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碧紋古刀
羲融跟着僕人，上到二樓。
二樓不像一樓那樣亮堂，光線昏暗。他們面前出現了一條走廊，牆壁上掛着幾盞亮着病懨懨光芒的燈。走廊盡頭的窗正映着外面風雨侵襲的景象，兩人往裏走，他們來到一扇門前，老僕人上前叩響了門:
“主人，羲融來了。”
很快地，門內傳出一個愉快的聲音:“進來吧。”
門開了，羲融走進房內，老僕人沒有跟進來，而是在後面輕輕帶上了門。這是個寬敞的書房，兩張深棕色的書架分立在房間左右，上面擺滿了羲融沒見過的書，羲融粗略一掃，發現大多數的書都叫不出名字，而在兩排書架中間，放着一張桌子，一個穿着黑色馬甲的，光頭模樣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子後面，正微笑着看着羲融。
不過羲融的目光沒有落在那人身上。當他的目光游移至書桌上時，忽然間一愣。
一片巨大的柳葉映入他的眼帘，不，準確來說，那是一把像柳葉的長刀，此刻正安靜地擺在他面前。沒有刀鞘，刀身被厚厚的白布纏着，看不見刀尖與刀背。刀柄宛如一截平滑的樹枝，流暢優美，蒼勁有力。樹枝一路向上延伸，在刀格處分出許多細密的分支，分支們互相纏繞，扎結，將一個圓形的盤牢牢固定其中，盤上花紋簡易而不失優雅，在其中央，綴着一顆翠綠水潤的珠石，刀身就從它上方伸出。
羲融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刀，在刀身還裹着白布的情況下，他也感到震撼。羲融在小鎮上也見過長刀，只不過大多數長刀都是掛在牆上用於鎮邪，它們模樣各異，卻沒有眼前這把刀具有美感。羲融凝望着這把刀，一時間有些痴迷，他莫名覺得這把刀很熟悉，彷彿那並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個闊別許久又忽然重逢的老朋友。
“很喜歡這把刀?”一聲詢問，把羲融拉回了現實。羲融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那位被羲稱為光頭伯伯的富商雙手交叉撐着下巴，炯炯有神的目光里充滿笑意，見光頭伯伯沒有生氣，羲融悄悄鬆了口氣，靦腆地說:“不好意思，光頭伯伯。”
“沒關係，當初我見到這把刀的時候，我也像你一樣，痴迷得很，”光頭伯伯毫不介意地擺擺手，“你覺得怎麼樣?”
羲融下意識地說:“很漂亮。”
“還有嗎?”光頭伯伯帶着鼓勵的語氣。
羲融想了想，說:“我覺得，還很熟悉，就像是面對着一位老朋友...”
光頭伯伯眼中的笑意更濃了，“很棒的解釋。想不想摸摸看?”
“可以嗎?”羲融驚喜地問。在得到了光頭伯伯的許可后，他立刻來到了刀的面前。
“要小心點，這把刀沒有刀鞘，刀刃還很鋒利，不要用力將白布扯掉了，會傷手。”光頭伯伯在一旁提醒。
羲融一手托住刀柄，一手托住刀身，輕輕地將它舉到面前。入手有些沉重，不過他很快就適應了。他的目光在刀上來回掃動，恨不得要看清每一個細節。
拖住刀身的手緩緩揭開白布，這一刻，整把刀呈現在了他眼中。刀背雕琢着翠綠的紋路，像是一條條青綠的柳枝，又宛如波濤起伏，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羲融看着光潔如鏡的刀身，他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那雙眼睛透着興奮與激動，甚至還有一點..欣慰。
他將古刀重新罩上白布，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光頭伯伯，這把刀，有名字嗎?”羲融問。
光頭伯伯點點頭，
說:“有。它的名字，叫做‘柳濤’。”
“柳濤?真是一個春意盎然的名字。”羲融為自己這句富有文採的話小小自得了一下。
“是吧?我也很喜歡這把刀。只是這把刀沒有刀鞘，也算是一個小小的遺憾。”光頭伯伯搖搖頭。
“刀鞘呢?”
“或許是不小心在哪裏遺失了吧，”光頭伯伯聳聳肩，有些遺憾地說，“當初我在一家古玩店見到這把刀的時候，它就沒有刀鞘，古玩店的老闆告訴我，這把刀的刀鞘有點特別，但就是找不到。”
羲融默默地聽着，看着碧紋古刀，幻想着它刀鞘的模樣。
“好了，言歸正傳，”光頭伯伯拿出了之前的信，“信我已經看過了，我會寫封回信給鎮長，讓你帶回去交給他。”
羲融點點頭。他的目光還在碧紋古刀上流連。
光頭伯伯站起身，走到厚厚的窗帘前，拉開窗帘。密集的雨聲就在這時傳來，大潑大潑的雨水傾倒在窗上，炸開白色的水珠。花園裏一片漆黑，只有嗚嗚的風聲肆意橫衝直撞。
“我曾經，-也見過許多次這種景象，”光頭伯伯輕聲說，像是自語，“這種末日般的景象，能把很多希望澆滅。”
“嗯?”羲融抬起頭看向光頭伯伯，一時間沒有理解。
光頭伯伯轉過身，臉上已經佈滿了笑容:“外面刮著大風，下着大雨，這時候一一個人坐在屋內看書，這種感覺太很舒服，不是嗎？”
羲融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以前島上刮颱風的時候，他就喜歡縮在鎮長的家裏，玩着幾個小小的木偶，給那些木偶編造故事，操控他們互相打架，有時候他會拿出一些在外面撿到的“寶貝”，當做木偶的武器，這些武器有貝殼，圖釘，圓潤的石頭，外頭颱風肆虐，風暴咆哮，他在房間裏玩得不亦樂乎。
“今晚你先別走了，住下來吧，”光頭伯伯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披在身上，“等什麼時候天氣好一點了，你再回去，如何?”
羲融聞言，心裏一動。其實他很希望在光頭伯伯家待久一點，這樣就可以多看看這把古刀。可是，他又猶豫起來…“那阿爸的信怎麼辦?”
光頭伯伯擺擺手，說:“不礙事，鎮長來信無非是找我做生意，我到時候和你一塊去鎮上看看。”
羲融只好答應下來。
光頭伯伯見狀，點點頭，招呼一聲：“嗯，現在到了吃晚餐的時間了，走吧，去吃飯。”
羲融放下長刀，重新拿起白布包裹住刀身，然後跟着光頭伯伯走出書房。在回首關門的剎那，羲融又看了一眼古刀，古刀靜靜躺在那裏，窗外的背景里風雨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