仗。
“雨涵，你醒來了！狀態可好？想吃什麼？我去弄。”倪睿微微提氣運轉體內靈力，發覺靈力並未損耗許多，只是精神識海有些遲滯，這是精神力使用過度的表現，強忍腦仁酸脹，倪睿站起身靠近舒雨涵，微微蹲身靠在舒雨涵身邊，一句一句的說著。
胡思歸併未攙扶，而是湊上前將喬邦拉了回來，將喬邦擋在身後。
“我想吃蜜汁豬肉脯了。”舒雨涵的聲音變得格外的細膩，目光也十分的溫柔，那小嘴嘟囔着，哪裏還有老者姿態。
“有有有，我去給你找。”倪睿忙轉身跑去廚房，翻箱倒櫃找着早已製作好的蜜汁豬肉脯，這鐵背豬的肉脯搭配萬蜂谷特有的蜂蜜堪稱一絕，煙熏后風乾便是一道美味的零食，酥脆又有嚼勁，這是早在南域抵抗海靈獸時便養成的習慣，缺乏食物的年代，任何靈獸、靈蟲都會是絕佳的食材，根本就難不倒倪睿。
看到這幕後胡思歸知道現在並不適合在樹洞內逗留，夫妻二人恐怕還有些話要說，回給舒雨涵一個眼神后抓起喬邦的手起身邁步向外走去，喬邦還沒搞清楚狀況，不情不願的被拽出了樹洞。
剛才還有來有回的聊着天，眼下卻也只剩下獨身一人，紫金貂族群也被剛剛的動靜給嚇跑，看着空蕩蕩的樹洞內部，舒雨涵搖頭笑了笑。
還是小孩子更有趣些啊，不自覺便多聊了幾句……
胡思歸拽着喬邦走出來后並未逗留原地，而是繼續向西側前行，遠處釋放着學院特有的靈力信號，很顯然是有人在求援，而另一側兩個方向也釋放了兩道信號，距離並不算遠，明顯是回應了對方。胡思歸不假思索直接背生兩股霧氣，運用眠霧鳴蛇的天賦能力快速靈化出迷霧，霧氣由靈力拚湊而成，逐漸凝形聚成兩對翅翼輪廓，扑打着雙翼抱着喬邦向前方飛去。
此時靈結內小肉包和鴉鴉不斷地發出嗚咽，顯然是被剛剛的景象給嚇住了，儘管它們身處靈結內但卻與喬邦心意相通，能夠感受喬邦複雜的心理情緒，喬邦惶恐不安的心情它們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那一刻它們感覺到死亡是那麼的近，身為宿主的喬邦若是死去，它們也不能苟活於世，這是在契約達成的那一刻彼此都十分清楚的道理。
聽着鴉鴉哽咽的低鳴，喬邦在心裏安撫着鴉鴉和小肉包，短時間內接受了太多訊息的他還沒能消化這些信息，只能笨拙的安撫着兩頭靈獸，儘管他清楚這樣的做法於事無補，共生契約作用下心靈相通，但喬邦仍沉下心安撫着。
“不好意思，讓你受到了驚嚇，我沒想到倪睿的病情加重了。”胡思歸那低沉的嗓音裹着靈力傳到喬邦的耳朵里。
“沒事，這不是有爺爺在嘛。”喬邦輕聲應着，心思卻不在胡思歸的話上，仍然悉心溝通，試圖安撫體內靈獸不安的情緒，小肉包更是委屈的不行，止不住的宣洩着。
如此懂事的孩子被自己抱着，胡思歸卻感覺不到任何喜悅，來這趟前他從未想過喬邦的天賦不止如此，除了十枚靈結竟然還有十枚煞結，這樣的孩子送到哪一所院校就讀都是在埋沒他的天賦，他真正需要的不是和一群羊窩在一起垂頭吃草，而是在最短的時間裏成長起來，不然今後等待他的將不是挫折，而是永無止境的苦難。
一個人同時兼具兩種修鍊體系，這在之前胡思歸可是聞所未聞，若是循序漸進將喬邦培養成才，他自問還是有這份底氣的，畢竟自己也是踏入靈聖境修為的強者，這其中的坎坷險阻他都有體會過，可以言傳身教。
本來自己就打算慢慢放權，有查玉桓和李金梅這兩位骨幹支持，待喬邦畢業就讀中級靈武學院的時候便辭去校長之職，委任給吳銅鎖，讓他與胡裴雯共同操持學院事宜，有胡松濤和胡家夢輔助，相信學院不會有什麼差池。如此這般他便有足夠的時間陪伴喬邦，督促他快速成長，多年辛苦經營學院，也到了卸去重任的時候了。
如今得知喬邦的情況，胡思歸便沒有心思繼續讓喬邦在學院就讀的打算了，如今世道不古，按部就班的學習無非就是想討個好出路，胡思歸堅信喬邦專心突破境界，不會比旁人差在哪裏，武藝、修為傍身，何愁沒有作為？
當下已經沒了別的心思，只想將喬邦帶回南域，與喬安國、楊成富、崔去疾相商，探討喬邦未來的出路，擁有煞結的喬邦如何走出自己的道路，胡思歸真的沒有頭緒。
胡思歸跑出來的本意並不是是去馳援老師們的，而是思緒駁雜的情況下他必須讓自己的大腦放空，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才行，以至於胡思歸飛行的速度並不快，沿途的靈獸感受到胡思歸的靈力波動都紛紛退讓，逃走的速度比胡思歸飛行的速度要快上太多。
兩人各懷心事，胡思歸的眼眸微微眯起，前方樹木開始密集，刺目的陽光透過層層堆疊的樹枝落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忽明忽暗的斑紋。
喬邦也感受到了照射在額頭上的陽光，抬頭望去，那忽隱忽現的陽光透過縫隙映入喬邦的雙眼，讓喬邦短暫的忘記了煩惱。
似乎心情也好些了，這灼眼的陽光，竟是讓小肉包恢復了平靜，也讓鴉鴉不再嘎嘎的叫喚着。
此刻，喬邦是如此珍惜這一束束陽光，他是渴望的，是享受着的，將他的心弦捋平，將他的心事閱盡。
心中多了無數期許，也知曉了自身更多的可能性。
“你想回家嗎？”胡思歸緩緩開口。
“想啊，當然想……”
“唔。”胡思歸應了句，不再吭聲。
只是胡思歸不知道的是，他以為喬邦認為的家是南域喬庄，而喬邦認為的家，是他身為李長樂時的那個家。
那個遙遠星域，名叫海藍星華夏國的家。
心有歸處，歸處便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