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弄刀的老子，吟詩的兒子
“父親，聽說古蜀玲瓏郡主來和談是真的嗎？”一個高挑男子推開大門，急匆匆進入內堂，此人手持墨玉摺扇，身穿彩絲百織素白袍，右胸上綉翠竹几支，葉色濃翠欲滴，腰系白緞藏玉帶，足上青雲踏雲靴，儼然照着西晉文聖打扮。一身貴氣，偏生生了一張武將臉，一臉絡腮鬍子即使颳得乾淨，也隱隱透出胡茬，朱面透黑，環眼濃眉，怎麼看怎麼彆扭。
內室中，一個武將模樣男子正坐在方椅之中，面相和推門男子一般無二，不過是更年長粗獷一些，身後一個美貌婦人正給他捏着雙臂。
中年男子看着眼前少年人，臉上僵起了微笑：“怎麼的？石丘文聖今日不當文聖了？”
婦人嗔怪加重捏了一把道：“兒子怪，老子也怪，有你這樣擠兌自己兒子的嗎！”
中年男子假意吃痛，回頭向著婦人諂媚一笑道：“我就是想不明白，我一個舞刀弄劍的哪裏修來的福氣生出這麼個西晉大文聖。”
婦人聽聞更是換手捏着中年男子的耳朵，一手叉腰道：“好你個胡虎，你損兒子損到老娘頭上來了是吧，怎麼的？這兒子你生不出來，難不成是老娘我和野男人生的不成？再說老娘我找野男人生，你有這個氣量來養？”
西晉東北之虎，世之名將胡虎捂着耳朵討饒道：“只要是娘子肚子裏的孩子，哪個野男人的我都要，都要！”
婦人心裏美開了花，礙於兒子在面前，狠狠又擰了一下胡虎的耳朵，才放開手嘟了一句：“老不要臉的，兒子在面前還沒個正形。”
胡虎揉揉耳朵看着面前表情古怪的兒子氣呼呼道：“這輩子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栽在了你們母子手裏了。胡萊大文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政務這些你不是從來不關心嘛，你問這個幹嘛？”
胡萊不理父親的揶揄，對着胡虎說道：“久聞玲瓏郡主文名，心中仰慕已久，此次如果真的能見一面，不負平生。”
胡虎聽完臉色一肅，沉聲道：“打住，我不許你去見她，你可知道她此次是來和親的？對象是大皇子，我勸你不要動心思，你們這些讀書的想的那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最是禍害人。”
胡萊和美艷婦人聽聞大皇子，心中都是一愣，大皇子什麼個玩意，西晉誰人不曉？且西晉的邊境都沒能封鎖住他的惡名，整個天下，是個女子，無論老幼，聞西晉大皇子之名，皆唾之！
“憑什麼！東北一地大勢是我胡家辛苦打下，怎麼能讓他一個荒淫無道之徒來借勢行淫。”胡萊微微泛黑的臉上滿是激動。
啪一聲，胡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喝道：“住口，此等大逆言語若再讓我聽聞，打爛你的嘴，別看你娘，你娘也救不了你。”
胡萊被聲音嚇了一跳，想再說幾句，發現母親朝自己使眼色，便低頭躬身離開了房間。
婦人手又攀上了胡虎雙肩，柔聲道：“萊兒也許只是仰慕劉琳才氣，見一面也沒關係，你看萊兒平時可有什麼事有求於你，難得一個心愿，你這做父親的都不能滿足一下？”
胡虎強行壓下怒氣一手按着婦人的手，說：“難得一個心愿？你這做娘的這麼多年把他慣成什麼樣了？如果是別的事，我也能由着他。知子莫若父，玲玲郡主萊兒堅決不能見，不然我胡家定然有禍啊。”說完起身去裏間里拿出一幅畫像交給妻子。
婦人緩緩打開畫卷，嘴張開了就沒能再合上，直到看見畫卷旁邊一行小字：玲瓏郡主秋行圖。
又上上下下仔細看了幾遍，才緩緩捲起畫卷，嘆一口氣道：“世間真有如此絕色？”
“只怕真人比畫像更靈動。”胡虎接過妻子遞過來的畫卷收好。自己妻子是石丘城一戶大家的千金小姐，彼時胡虎還只是軍中一名小小校尉，初見妻子便驚為天人，一個只知道舞刀弄劍逛青樓的武官突然就開了竅。接觸后發現對方嫌棄自己粗俗，非但不惱，更是每日下操後到處找文官學文識字。又知小姐喜詩文，字還識不全的胡虎又到處購買詩集，學着上面吟詩寫詞。怎奈武人腦子裏天生少了文人那根筋，苦熬兩年連個打油詩都寫不出一句來。好在命運沒有作弄這個痴漢子，女子家得罪高官，全家禍連，在去京都的路上，胡虎帶着幾個兄弟把囚隊給截了，押送役卒殺了個乾淨，救下一家后連夜安排他們帶上金銀假裝難民逃去了古蜀，只留下了女子。並不相逼，接到自己院中，自己住前院，後院給女子住，又請了僕婦，從不逾矩，直到一年後，女子自己主動搬來了前院表示願意照顧這個糙漢子，直到此刻，胡虎終於得到了自己這個妻子吳雯的心。
婚後胡虎把吳雯寵上了天，自那以後其他女子無論再漂亮美艷，胡虎從不多看一眼，同僚飲酒去青樓他也只是飲酒吃食，不喚女子作陪，食畢立刻回家，而生下胡萊后，妻子身子虛，胡虎更是決定此生只要此一子，再不讓吳雯受那分娩之苦。也因此，胡萊自小就被寵上了天，好在胡萊只好文道，且性子溫和，並未給胡虎惹什麼麻煩，只是胡虎偶爾難免感嘆為什麼兒子長得和自己一個模樣，喜好卻天南地北。
吳雯聽到胡虎感嘆，想自己丈夫無論其他女子如何絕色，也絕不會多看一眼，更不要說誇讚了，而此刻卻是對玲瓏郡主滿口讚譽，心中雖然有些吃味，但更驚嘆於到底是怎麼樣的神仙人兒才能讓所有人都如此不吝讚美之詞。
胡虎見妻子沒有接話，感嘆一句：“我胡家男子骨子裏鍾情，我是怕萬一萊兒看上了劉琳，大皇子那邊怎麼交代，而古蜀那邊又怎麼處理。劉琳，大皇子可以要得，可以棄得，但萊兒卻碰都不能去碰。”
吳雯知道自己丈夫說得對，自己兒子怎麼樣，自己這個當媽媽的又怎麼會不明白，這麼大了，又有哪個姑娘能進得了自己兒子眼的，他不是不喜歡姑娘，他是在等一個自己喜歡的姑娘。而萬一真的被丈夫說中，那以兒子的性格，那對於胡家來說，或許可能就是一場大禍。
“萊兒真的要見玲瓏郡主，你覺得我們能控制得住？”吳雯身子前傾，把頭貼在了丈夫肩上。
“控制不住也得控制啊----”說完用頭蹭了蹭妻子的鬢邊，和吳雯相視一笑。