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風雨前奏
風雨飄搖的夜晚。
他從淺睡中轉醒，望向窗外。在一片黑暗中，有着一抹暗紅的光芒橫斜着。羲融從床上坐起，定了定神。
這一夜他睡得並不安穩。不知怎麼地，他心中總有種鬱悶的感覺，像是有股氣卡在了胸腔里，一直得不到釋放。卧室里滿是響聲，風雨在天地間肆虐，他知道颱風來了。
等到眼睛適應了黑暗，羲融能勉強看清了。在遠方漆黑的天幕下，起伏着幾條線——那是浮山的輪廓，他只能看到個大概，至於山上的鐘樓，那則是完全不見蹤影。浮山的輪廓後面，有道暗紅色的光芒透了出來，它貼着山邊發亮，在夜裏顯得有些詭異。
羲融望了一陣，隨後又躺回床上。他睜着眼看着天花板，思緒有些飄忽。
昨天晚餐后，光頭伯伯留他下來住宿，他被苗姝帶領着參觀了光頭伯伯的家。苗姝向他展示了一些光頭伯伯的收藏品，羲融很快就被光頭伯伯的收藏品打動了。那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交替呈現，像是一個小世界在羲融面前打開，讓他知道，在這座小小的海島以外，還有一個更加廣闊而精彩的天地。羲融在見識過了碧紋古刀“柳濤”后，又見到了幾套刀具，那些刀形態各異，鋒銳凌厲，不同於柳濤，其他的刀都配着相應的刀鞘。苗姝介紹說光頭伯伯這幾年在大陸上東奔西走，已經收集了好幾套武器，這些只是收藏的一部分。光頭伯伯為了得到這些武器，可是花了大價錢，她接着又說這些武器的鑄造工藝十分高超，全都出自一人之手，羲融問那人是誰，苗姝說是一位戴姓的鑄劍大師，具體名字她也不清楚。
一想起那些收藏品，他就不免有些激動。這下子，大海另一頭的世界徹底勾起了他的興趣，他開始幻想着某一天渡海而去，前往大陸，去見識一下那裏的繁華，然後在那裏闖蕩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他的眼前不禁浮現出了相應的畫面：那是他站在一座高樓的屋頂的畫面，那時他已經功成名就，站在高樓望去，腳下的城市猶如一副龐大的畫卷鋪開，延展向遠方，人流如織，穿行在畫卷的各個角落，眾生紛紛擾擾。他靜靜地俯瞰大地，目光平靜，那一刻，他猶如神明俯視人間。羲融感受着穿過他身軀的高風，似乎連靈魂也隨着風飄去，風吹得格外輕柔，其中還帶着低低呼喚的人聲：“羲融，快醒醒...”
他再次睜開眼睛。
羲融很快地回過神，發現他還躺在卧室里。之前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醒來時，卧室里就多了一個人。
老僕人托着一個燭台，正站在他床邊，燭火跳動着，照亮了房間。羲融看看他，又看看窗外，窗外天空灰暗，雲后透着微弱的光，天還沒亮。還沒等他發問，老僕人就開口了：“羲融，主人在大堂等你。”
“怎麼了？”羲融問道。
老僕人沒有回答，只是秉燭立在一旁等他。羲融見狀，快速地從床上爬起來，抓過床頭的衣服穿好就隨老僕人下了樓。來到了大堂，羲融不僅發現光頭伯伯正在那裏等他，而且連苗姝也在，他的目光越過了光頭伯伯的肩膀，隨即，他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人。
“喝酒叔叔？”
羲融有些驚訝，剛才他差點沒認出來那是喝酒叔叔。喝酒叔叔一身泥污，衣褲盡濕。他神情有些慌張，見了羲融，他才長出一口氣。
“叔叔，你怎麼來了？”羲融來到喝酒叔叔面前，“發生什麼事了？”
“羲融，
讓他先緩緩吧，”光頭伯伯搬了張椅子放到喝酒叔叔面前，然後示意老僕人去倒水，“我也很好奇這突如其來的拜訪背後的緣由。”
喝酒叔叔道了聲謝，坐下了。他撩起衣袖，一道可怖的傷口露了出來：他的手臂上劃開了一道口子，血肉都翻卷出來，半條手臂都血肉模糊，看上去十分瘮人。喝酒叔叔吸了口涼氣，皺着眉。光頭伯伯見狀，當即就吩咐苗姝去拿藥品與紗布，他和羲融圍在喝酒叔叔身邊，羲融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是那隻海蛛，”喝酒叔叔的聲音顫抖着，“那隻海蛛，它從倉庫里逃了出來，一出來，它就開始咬人，已經死了好幾個了...”
光頭伯伯皺起眉，神情嚴肅：“到底是怎麼回事？把事情說清楚一些。”
喝酒叔叔說道：“我們前兩天出海捕到一隻海蛛的變異種，它體型比尋常的海蛛還要大，當時我們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它捕回來，並決定先放在倉庫里，等大陸的那些商人來島時賣給他們，哦，謝謝你，姑娘。”
喝酒叔叔向拿着藥物走來的苗姝道聲謝，苗姝點點頭，走上前幫喝酒叔叔清洗傷口進行包紮。光頭伯伯示意他接着講下去。
“然後，我們就把那隻海蛛放在了倉庫里，可誰知，昨天夜裏，那隻海蛛突然就從倉庫里跑了出來，它的體型變大了一倍，快有一個人那麼高了，它一出現，就開始咬人，看守倉庫的老張已經被它咬死了。昨天夜裏雨下得又大，風也颳得急，等我們發現時，那隻海蛛已經咬死了好幾個人了，鎮上亂成一片，鎮長要我來找你，叫你別回鎮上了，順便帶這個消息過來。”喝酒叔叔接過老僕人遞來的水，喝了一口。
“那你這傷是怎麼弄的？”光頭伯伯問。
“也是那隻海蛛，它咬了我，不過我被一起出海的幾個夥計給救了，這才撿回一命，”喝酒叔叔有些后怕地說，他看了看光頭伯伯，問：“老吳，你這裏有酒嗎？我現在特想喝酒。”
光頭伯伯姓吳，老吳是島上居民對他的稱呼。光頭伯伯讓老僕人去拿酒，他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喝酒叔叔的傷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變異海蛛...咬人，”他念叨着這兩個詞，像是想起了什麼，他抬起頭，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難不難受？”
“沒有，就是有點累。”喝酒叔叔說。
光頭伯伯站起來，說道：“那好，羲融，能麻煩你先扶他回你的房間休息嗎？變異海蛛傷人我好像在哪本書上看到過，它咬出來的傷口是需要特殊處理的。”
羲融應了一聲，光頭伯伯又對苗姝說：“阿苗，你跟我來，我等會兒開一張單子給你，你去幫我從葯庫里拿幾份藥材。”
苗姝點點頭。
安排好一切后，光頭伯伯便帶着苗姝走了。羲融上前去扶喝酒叔叔，卻被擋開了。
“好小子，你叔還沒這麼弱，”喝酒叔叔擺擺手說道，“只是我一路跑過來，淋了點雨，現在想好好睡一會，帶我去房間休息一會。你這小子倒是在這裏過得安生，鎮長白擔心你了。”
“那阿爸現在在哪裏？還在鎮上嗎？”提到鎮長，羲融不免有些擔心。
“不知道，或許還在吧，當時場面太亂了。”
羲融還想問點什麼，但他看了喝酒叔叔疲憊的神情，還是忍住了。他帶着喝酒叔叔上到二樓，回到了房間，此時，老僕人已經將乾淨的衣物放在了床頭，上面還擺着一壺酒，喝酒叔叔嘟囔一聲“老吳這人還不錯”便開了酒，大灌一口。
不知怎麼的，羲融心中的那份不安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更盛。他再次望了望窗外，鉛雲低垂，狂風呼嘯，如同他此刻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